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 鱼丽国灭亡了
姜后死于燕寝。
她用一把锋利的玉剑,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玉剑应是姜后从王宫中觅得,虽然王宫已经被焚烧、洗劫一空,然而曾经掌管后宫数年的王后,发现一些遗失的库藏并不值得意外。
被王后留着宫外的随从们发现的时候,姜后的身体已经冰凉。
她瞪大了双眼,面容扭曲,双手握着喉部,身形蜷缩一团,鲜红的血液凝固在昔日盛放她床榻的地方。
当时夜色已深,戎人举着火把赶到,允无缰后退两步,饶是他杀人的时候从不眨眼,也震撼于眼前的惨状。
他倒是掉了两滴眼泪,不知道是惋惜姜后生命如花草般凋零,还是遗憾姜后今夜没有进入他的帐篷。
他下令处死跟随姜后的寺人和小臣,为姜后陪葬。
申侯用一张薄帷,包裹了姜后,按照戎王之意,将她葬在渭河北岸的一株槐树下,让她遥望周之王宫,却无法归来。
申侯干号两声,对女儿的死,他感到的更多是幸运,相较于女儿走入戎人的帐篷,在他眼皮底下取悦戎王来说,死亡未必不是更好的解脱。
允无缰很快就把对姜后的短暂情愫转移到别人身上。原田说,当年周王废后的时候,同时还废除了几位姜氏妃嫔,都在申国。她们是姜姓封国公侯之女,姜后出嫁时,作为腾妾一同嫁给周王,虽然姜后已经死去,可是若是让她们穿上周人王宫的礼服服侍,岂不也是人间乐事。
允无缰担心会激怒申侯。
原田却嗤笑说:“如果说得罪,能够比当着父亲的面逼迫女儿侍寝更加严重吗?既然已经得罪了,让他感到畏惧,感到自身的卑贱,永世不生出背叛的心思,才是挟制申侯最好的办法。”
允无缰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即命申侯召见。
宗周的战事竟然奇迹般的停顿下来。
王在骊山,听到姜后的消息时,微微有些神伤,他更加感到愤怒,申侯无礼,竟然用天子的女人来取悦戎人。
诸侯们则大为同情,卫侯听闻后,闭门谢客而作诗,他要让瞽宗宣扬姜后的德行。
晋侯闻之,令辍朝三日。
姜后的死亡就成为往事。
………………
郑伯友终于到达函邑。
他别国申侯之后,沿着渭水河谷南岸,回到郑邑,郑人财物皆寄于东虢、郐两国,郑伯至邑,新一任的杜伯和伯阳甫都已在等候,他们带着七辆兵车,三十余名甲士,一头扎入了桃林塞的周道中,艰难东行。
昔年武王伐纣而胜,偃武修文,将战马放归华山南麓,而牧牛于桃林矿业。路上,正逢山野之间的桃花盛开,香气弥漫于山野之间。
过桃林塞,经过崤山和函谷的通道,他们就能到达目的地,郑父之丘,昔年郑伯伐郐所得之城邑。
在路上,他们遇见了数百商人。
这些商人本来都在在宗周做生意,战事忽来,他们抛下自己的财产和货物,仓皇离开,一些人在路上还遇到戎人的散兵抢掠而失去了车马,他们在山路蹒跚而行,又累又饿,一些体质较弱的已经倒毙于路。
郑伯命令将车上的食物给他们分发。
“我是郑伯姬友。”他对商人们说道:“现在出桃林之地,有鱼丽之国。有函、訾两座城邑。就在我们东进的路上,其国盛产鱼类,十分富庶,诸位与其一无所获回家遭受妻子的白眼,还不如随我夺得此国,均分其财富。诸位当可以满载而归。”
商人们面面相觑,大胆一些的极为心动,问郑伯道:“君侯打算怎么做?”
郑伯大喜,与商人们盟誓,随即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郑伯将自己的车队混杂在商人中,军士皆去甲,穿商人衣服,先到函邑,函邑宰见来人众多,本不想接纳,郑伯又以重金相诱惑。函邑宰贪婪,命令收容商人入城,歇在馆驿。
当夜,郑伯率人发难,直接攻入函邑宰之寮,杀函邑宰全家和顽抗者。
第二天,他们如法炮制,夺取訾邑,俘虏鱼丽国君。
郑伯道,鱼丽国勾结戎人,图谋宗周,罪不容赦。他将鱼丽国君拉在市集上,用王所赐予的斧钺,砍下他的头颅。
鱼丽国平定。
郑伯终于迈出了东进的第一步。
不久,骊山的消息传来,郑伯大惊,急忙见伯阳甫商量对策。
伯阳甫正在翻阅鱼丽国积攒的文献,案上放着一卷竹简,他刚刚补充在上面补充了一条。
郑伯取过来竹简,只见上面写着这两年的纪年:
“八年,王锡司徒郑伯多父命。王立褒姒之子曰伯服为太子。
九年,申侯聘西戎及鄫。
十年春,王及诸侯盟于太室。
秋九月,桃杏实。
王师伐申。”
十一年春正月,日晕。
申人、鄫人及犬戎入宗周,王奔骊山。
新加的一条是姜后死讯,上面写着短短的一行字:
“姜后死于燕寝。”
伯阳甫叹息道:“这鱼丽之国,竟然没有保存一个有价值的文献,全是一些契约文书,当真是有不如无。”
郑伯嘴角抽搐,有些气急败坏地说:“太史,如今王在骊山,你的预言没有应验。”
他现在有些后怕了,原以为天子逃到骊山,死亡不过是一两天的事情,没想到天子居然得到了骊戎和西垂大夫的支持,如果宗周得以恢复,那么现在夺取鱼丽之国的行为,恐怕不会善了。
“天象有变。”伯阳甫说道,“天子尚有气运。”
郑伯:……
“不过于大局无碍。”伯阳甫不动声色道,“计划不会有变化。”
郑伯松了口气,正要询问一下天象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伯阳甫又道:“不过,眼下我们的计划应当推迟。就在此间等待时机吧。”
你老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现在一句一个转折,我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能够承受得住。
好在伯阳甫这次没有再继续转折,只是说道:“宗周的事情不必担心。我已经安排人前往处理。”
郑伯点点头,他知道伯阳甫安排的人一定是史家的,他也从不过问。从两年的宗周之变中,他骇然发现,这个史家太过于恐怖。他们丝毫什么也没有过问,却在悄悄地操纵这一切。
“倒是晋国,需要注意啊。”伯阳甫又说道,“我这个孙女真是喜欢给我惹麻烦啊,此次晋国的麻烦,怕是她招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