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院长人还没来吗？”

    云阳公主披上白色大氅，走进了永安城的雪夜里。

    新陵的雪已经停了，永安城的雪仍然在继续。

    云阳公主望着洁白的雪，仿佛把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明亮的宫殿，脑海中闪过的却是李霄然年轻时写的一首让人厌恶的诗。

    “尽道丰年瑞，丰年事若何。永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

    那时李霄然还年轻，还不是第二军事学院的院长，大行皇帝正当壮年，大明还是一个标准的农业国。

    时间倏忽而过，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没有。不过应该也快了吧！”中年女官揉了揉手，室外的温度太低了。

    云阳公主微微颔首。

    “走吧！”

    ……

    永安城的天空仍然没有放晴，不过乌云的厚度与前两天比薄了不少，月光透过乌云洒到了人间，让漫步在黑暗中的人认路方便了不少。

    云阳公主还像大行皇帝宾天之前那样，保持了节俭的作风，夜间行路，能少点一盏灯就少点上一盏灯。

    对大行皇帝的节俭，很多人心中都有一定的不满。

    因为大行皇帝一直以来都在坚持节俭，原本很多可以捞油水的地方，都变得没有多少乃至于没有油水可捞。

    比如当年大行皇帝继位之前，宫中的各位贵人所穿的衣物，都是穿了一次之后，就绝不会再穿。

    这是那时宫中不少人的重要油水来源。

    大行皇帝继位之后不久，立刻禁止了这样的行为。最初的那段时间里，还有人非议大行皇帝的吝啬。

    时间长了之后宫中的不少贵人才发现，浆洗过的衣服穿着也很舒适不说，他们一套衣服的造价确实太高了。

    这样的事，大行皇帝继位之后干了不知道有多少。

    时间久了之后，不少节俭的事大家也认可了。

    可是有些节俭，大家实在无法接受。

    云阳公主对于这些节俭行为，属于无比认同并坚持的那一类人。

    以至于云阳公主走到大行皇帝停灵的宫殿门口，太子亲自来接她时，脸上都闪过了一丝他无法理解的困惑。

    “皇妹，你这一路就只点了两盏灯吗？”

    “是啊！两盏灯也不是不够。”

    “父皇都不在了。”

    “正因为父皇不在乎，才更应该这样，不然父皇此去如何心安？”

    “你这？哎呀！”

    太子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你快些进去吧！我也好去吃些东西。”

    “皇兄慢行！”

    “我知道了。”

    太子回头望了一眼略有些阴森的大殿，这才走向备好了饭菜吃饭的地方。

    ……

    云阳公主一进大殿，没有跟大殿里任何其他王孙公子说话，直接走到了大行皇帝灵柩左侧的椅子上边坐下。

    一会只要有外地赶回的重臣，或者其他的什么人过来哭拜大行皇帝，她都要作为皇家的代表还礼。

    大行皇帝继位之前，自然是没有这样的办法。

    那时皇帝的丧礼，也不会随便让任何人都过去哭拜。

    这也是大行皇帝留给大明的影响之一。

    大行皇帝还在世的时候，还时不时有人对这样的帝王丧礼有所质疑。

    不仅仅是儒教大儒们在质疑，连道家、佛家都有大人物反对这样的帝王丧礼。

    云阳公主对此有着清醒认知，如果不是大行皇帝多年积威，这次丧礼还是不会这样办的。

    “我这样做是为了你们好！海外的兰斯利亚人已经用共和制度替代了一次国王，你们不要以为大明的百姓干不成这样的事。”

    云阳公主突然想起了这样一段话。

    那段话是因为什么被大行皇帝说出的，云阳公主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后边的话，云阳公主到现在都还记得一字不差。

    “皇族如果不表现得亲民一些，到时候山崩地裂了，你们一个个会被大明的百姓杀了全家。你们以为现在大明这条路好走吗？”

    事情真的会那样发展吗？

    “陛下！陛下！老臣来送您了！”

    这时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哭着进来了，他拒绝了身旁禁军们的搀扶。

    “我不用你们扶！我当年与陛下一起上阵杀敌之时，你们都还没出生呢！”

    老人的话没有逻辑性，但是话语中那深深的情感，触动了大殿内所有人。

    “老人家，我是云阳公主朱徽宁，我扶您向父皇行礼吧！”

    云阳公主说到这时，已经走到老人身旁，扶着老人走向了大行皇帝灵柩前边的棉被。

    “这可当不得啊！”

    “当得。您是来参加我父皇的丧礼的，之前父皇身边的旧人来到这，也是我们这些当子女的搀扶。”

    “那有劳殿下了！”

    老人艰难地走到了棉被前边，开始恭敬地对大行皇帝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云阳公主同时还礼，严格地按大行皇帝定下的丧家一礼还三的规矩，向老人一扣三拜。

    “陛下，您放心吧！我们这些老家伙只要还活着一天，就会为了大明抛头颅洒热血。您走好吧！”

    老人家说到这里转身就要走。

    “老人家，我扶您出去！”

    云阳公主又要上前搀扶，却被那个老人坚决拒绝。

    “殿下，陛下当年定了规矩，丧家不送，我自己走！”

    “好，您慢走！”

    云阳公主慢慢地坐回了灵柩旁的椅子。她观察了一下大殿中的人，发现不少人都被感动得哭了。

    这就是父皇把丧礼改成这样的原因吗？

    这时，一个剑眉星目、儒雅英武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李！”

    云阳公主连忙从椅子上再次站了起来。

    那个中年人快步上前，跪在了大行皇帝灵柩前。

    “臣李霄然来迟一步。”

    这个中年人正是李霄然。

    李霄然强忍着泪水，跪下来向大行皇帝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云阳公主连忙还礼。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李霄然行礼之后并没有说出什么特殊的话，而已以有事情要谈为由执意要求立刻见太子。

    “李霄然，你不要太过分了！”

    此时，向来心里没数的齐王大声呵斥起了李霄然。

    “齐王叔，你不要忘了李院长回京之前是什么职务！”

    云阳公主也不等李霄然说话，立即当众反驳起了她这个齐王叔。

    “更何况，如果与前线军情有关，难道李院长还要先与你我说吗？”

    云阳公主向来厌恶这个叔叔，她越说火气就越大。

    “如若不是父皇灵柩在此，我为丧家代表在此不能失仪，我现在就让人把你给撵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