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白庙
“这是为什么?”听闻顶神送不走,Jn竟然松了一口气。
辰林:“你的顶神不是一般的存在。”
“不好送啊,只能说试试看了!你不觉得自己老是晕乎乎的吗?有个遮荫处还好,尤其遇到大太阳最晕。”小木师父也在犯难。
Jn惊异,不愧是修行人,能说的那么准:“觉得呢,我从小就喜欢晚上,最怕正午。而且每天只要做一两件事,就开始头昏。”
“这在中医学上,叫做气血失调,但是你光靠吃药治不好。你刚才一进门,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小木师父侃侃而谈。
“你这样的体质,每天站一会儿都累,走几步路,没晕倒就算好的了!”
“…我一直以为是自己懒。”
她从小好动,但却一直精神不济,稍微做几件事就乏了,大白天还犯迷糊。
小木师父:“哪里会懒,你进来大殿之后是不是轻松多了?”
“对,一点不累了。”
小木师父始终年纪小,加之修行人也不屑伪装,立刻得意洋洋:“那就对了,我这个庙虽然小,但是专门管鬼族,他们跟不进来,没有阴气耗着你的元气,当然就舒服了。”
“他们?”Jn回头看看自己身后,脊背发凉。
辰林默默听着,脸上总是挂着温润的笑容。
禹风寻则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写的毛笔字。
Jn问:“小木师父也有顶神吗?”
“你们问辰林师兄嘛,我虽然没有顶神。但机缘也是极强,一开始完全被迫做了和尚。”他说罢转向辰林。
“对的。都是使命。”
得到辰林的肯定后,小木师父说起了往事:
“我本来学习多好的,考试都是年级前三名。后来有一天,出门就看见门口的楼梯在动,外面都是黑影子,根本不敢出门。
我爸妈以为我不想上学,还打了我一顿,结果我当晚开始发烧了,从那天起就没消停过,吃药看病都不见好,我眼睛就烧的看不见了嘛…”
“…后来呢?”Jn听到这里,有点揪心。
“直到有一天,我再次出门,就能看到东西了。
只是门外的场景完全变了,楼梯不是楼梯,成了一条白色的龙,它奄奄一息,但是身上的鳞片随着呼吸一张一合……好真实…”他回忆着,神情变得无比崇敬。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需要肉眼观见,因为我能看到另外的世界,我相信我看到的是真实的。
就像刚才,你进来之后,我就看到你背后跟着一群“人”,都在等着求助你呢!”
这一席栩栩如生的表达,说得Jn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几乎看到那条龙张合的鳞片,和冒着龙气的楼道。
Jn久久才平息心中的冲击感:“小木师父的庙宇叫做白庙,也是因为白龙吗?”
他点头,感慨不已:“是的,因为龙神命名。”
“苏苏,我给你说说你的顶神。”坐在旁边的辰林起身:
“你跟我来。”
“好。”
Jn跟随辰林的脚步,转到主殿的大佛身后。
这里有一面墙,画着她从未见过的宏盛之景,不像是菩萨、佛尊,更像是一群逍遥自在的神仙图,他们在云雾之中遨游,有的在下棋,有的举杯畅饮。
其中有一位神女,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身上背着竹篓,手中拿着散发光泽的药材,面如玉、眼光似秋水。
她身边有一位非常俊朗的男子,看不出是神仙或是侠客,他一身黑衣,戴着斗篷,手中还拿着一把赤红色的利剑。
“这幅图腾叫做百仙图,上面所画多是百家的传说,都并非正神。
你看到的仙子像叫做仙灵,她本体为仙草灵药,因为舍去己心济世救人,被奉为当地的菩萨心仙灵。
她身边的男子名叫七弑,他本不是神明、而是魔,因为对灵心仙子的爱慕,苦修七世得以相伴。”寻着Jn的目光,辰林开始介绍画像。
“七弑,仙灵。”
看着画卷上相伴的两者,Jn满心说不出的滋味。
“你的顶神正是七弑。”辰林接着说出的话,让Jn震惊不已。
“辰林哥,这么说…他和我的祖先有关?”
他不置可否:“在你和风寻身上,尚且有很多说不清的谜。”
Jn仔细的凝视,仙子脸上的蘊蕴之美吸引着她,弯月眼眸中,有着似无尽痛苦中,打磨出来的天真。
心中猜测:“雪依姐姐的样子,怎么和仙灵如此相似…难不成,她就是仙灵转世?”
“昨晚,雪依来我床前了,在我开台灯的瞬间又消失了,我明明亲眼看到她的脸,听到她说话,会不会她已经入魂于我了呢?”
早上被禹妈影响,差点忘了昨晚的诡异经历。
辰林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你昨晚所见是女众的求助罢了。雪依只是仙灵转世的第一任载体,绝非是她本身。”
“女众,转世载体。”Jn迷惑:“这是什么意思?”
“仙灵有她自己的使命。”辰林继续看向画卷上的仙子:“你知道何为舍己之心济世救人?”
“难道她是一味草药,需要给世人分食?”Jn被自己大胆的猜测惊了一下。
辰林:“你说对了,你既然出生在阴阳城,应该听说龙墓古世的传说。
白龙神因为世人的索取魔化,七弑就是魔龙的人身。仙灵既是灵草仙药,也是白龙普渡众生的初心。”
“初心…”她悉心听着。
“杀也是龙心所致,渡也是龙心所成。”辰林继续说:“还记得你看到的鬼面女刹么?”
Jn:“记得,她和仙灵、七弑也有关系吗?”
“七弑和仙灵有一个孩子,叫做玄蛇。他本想吞噬众生的业力、清净万物,然而被强大的黑业染化了自己,成了最邪性的魔。
他身边有一地狱女官,本职是来帮助菩提子渡他业气的,却因为执着于对他的情,成了鬼女罗刹。
她诅咒菩提子、当时已经转世的仙灵、以及阴阳城有神性的女众生,只为保全玄蛇。
其他人承受了神性堕落,情感不幸之苦。而仙灵作为神性最强之人,则再无肉身,她需要承受永恒的破碎。”
“我明白了…所以,雪依姐姐只是阴阳城里,被诅咒的一位女子的转世。而仙灵破碎的魂,刚好寄托她身。”Jn突然明悟了许多。
她自小虽有灵感,可性子洒脱,对什么都不管不顾。可自从雪依去世后,便对心理学开始感兴趣,甚至信任有灵魂、鬼神的存在,想要帮助更多类似姐姐的人。
仿佛她与七弑、仙灵有着特殊的关联。
Jn愤慨:“不过无论神婆花青,还是鬼女罗刹,她们如此反复的诅咒,未免太祸害了吧!”
辰林:“前世未完成,才成就了今生的重演。天下之人各有各的使命,有善有恶。
诅咒,是姒苯教的使命。换种角度想,也是帮助仙灵破碎自身普渡世人。”
Jn:“帮助…”
辰林:“解铃还须系铃人,众生是七弑的杀业,而他的杀心便是本性。
仙灵若不散魂于众生,作为魔龙化身的七弑,又怎么可能放下杀心,向佛而修呢?”
她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么,七弑既然是我的顶神,或许我的使命就是帮助阴阳城曾经的众生…包括陷于诅咒循环的鬼女和神婆。”
辰林首肯,眼中烁然。
“辰林哥,你怎么知道的那么详细?”通彻后的Jn,猛然察觉一个关键。
大殿里传来小木师父的喊声:“苏苏准备好了吗?可以过来送神了。”
“…”
Jn有些后悔答应了禹妈:“辰林哥,我的顶神如果送走了,还能请回来吗?毕竟我还有那么重要的使命呢。”
辰林浅笑摇头:“先去吧,他们应该安排妥当了。”
走到大殿,果然,小木师父已经坐到了高椅子上。
一位五大三粗的和尚,抬来了满满两箱金银元宝、佛物。
和辰林、小木师父打过招呼后,大和尚就去殿外香炉前烧化元宝了,口中还念叨着:
“四路八方、诸佛菩萨、仙家法家神家、鬼族…众生,诸佛世界一切诸菩萨摩诃萨,及天龙鬼神、人、非人等。今日白庙送顶神,请开道明昌。”
辰林只是坐在一边,继续写他的毛笔字。
Jn则按照小木师父的指示,跪于大殿中央的蒲垫上,手中举着一束未点燃的香火,面对神佛三叩首。
“一叩首,敬奉天地诸佛,
二叩首,清净幻化身,
三叩首,破除虚妄念,
南无阿弥陀佛…”
他一边念,一边摇铃示天。大殿背后,后院的和尚听到铃响,也做好准备,齐齐念经,敲响铜钟。
原本对于佛家毫无概念的Jn,随着跪拜叩首,心绪起伏,抬起脸,香案之上是一尊巨大的佛像,他手持禅杖,坐于千叶青莲花之上,脸上是悲悯苍生的神情。
这就是Jn第一次见到地藏王菩萨了。
小木师父:“X年X月X日,生于阴阳城的苏颖,你既自愿送走印堂之上的顶神神灵,我就开始起经了。”
过程很简单,他念一句经文,Jn跟着念一句,这些听不懂的经咒,一句句却如此入心,她越念,心脏越紧缩。
Jn举着香火的手臂开始颤抖。
小木师父:“把香火放在香案上吧。”
好不容易放下香火,再次跪于地藏菩萨面前跟随念经的她,却再也无法停止心中的震颤,就好像有魂魄,要剥离身体而出了。
“苏苏,你怎么样?”见她身体摇曳,禹风寻也顾不得在做仪式,担忧的走上前,站于身旁。
“别打扰他们。”听辰林这么说,他只得再度坐下,注视着她的背影。
Jn闭着眼,心中满是恐惧,她第一次感受了背后成千上万的“人”,他们各怀苦难,等候着被听到看到。
此刻,她要置他们于不顾了。
她头晕眼花,感受到了顶神的存在,以及他的愤懑,七弑那双深邃的眼眸,直戳心底。
“别送走…”她攥紧掌心。
哪知巧合一般,经咒念到一半,门外开始风声鹤唳,香炉里熊熊的火焰,熄灭了。
“不行,要出事了。”大和尚的声音再次响起。
睁开眼,只见他扶着从高椅上跌落的小木师父,连连摆手:“停罢停罢!”
“她这位送不走…送不走…”小木师父虚弱的念叨,眼中惊恐:“刚才她的顶神来了,他跟我说,如果送走他还会再来,送一次,来一次。我第一次见这样的事…”
啪。
辰林落笔,起身,意料之中。仿佛带有一种欢欣:“那就到此结束吧。”
禹风寻上前扶起Jn:“你难受吗?”
Jn摇头,心中说不出的感觉。
他们一起看向殿外,天色一派昏黑,庙宇里的铜钟、屋檐上的角铃,被烈风冲撞的齐齐脆响,火炉里未烧烬的元宝,被卷上半空飘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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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师父怎么样了?”Jn表示担忧。
“你们先回吧,我要休养一下…”
他被伤了元气,脸色霎时苍白,像是重疾初愈、鼻涕眼泪的,缓了半晌才站起身来,由大和尚扶着回后院去。
临走还不忘交代:“你的顶神…是魔。送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