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现在知道黑白虫蛊不好惹了吧?”
澹池渊一脸无奈。
玄蛇暴躁难安:
“我知道白馨其人,但对她后来怎么样,毫无印象。”
澹池渊呸了一声:“你当然没印象,当年我去往前世境界,你疯的一匹,直接给我打趴下了。”
“池渊,往事不必深究…”
池渊倒好奇起来了:“我就想问问,仙灵是哪位?貌若天仙吗?就那么值得你灭天毁地。”
“我不记得了。”
玄蛇遗忘了前尘旧忆,只是听闻熟悉的名字,心念还会浮动。
“后来一定发生了更严重的情况,以至于白馨过了出现的时机,反而来了个找茬儿的黎梦时。”
“…杀了她。”玄蛇阴戾。
澹池渊:“冷静点,我要回到阴阳井前缘中,看看你小子干了什么。”
“穿梭于前世今生两种境界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唯有赤心,赤魂。”
这是元松师尊曾说过的话。
赤心,
正如澹池渊手握的赤心剑,寓意永入解脱门,一切成空,无作、无欲无求。
赤魂,
需要灵魂不染尘埃,无相、空相。
一个大活人,灵魂沉淀着几世的痕迹,如何做到纯然的空灵。
可澹池渊正是Bug一般的存在。
他的前世受到了某种封印。
任凭多厉害的观世师,观其前世,皆是空空如也。
前世为空,灵魂自然是空灵空相。
“别担心,毕竟我开了挂。”澹池渊看到玄蛇眼中的顾虑,安慰了一句。
玄蛇回归渊底,它卷曲身体,环绕成圈,身上黑色的纹路拼合在一起,显露出一座巨型城池。
这是最残酷的炼狱场——五浊地狱,众生造业所成之所。
而玄蛇,就是阵法本身。
澹池渊将一枚蛟蛇化龙令玺,置于手掌中,心里念念有词,很快,蛟蛇头顶朱砂纹泛起红光。
它顺时针游动,撷着身后如意,直闯城池。
渊底,阴阳城的景象重新出现。
————阴阳城内
“是啊,怎能轻易泯灭。既然仙灵把我忘了,那我也该放下承诺,再找些乐子才对。”
玄蛇心冷。
他以那诱人心扉的魔神之音,吟诵咒语。
空中出现了一座顶天立地的黑色城池。
“地狱坛城法,还是现世了。”元尘仰首。
此坛城,是玄蛇极恶极邪之法,其中藏纳百业恶灵,一旦现世,阴阳城乃至更大的范围,即刻生灵涂炭,更迭为地狱。
阴阳城内,顿时禽鸟飞腾,走兽犬只狂吠,赤红色天空展露出来,风暴席卷大地,炎炎尘土漫天飞扬。
“时辰已过。今天本是九百年来,渡我的唯一的机会,真可惜,你们错失良机,败给了我手边区区鬼女罗刹,后悔么?”
玄蛇动了动手指,碾碎手中枯叶。
“三千大千世界,一沙一界。一界之内,一尘一劫。鬼女罗刹,暴鬼王玄蛇,不过都是在经历情劫。”
元尘轻捻佛珠,这串佛珠,名为“轮回”,隶属大乘佛教至上法器,108颗菩提子,白玉顶珠,红玉底通珠发出辉光,洞达明澈。
“哈,我情轻如微尘,不值一提。既然劫难,在你口中轻描淡写,那就让整座城,陪我一起品尝!”
他肆意的笑了,笑声中掀起暴鬼王本能的狂傲,也有对元尘淡泊从容的极致愤怒。
元尘循循劝诫:“自心能澄,明悟宏爱,救拔自己于苦难中,方可解脱。”
“都是虚妄,或许所谓的佛,才是看似有爱,却最无情。”
他不想再听,此刻只想将万物席卷,再统统毁灭。
“怎么办?我继续念诵吗…愿此钟声超法界,……渡化暴鬼王玄蛇,渡化暴鬼王玄蛇……闻尘清净证圆通,清净世间。”
白馨感受到杀意的降临,只能继续念着经文,做那无力的挣扎。
玄蛇深吸一口气,故作惊诧:
“想渡我?先试试能不能渡我手边的蝼蚁。”
空中的坛城黑气滚滚,荆棘丛生。
五浊井内,第一层——苦厄地狱已释。
毘尸从四周涌出,他们多为男性,生前造业,以淫为乐,死后处地狱底层。
所经之地,生满棘刺,一旦触碰,毒痛切身难忍。
他们哀嚎着,爬向白馨。
此等末世景象中,元尘岿然不动,嘱托白馨:“禅坐定神,心中念佛号。”
白馨艰难的起身盘腿打坐,双手合十。
说来玄妙,元尘之声,声声入心,刚闭上眼,便内观到一颗菩提子,安住在心。
周身顿开了一个菩提籽型结界,纯白无暇,护她于无形。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周遭顿然宁谧,脑海中只剩下自己的念佛声。
元尘如佛定站,两手上仰叠掌,左手在上,置于胸前,佛珠顺遂十指而垂,结地藏光明定印。
一泓金色佛光,自掌中散开。
“五浊恶世,刚彊万物,毘尸、阎浮众生,你们本以流转地狱苦海,自知不堪,此般不可再以恶念邪淫。
若心有菩萨摩诃萨,发心忏悔前业,清净障碍苦报,可见初性,得安乐涅槃。”
说罢,一手持珠,一手在金光里画出地藏经符,白玉顶珠即刻凝结成一座白塔相,照拂着毘尸众。
渡生咒自他口中,朗朗而诵。
毘尸站定,在佛光震撼中,看到了生前幕幕,他们放下了执念,化散为骨。
“呵,果然是一群废柴。”玄蛇轻哼一声,踩碎坠落脚边的人骨。
他以心中之火,运行成煞,释出第二层阴力——堕生地狱蛇众。
空中的坛城变得幽暗,密密麻麻出现无数道影子,原本清亮的天空,似被毒蛇盘踞。
玄蛇脚边涌出蛇形恶灵。
它们身上带着消损佛法的冥气,最善于破除结佛光庇护。
蛇恶灵很快席卷白馨周围,原本浑厚的结界,逐渐孱薄。
“菩提结界金刚坚固,安置一切有力众生。上至天空,下至地界,大乐法道,幻身入光明,以护神魂。”元尘不断强化笼罩白馨的结界。
108颗菩提子,同时散发网状金光,似瀑泓流,自佛塔顶珠下而出,将灵蛇隔绝在外。
“护众,真是伟大啊,我不是众生中的一员么?谁来呵护我呢?”
玄蛇孤冷,凛然击散突现心头仙灵的影像。
“无边虚空,无数有情,过去已不复重来。观故、随故、止故、转故、净故。纵然心魔作祟,也可一念成佛。”
元尘拨动红玉底珠,丹田内显出一颗红色明珠,移至心口,与手中佛珠相融。
他头顶出现虹圆光华,披靡金红色的佛光,定于道路中央,以身体为核,结了一道佛塔界限。
佛塔拔地而起,直冲云霄,抑制地狱坛城。
“观故,止故…”心中揪扯的痛,还是仙灵。
只是轻微的挣扎,玄蛇立刻恢复破天之力,见佛杀佛之心:
“可笑,众生自己造业,我却成了你们眼中的心魔。”
元尘:“无量罪业,皆有因由。发心忏悔,皆可圆满。”
玄蛇掌心朝向佛塔,五指转动,一阵飓风似的法流掠过。
空中卷起无数黑色漩涡,充斥出去,贯穿结界,佛塔金光烁奕,不为所动。
所有蛇灵随风而散,只剩下满地残骸。
他怒斥:
“既然你做城关,守着这一众愚蠢的众生,那我就破了关。”
无情的眸中,再不起涟漪。
墨绿中翻滚着死意,字字诛心摄魄:“都给我陪葬!”
骷髅状的冥气,自他心中而出,他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不惜以自己为代价,毁灭天地之势。
天际的坛城粉碎,化作乌云,黑色的蛟蛇如同暴雨自空中降临,土壤成了沸腾的赤红色,层层皲裂。
炽烈的气场冲击下,元尘所设金塔屏障碎裂。
阴阳城内,地狱之物破土而出。
人世危难。
元尘捻动最末端,六颗青色的弟子珠,颗颗刻着轮回咒。
一切蛇煞、冥风、枯骨、地狱众,仿若受到召唤,转变了方向,冲他而去,千百条毒蛇吐着信子,如瀑般被纳入体内。
很快,以他为界限之处,黑煞涌动,骨络周身皆是无止尽的撕扯纠缠。
他神色庄严:“集思勿散,悉心倾听,悉心铭记我对你的导示。放弃执念,忆念三宝。
我愿意发心为你解冤解怨。
不可留恋天神暗淡白光,不可喜爱灰暗的地狱之光,抛弃愚痴与嗔恨。
真心观想父母师,祈求五大不为敌,
祈愿光明大乐生,唯愿现见五佛地。
回向:我身之一切冥众。”
天地明净起来。冥气散尽。
哗然——
心中的菩提忽然消失,白馨痛楚不已,颤抖着睁开眼。
经文浩然回荡,元尘神识消殒,纯澈之躯,佛坐于道途之中,面带笑意。寂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