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托我带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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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王姬推理重生石棺的奥秘

    如果说别的降临者,王姬还有所怀疑的话,对于飞廉,王姬没有一点点的怀疑。

    别的降临者,无论多么语出惊人,拥有平常人所不具备的知识,王姬看来,只不过是不一样的普通人而已。

    而那些降神的巫师,以自己为媒介,把神明引导到自己身上,王姬更加是不信。每次看到巫男、巫女围着降临者舞蹈,大祝和太卜为他们献上丰厚的祭品,听他们转述模棱两可的上天意图,王姬都觉得好笑。

    可是眼前这一位不同。

    他是飞廉。

    当年帝辛在武王讨伐的危急时刻安排他往北方办事情。

    飞廉自称没有完成帝辛的嘱咐,却在霍山设立祭坛,祭祀帝辛。

    然后,飞廉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石棺,他还号称,是天帝嘉奖他“不与殷乱”而赐给他石棺。

    天帝还说,这一石棺将让他的后代发达。

    二百年后,飞廉就又出现了。

    在重生之后,这个飞廉还有了一幅青年人的躯壳,身材健美而容貌俊朗。

    在王姬的视角,有足够的理由判断:飞廉拥有重生石棺,最起码知道霍山重生石棺的秘密。

    至于“不与殷乱”而得到赏赐,那实在是飞廉可笑的托词,不参加殷商祸乱的人多了去了,伯夷、叔齐不算吗?他们怎么没有得到天帝的赏赐?如果“不与殷乱”算功绩,那么平定殷乱的功绩,天帝该如何颁奖?

    所以,王姬看着向嵩的眼光是如此殷切。

    而对于向嵩,这简直是一个死局。“昆仑墟”这帮学者们都是猪脑子,为什么让自己选择霍山,为什么要选择在霍伯祭祀的时刻?

    一句“你还是杀了我吧”差点就脱口而出。

    向嵩咳嗽一声,他是想掩饰一下尴尬,换取一点时间。

    王姬却露出会心的微笑,她跟侍女小声叮嘱一句,侍女吩咐一声,大殿中仅有的几人就都下去了。

    “出自你口,听于我耳。”王姬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她好像是怕向嵩不放心,接着说道:“神君或许有所疑虑,王使尚在,神君出霍邑在彘邑的消息他们应该知道,不过你可以放心,有吾在此,纵然是天子亲临,也不敢造次。”

    “王室对于殷人,充满了敬重,殷商之显贵,于周也是显贵,对于飞廉,王室借重于飞廉之后人赵氏也非一日。前面的王命,实在有损周德。太史蛊惑天子,神君不可相信。”

    向嵩却听出王姬安慰话语中的警告之意,王姬是在告诉自己,天下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此处。

    王姬见向嵩沉默,愈发相信自己的判断,她似乎觉得条件不够,又或者觉得威胁不够。

    于是许诺更加丰厚的条件:“吾有六个孙女,皆未许人,有一女今日方才决定与晋联姻,若不嫌弃,当使吾儿择其中美者,侍奉于君。”

    “彘邑虽然狭小,也是王之城邑,彘伯在这里,实际不过是彘邑之冢宰,处理王室事务而已,百年之后,君自然可以继承彘邑。”

    王姬还要包售后:“若不能使得神君满意,君也可以自选封邑,吾使天子封之。”

    她更加说出了威胁:“弑吾兄之恶来,吾相信一定与君无关,不过,神君还是莫要与他往来。”

    “夫人莫要如此。”王姬为蹶父夫人,称呼夫人应该是妥当的,向嵩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外臣不知王姬求取石棺,想让何人复生?”

    向嵩没有说有没有石棺,然而王姬却是心中大喜,她直起身躯,不由得前倾许多,有些激动地说:“神君当真愿意助吾取之?”

    向嵩没有避开她的目光,此刻他不能有迟疑,于是断然道:“外臣愿意在汾王庙中发誓。竭尽全力,帮助王姬找到石棺,如果违背誓言,必遭天谴。”

    彘邑之汾王庙,实与宗周之太庙无异,汾王居于此时所建,故人称汾王庙。

    王姬更加欢喜,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向嵩所说“竭尽全力”不过是寻找的过程,而不是找到的结果。在王姬看来,有婚姻之缔结,有盟誓之束缚,这就足够了。

    向嵩故作迟疑:“不过,外臣还有三个条件。”

    “讲来。”王姬道。

    “此事机密,王姬需要以祭祀霍山为名,秘密搜寻。否则一旦为其他诸侯所知,祸患恐怕不是彘邑所能抗衡。”

    王姬立即想到了诸侯之兵车汇聚彘邑城下讨要石棺的情形,于是点点头道:“所虑极是,理应如此。”

    “外臣恢复前生的记忆,还需要时间,王姬需要等待。”

    这也是合情合理的,王姬摆摆手道:“这是自然,我们不会逼迫神君,不过,神君不要拖延太久才是。”

    “王姬要是何人重生,需要事先告知外臣。”

    这一点刚刚向嵩是说过的,现在强调一下,王姬神情一滞道:“重生何人很重要吗?”

    “那是自然,天帝的福祉是有限度的,天帝自然要把福祉赐给能够给他带来好处的人,所以王姬选择的人,还需要慎重。”向嵩郑重地说。

    他这样说使用的难度和限制,是欲扬先抑的技巧,其实是为了增加王姬的信心,为自己换取更多的时间。果然王姬欣然道:“神君所言,理所当然。”

    向嵩道:“夫人今后,称呼嵩为先生即可,若是神君,恐怕外人所知,又招来是非。”

    在称呼的问题上,他可是真的很累。自己不是周之诸侯子侄,当然不能厚着脸皮脸当什么公子,不过,在周人看来,自己先他们而生是确定的,叫个先生一点都不过分。

    “就如先生所言。”王姬也欣然同意了。

    “外臣是霍使,如今戎人进犯汾津,霍伯点燃烽燧,日日期盼诸侯救兵,外臣今日在此间,恳请王姬让姞人出兵,拯救霍人于水火之中,也免得霍山为戎人所据,使得神明被戎人侮辱和亵渎。”向嵩恳切地看着王姬。

    王姬一怔,随即大笑,那串玉质项链发出悦耳的叮咚声,她看着向嵩的眼神,更加满意。

    “先生为霍使,在吾面前赋《鸿雁》,霍人独抗戎狄,使人怜悯,鄙邑又岂能坐视霍人危难而不顾,任由霍人流离失所。敝邑之君,愿赋《六月》以报之。”

    向嵩松了口气,这一次冒险,算得上是收获很大。他暗示王姬,石棺之事不可为外人知,那么他们此次的会面就必须有所交代,替霍伯求援,对于向嵩来说,是报霍人的人情,对于王姬来说,是掩饰她真实的目的。

    况且,王姬也不愿意看到戎人占据霍山,让寻找石棺的机会消失吧。

    至于王姬所虚构的会面内容,若是姬灵在,一定知道的非常详尽。现在,他只能大致知道,《鸿雁》出自小雅,其中有“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鳏寡。”这是把霍人比喻为需要怜悯的鳏寡。

    而《六月》中:“玁狁孔炽,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国。”这是代替天子出征的意图。

    女史月如果听到王姬编造的故事,会不会当成佳话用彤管在她的丹青下记下来。

    王姬叫来侍女,当着向嵩的面,传下她的命令,命令彘伯,整顿师旅,迅速援助霍国。

    彘伯的行政效率还是很高的。

    下午,彘伯入太社,以出征事告后土。

    随后,彘伯以猪牛羊三种祭品祭拜宗庙,以出征事告列祖列宗。

    在宗庙,彘伯召集太卜,先用蓍(shī)草,再用龟甲进行占卜。

    很快,城外立起军营,竖起大旗。旗杆绘制两龙。此为天子所赐,为侯伯战旗,名为旂(qí)。旗帜上还飘扬着燕尾壮的长条,这是旌。

    彘伯建旌。

    这是召集封臣和军队的信号。

    凡彘封臣,兵车相从。

    到了黄昏,彘邑城外,汾水岸边,变得喧嚣起来。

    兵车疾驰,旗帜飘扬,战马嘶鸣,战士长歌。

    城外已经立起和正在立起一座座大营,一杆杆不同的旗帜随风飘扬。

    整座城邑仿佛活过来一般。城外的军营燃起了上百堆篝火,城内的工匠们被召集起来,不分昼夜地工作,木炭挥发的烟雾弥漫在城中,叮叮当当的声音,是他们在修补、打造战车和武器。

    “姞人真的打算援助霍邑。”姬灵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我们得赶紧离去了。”向嵩低声道。

    “出什么事情了?”姬灵忙问。

    向嵩叹口气,没有回答。他的感觉很不好,王室的这些成员,似乎都有疯狂的基因。厉王如此、宣王如此、幽王也是如此。今天看到王姬,他更加确信,王姬的理智迟早会被她的疯狂所战胜。而找不到重生的石棺将是导火线。

    尽管自己一再暗示,找不到的可能性其实存在。实际上更加不可能找到。那时候,失去理智的王姬,会成为自己最大的威胁。

    是夜,明月依稀。

    女史月独立高台,神情漠然。红色的彤管却紧紧攥在手中。

    “先生好手笔。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这是明月不曾从史书上看到的。”明月冷漠地说道,她没有回头,只是感觉到向嵩的靠近。

    “这一笔,我为先生记下了,乱周公法度之祸首,飞廉是也。”明月举起手中的竹简,挥舞了一下,她说的淡然,向嵩听到的感觉却很惊悚。

    “这一次,怕是杀一个恶来,也不能弥补飞廉之过了。”她说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