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托我带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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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二章 女史+降临者VS晋侯+隰叔

    晋侯的手段可是太高明了。

    他不但化解了女史的攻势,还顺带一记乾坤大挪移,把杀伤转移到女史身上。

    晋侯是在说:“你不是觉得,根据‘亲亲’的原则,晋国应当帮助王室,那么好吧,我把天下诸姬喊来一起救如何?”

    女史说好,那么就承认了晋侯召集诸侯的权利;女史说不好,那么晋侯就会摊摊手说,不是我不想帮,而是晋国一国实在是救不了,我们还是讨论下诸侯一起救援的事情。

    因此,女史的好或者不好,都是无法说出口的。

    不管如何,晋侯却都可以获得他最想要的东西:时间。继续做他最喜欢做的事情:等待。

    对晋侯的表现,向嵩认为可以答满分。

    如果说晋侯是开卷考,那么女史不仅仅是闭卷,还是超纲的题目。能做到她这样的地步,其实表现也算非常不错。

    挽救烽火戏诸侯那年的周幽王,纵然是穿越者,怕也不敢如此开题。

    向嵩看着女史,都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无助与愤怒。

    “还是帮帮她吧。毕竟自己是答应过的。”向嵩想到。

    他忽然大笑起来,诸人的目光立即聚集到他的身上。

    人群中赵叔带的目光,充满了幽怨。

    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这也难怪,两个“祖宗”降临在自己眼皮底下,现在其中一个就坐在自己对面,若是对面那位观点对立,一会还得和他老人家辩论。

    叔带:……

    “霍使为何发笑?”晋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道。

    向嵩起身施礼道:“外臣在路上,见到一处干旱,一处封邑里的禾苗即将枯死,邑宰向河神献祭,河伯说:‘我将要召集宗周之泾水、渭水,成周之洛水,卫之淇水,鲁之洙水、泗水、汶水,楚之汉水,与晋之汾水,并决齐之东海,共同相救如何?’外臣刚刚想起这个故事,有所感而笑。”

    女史立刻明白了向嵩的用意,拍手笑道:“河伯只需要尽到自己本分就可以了,却要为自己所不能为。确实好笑。”

    向嵩+女史VS晋侯。

    引用了寓言之力。强调了干旱的迫切性和救治的可能性。河伯能救而不救,还要寻找各种借口,实在是不应该。

    晋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神情奇怪地看着向嵩。

    晋国那边,隰叔也笑道:“霍使说的有趣,我听说夏代的时候,孔甲在位,天帝赐给孔甲两条龙,一雌一雄,孔甲听说刘累曾经跟豢龙氏学习养龙,就赐给他御龙氏的姓,让他负责养龙。刘累便用豢龙氏掘井养龙的技巧,挖了两口井,一龙一井。”

    “有一年大旱,河流断流,井水枯竭,孔甲仍然要御龙出行,两龙皆劳累不堪,困居井中,奄奄一息,雌龙井底的青蛙,却跳出来指责雄龙为孔甲拉车的时候不肯尽力。触怒刘累,便把雌龙做成肉酱,献给孔甲,孔甲觉得味美,又一次向刘累索要,刘累怕龙肉有时而天子之欲无尽,于是便逃到鲁地。”

    隰叔加入战局。

    同样释放了寓言之力。这是在强调,大家都在困难时期,你作为霍国的使臣,就不要充当雌龙井底的那个青蛙,指责晋国不肯为天子尽力了,再说,为天子尽力,天子的欲望是那么可以轻易满足的吗?

    向嵩和女史都沉默了。

    隰叔赢得胜利。

    他能胜利的关键是,他的家族在虞朝之前是陶唐氏,在夏代是御龙氏,在商代是豕韦氏,在周为唐杜氏。家族畜牧业的时间有着几百年的历史,养的还是龙。可以说,是当代最有权威的龙专家,关于龙的一切,不经过他的验证就是不可靠的。

    所以人家说龙的寓言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向嵩选择了避战,一来自己的确知道不少寓言,可是找到一个符合现在场合的几乎没有可能;二来是这成什么了,寓言大战?无休止的比喻下去?

    女史也微微朝他摇头,对她来说,试探晋侯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果还纠缠不休,那即便在口头上赢了又能如何?又不能给王室带来一兵一卒的援军。

    卫使石蜡说道:“如今天下汹汹,诸君到此,不是讨论如何面对危险的局面,而是斗于口舌之利?窃为各位不取。”

    “成王时期,诸侯释位,共间王政,是以周公秉政安天下,康王时期,有齐侯吕伋、卫侯康叔、晋侯燮父、鲁侯禽父与楚子熊绎执政,烈王时,又有卫侯倡共和而调和诸侯。”

    他说道,“卫侯赞同晋侯的主意,聚集诸侯,共商国事。”

    石蜡说完,宴席上安静下来,卫侯忽然支持,这样的分量可是非同凡响,一下子让诸人措手不及。

    虢叔就欢喜地说:“伯和父若是出面号召,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彘使伯安也说:“鄙邑自当参加会盟。”

    向嵩见此情形也说道:“如果诸位都没有意见,霍国自然不会反对。”

    向嵩特意看了一眼石蜡,石蜡的表情很奇怪,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是不屑,眼神中还有一些不甘心。

    石蜡心中也是十分郁闷。他被劫持到这里,然后晋侯说,劫持他是有事情和卫侯商量,还说愿意日后向卫侯请罪。晋侯提出会盟的建议,不想卫侯竟然也同意了。于是,他就成被劫持变为真正的出使晋国,连带王的馈赠,都留在了晋国。

    向嵩叹息一声又看了一眼女史,女史的目光恰好也看了过来。

    “历史果然不是能够轻易改变的,晋侯的心愿就这样实现了,而我们制造的障碍,实在是不值一提啊。”他想到。

    女史的沮丧,说明她此刻心中所想的,应当也是如此。

    晋侯大喜,他低沉的声音说:“仇在此誓言,一定会将此次会盟办好,共赴宗周之难。”

    看了一眼石蜡,却见他眉宇中

    宗周的消息终于传到翼都。

    翼都大为恐慌,晋封建以来,王室犹如上天一般的存在,天子犹如高高在上的神明。如今,国度破灭,国君危在旦夕。诸君子皆惶惶然。

    隰叔建议,行春田之礼。

    春田,就是打猎。

    隰叔说:“趁着春田的机会,教射御之术使士兵得到实战锻炼;行田猎之礼让百姓不要忘记上下尊卑,修治民之法让官员始终坚守自己的职责。”

    晋侯采纳了他的建议。

    晋之大夫师服闻听讽刺道:“天子蒙尘,隰叔不建议国君慰问天子左右而建议晋侯自保,这是不懂得礼法的缘故。”

    馆驿之中的气氛也十分压抑,王使虢叔终日一大早就出门,西望而流涕,他理应立即回去向天子复命,然而却赖在晋国不走,这几天饱受翼都君子们的嘲讽。

    这其实是冤枉虢叔了,刚刚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虢叔就因为悲痛而昏眩过去。醒来后坚持要回宗周。至于他为何厚着脸皮留下,那就是女史劝说的结果。

    女史在驿馆中,还是坚持夜观天象的习惯。

    不过,她今天发现一个星象,让她极为欢喜。

    她不顾礼仪,拉着向嵩的手,兴奋地指着天上的星星,告诉在发呆的向嵩道:

    “天象有变,天象有变。”

    几乎同时,在某处不知名之地的伯阳甫,也说出了同样的话语:“奇怪啊,天象怎么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