第二十一章:故地已无声 至爱已无言
此时,黑雀七舰的舱内光幕之上,传来了河一舰尊者不动声色的低沉拷问:
“诸位,这还是以前的桃源吗….这是哪里冒出的霞密之力!竟能一柱击破天网!”
众舰无语,他们想到了各种可能,但是,却断然想不到桃源人的计划,竟是以百万人的性命换取百万人的尊严!
见众人沉默,河一舰尊者旋又质问道:
“海七舰,何时可以撤回?霞密光柱出现在了桃源各地,那么,桃源武力必是分散在各处,皇族战场也只是其小部分兵力,何以能够牵制住尔等四舰?是尊者被下方人海幻影所蒙蔽,还是诸位在逗着桃源寻乐子呢?”
海七舰尊者回道:
“河一舰,天网修复正在加速,此时撤离,功亏一篑,此处能有如此强劲的攻势,必是桃源主力所在,一旦撤去,恐令此地破防!”
河一舰尊者本就自疑,轻轻叹了口气,平复了情绪,耐下心问道:“依诸位尊者所见,桃源主力究竟何在?”
河一舰尊者这一句话却将众舰尊者问乱了。
海七舰尊者面对河一舰尊者对自己婉转的质疑,心中一横,斩钉截铁地答道:“必在此处!”
刚刚对着桃源某处,轰下一道黑色光柱的经六舰却一口咬定道:
“方才霞柱光柱之力,过于浩大!而且隐匿的速度如此之快!想必这才是桃源真正的主力!”
经六舰尊者向来秉性柔和,却做了如此笃定的判断,这反而令一向自信的海七舰尊者开始动摇了,于是他放低嗓门,满是困惑地琢磨道:
“如果真如经六舰所言,难道桃源星球拥有了与物质舰一样出色的阵法战舰?”
海七舰尊者立场松动,已经顺着经六舰尊者的想法去帮助推理了!
一直忙着来回奔波的尚四舰尊者接过话道:
“至少,我们七舰里,没有一艘捕捉到了穿越的波动!”
其本意是,若是这里有强大的阵法战舰,那么,天枢物质舰至少可以捕捉到它的穿越波动,但是没有!
这本是想否定海七刚才的推论!
“对!那就一定是比天枢物质舰等级更高的战舰,难道是……”
海七舰却将尚四的说法当作了进一步的佐证。
当下最为悠闲的,当属一旁辅助作战的洛二舰与书三舰。
舰舱光幕之上,洛二舰尊者低吟了一声,而后言之凿凿:
“诸位当中,属我参与征伐桃源的次数最多,依我所见,桃源皇族战场,已经展现了桃源的巅峰天赋,必是主力所在,其他区域或许是机关阵法所致,绝不可能是桃源主力!”
海七舰一听,忙道:“如果那里拥有一座比物质舰更为先进的战舰,意味着什么,各位,没有什么不可能!况且,距离上次桃源一战,已经过去了数年!”
洛二舰所言本是海七舰起初的想法,然而此时,海七舰已经开始抨击起自己先初的判断来了。
洛二舰当即反驳道:“尊者细想,如果真是拥有至尊战舰,那何不直接穿越天网而逃!”
“这……也正是我没有想明白的地方,或许他们只是偶尔得到了一艘至尊残舰!”海七继续完善逻辑推理上的不足之处!
……
仓促推断,无根无据,七位尊者一时也难以断定哪里才算桃源真正的主力所在。
七舰尊者站在光幕之前,眼睁睁地看着一束束霞密光柱继续直冲九霄。
他们既未探出其霞密之源,也未搞明白这东一柱、西一束的目的何在,但是,都相信,其中必有玄机!
归根结底,打了百万年的战争,他们对桃源人仍是知之甚少。
这其中,既是因为桃源诸族的累世训练,使得“对桃源秘密只字不提”,成为外域历练弟子的处事铁律,也是因为从未停止过的欺凌、屠杀、折辱、轻蔑,使得黑雀军从未正视过桃源战力。
八十万年前,桃源人忍辱负重,着手建立第一桃源大阵之时,黑雀不知晓;
五十万年前,桃源人着手开辟地下空间大网之时,黑雀不知晓;
十万年前,桃源人开辟出拂云树传送之路时,黑雀不知晓;
他们甚至不知道,拂云树对桃源人来说,那是近乎图腾的存在。
而桃源人,却世世代代在探寻着黑雀军队的秘密,在失去族亲的悲伤里,去学习对手的强大,在铁蹄的践踏之下,去寻找他们的弱点,凭着对黑雀军少的可怜的记载,开启了桃源人对整个霞密世界的繁博探索。
只是,在此界先进文明亿万年的时光面前,在亿万年积累下的博大精深面前,桃源人的勤勉终究无可奈何。
三百万年,如何?几块石头磨过而已。
对于彼此的了解,黑雀军只是知道桃源人在哪里,其他一片迷茫,而桃源人虽是知之甚多,却始终不知道黑雀军来自哪里。
可是光凭着这一点,就已经决定了,桃源人注定将沦入了万劫不复的被动当中。
非天道不酬勤,只是命运已经走得太远了,守护的臂膀一时伸去不及。
但是,桃源人意志不屈,砥砺前行。今日,桃源大地之上,腾天而起的霞密之光,正是桃源星地世代意志的一次怒放。
七舰尊者的讨论当中,图五舰尊者一直未曾发言,反正此时在友舰的帮助下,图五舰已经差不多修复完好,也懒得争辩。
然而他站在光幕前听着你一言、我一语,依旧忍不住直摇脑袋,一句话憋了很久,愣是没有说出去,只是暗自念叨着:“为何一直不让开启黑渊模式!”
“河一舰,何须太费周折,不如让我等下去,屠戮一个来回,杀一儆百,或者,更简单一些,尽早申请黑渊战力!”
在下方桃源将士肆无忌惮地狂攻之下,图五舰尊者终究觉得心中不够踏实,还是忍不住说了,只是言语间,已经重拾起先前的平静。
此时,图五舰底的裂纹已全然消失,重新焕发出脆亮的黑泽!
“黑渊模式?需要吗?”一直压制着怒火的河一舰尊者冷冷地质问道:“图五舰尊者,开启黑渊模式……如果桃源并没有至尊战舰,甚至是残舰呢?诸位可有想过后果?”
“这……”图五舰尊者无言以对。
其余诸舰尊者,已经感受到了河一尊者言语间的一抹愠意,当下皆是沉默以对。
“另外,尊者想杀下去,那倒是满足了尊者的屠戮快感,敢问尊者,眼下,霞密光柱遍及桃源各地,尊者,能灭了这一处,能灭得了那么多处吗?”河一舰尊者又问道。
“这……”光幕前的图五舰尊者颇感窘迫,恨不得将光幕灭掉退出。
“我知道,图五舰尊者曾经在这里大杀四方,只是这一次,我等所图乃是封禁桃源。尊者的手段,我还是有所了解的,要是都被尊者杀光了,我们还封禁桃源做甚。”河一舰尊者先严后宽,言语之间稍稍缓和,纵是心中亦是颇为烦乱。
然而这等貌似宽慰之语,对一名年龄远在众人之上的老迈尊者而言,更具有常人难以理解到的侮辱之感,还不如将它毒骂一通来得舒坦,当下,图五舰尊者甚是后悔自己的提议。
更令他后悔的是,此句过后,七舰尊者皆是默然无语,这就令得图五舰尊者的尴尬一直没能化解,这就好比自己的窘态被定格在了光幕之上,久久无人帮着挪掉。
少许,舰舱光幕里,尚四舰打破了沉默,道:
“若是至尊舰或者残舰,在我与经六舰轰下黑纹之力后,光柱的霞密之力又怎会那么容易减弱呢,这可不像至尊战舰的水准!不过……答案马上就可以揭晓了!”
尚四舰捻着白须的手放下了,旋即,自空间武库内掏出了一块蓝色的铁片,捏在手中狠狠一掐,一片符文自铁片内腾空而起。
“阵法痕迹!果然不出所料!竟有如此庞大的能量流动!”尚四舰尊者看着符文暗暗吃惊着,接着清了清嗓子,喊道:“各位,我的信息搜集…官…刚报告了。至尊舰,哪怕是残舰,绝不可能!它发现,先前轰下阵纹的几地,依旧残余着强劲的阵法痕迹!”
众人皆惊!
尚四舰又道:“所以,唯一的解释是——桃源星地,布下了一座从未使用过的惊天大阵!只要我们找到阵法操控者,即可一举歼灭!”
河一舰尊者当机立断,道:“洛二、书三、海七、图五,继续牵制桃源主力,不可放走一人!”
旋又令道:“尚四、经六!伺机而动,寻找阵法主位,还有,必须尽快查明其阵法意图!”
与尚四舰这位新任尊者打过的几次交道,令河一舰尊者对于他的信息掌控能力颇为信任!
“轰——轰——”
话刚落音,一道黑光轰然而下!
经六舰再次经过磁星族上空,顺手向下方轰下两道黑纹光柱。
不消片刻,磁星祖坛上空的护阵荻花,碎作了花雨,消散零落,而后,祖坛陷入了静默。
随后,数道霞密之光自拂云树上洒落,飘向祭坛处,随着祭坛控盘上的符文微微一转,一道道青烟自祭坛上溢出淌下……只是许久之后,再也没有了动静!
几个小孩歪着脖子琢磨着手中的玩具,永远也研究不明白了。身旁那位朴素衣着的女子,望着天空,不知是等待着命运的降临,还是与那个方向下意识地告别,天地间无风无雪,唯有双日血光照来,悄然回应。
此时,护星营战场之上,
第十二帅磁狂生猛然心惊,几道特殊磁力感应消散了。
磁狂生直感一阵恍惚,手中一滞,螺旋风暴的攻势随之骤然大减,如同失去了动力一般,风暴内的光影,由无影至虚影,由虚影至剑影分明,风力渐渐乏力。
磁狂生痴痴地看看天空,手中一朵芙蓉阵阵碎裂散去。
芙蓉花,正是以他的神心融合浮沉物修炼而成,凝练出这一朵芙蓉本就是极险之法甚是不稳,此刻因磁狂生神心大乱,正自消散于天地之间。
神若乱了,心则裂了,花自碎去。无人知晓,他为今日一战,于两日前,服用大量毒性烈药,强行破境。
“十二!”雕山败天一声大吼!
“磁狂生!”桃源忘机一声猛喝,送去霞力护其神魂!
磁狂生顿失心神,如落无边深渊,身体仿佛失重一般,不知何时可以着地,只觉得天地辽阔。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是谁了,茫茫然,任由天地来去。
“磁狂生!”
一声隐隐约约的呼喊,令磁狂生觉知了一丝朦朦胧胧的意识!
一道窈窕的光影笼来,轻轻地拥向自己,又有几道小小的光影紧跟着,一一穿过自己的身体。阵阵轻柔的暖意环抱着迷失的自己,顿时,磁狂生的灵识如入无边自由,仿佛天地间没有了任何束缚。
“心呢!”磁狂生想去抓住一物,可什么也没有,连心也无处可寻,人体最本然的束缚都解脱了。
就在这生死徘徊之际,忽然灵光乍现,一道多年未解的修炼要诀瞬间迎刃而解,顿觉天地即我,我即天地,一念起,天地万物已动,一念落,天地万物散去。
刹那间,磁狂生神回双眼,精光一闪,双眸已是血红,飘飘然独立于空宇之间,回首望向家乡,迎光温柔一笑,
旋又将一粒紫色药丸送入口中。
心光掠过,那年影窗红烛,犹如昨日。
“给!作为百草族长的大孙女,嫁妆里没点神药那是不可能的,保证件件都是全族独一份!”
“如果……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这颗了愿丹,能让你赶得及回到家!”
一阵强烈的药香沁入神魂,磁狂生抬头看向远方,轻语昵喃:“等我!”
回转身来,无限战意涌至手心,随即,磁狂生手指一捏,凭空摘来一朵芙蓉,其色血红欲滴,正自缓缓绽放。
“我有芙蓉一朵!”
天地间,一音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