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准备吃饭，然而刚拿起筷子，赵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有些疑惑地问了问，“对了李兄，那小药童呢？这几天怎么没看见他。”

    数日的相处早就让让两个年轻人有了感情，李午虽然心高气傲，却也乐得跟面前之人兄弟相称。

    “这……我这几日忙着观摩天花接种注意的各项事宜，并没有看见……我记得他应该去了药房配药。”

    望着眼前的美食，李午刚一说完便迫不及待拿起碗筷吃了起来，赵却也是没太在意的摇了摇头，然而等他回过神来却震惊地发现，面前的一小盆蛋炒饭居然已经被李午打了大半，那斯斯文文顺便还带着几分书生气的脸庞已经被食物给撑的高高鼓起。

    这些古代人……一个个怎么都跟没吃过饭似的？

    摇了摇头，赵却自然是不屑于这等土包子抢食的，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饭，赵却满意地拍了拍肚皮，起身向着药房走去，不出意外这几日他就要离开郑村，好歹是一起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赵却打算道个别，顺道再观察下这个时代的“同龄者”应有的特点，到时待人接物也好有个模子。

    推开房门，扑面而来便是一股子浓重至极的药味，熏的赵却眯了眯眼，险些哭出泪来，他放眼望去，整个药房有十几个煎药的灶台正在烧着火，药渣废药材铺的满地都是，乍一看根本没有落脚之地，然而就在这时却听见里屋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成功了……我成功了…哈哈哈……”

    赵却看了看四周根本没有人，他寻着声音找过去，脚踩在无数烂药渣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终于在柜子底下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不错，正是那多日不见的小药童。

    他一手拿着药碗，一手掐着自己的脉，脸上带着兴奋的潮红，看样子简直就像是找到了人世间最为珍贵的宝藏似的。

    “你怎么在这？”赵却捂着鼻子问道，他身手拉了下小药童的衣袖，却敏锐的看到小药童手肘无力的支撑了下自己的身体，然后便又像体力不支一样原地坐了下去。

    “不对……你怎么了？”看着他异常潮红的脸色，赵却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额头，下一刻就被惊得拿开了手掌。

    “怎么这么烫？！你感冒了？”

    “没…没有……”小药童气喘吁吁的说道。

    见状赵却顾不上别的，立马架着他的胳膊便要抬将出去，谁料刚一接触，一股子虚弱但坚定的反抗力道便从赵却后背传来。

    “不，不去…我不走……”

    “都什么时候了！”赵却瞪了他一眼，回头一望才发现，这孩子已经沉沉睡去……

    病房中。

    赵却将小药童放到了床上，伸手拿了块丝巾倒了些酒精上面，打算给病人物理降温，然而刚一拨开小药童额前的碎发，几个丘疹便出现在他面前。

    赵却的手那一刻明显僵硬了下，他眼神直直的望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痘疮有些不敢置信。

    解开了小药童的衣服，越来越多的疱疹出现在眼前，看着他左臂上几道有些凌乱的伤疤，赵却恨恨地拍了拍墙，怒吼道：“来人！”

    几个老兵应声走进屋子，赵却的气却不打一处来，继续吼着：“是谁给他接的种？！”

    “我有没有说过，下刀要稳准狠，一刀能完成就绝不来第二次，还有每次每人下刀过后都要用酒精消毒刀片，这是哪个混账干的！？”

    几个老兵闻言面面相觑，各自嘀咕了几声，旋即就有一人站了出来，“大人……我们没有给他接种过，按照您之前的安排，所有人接种疫苗之后都要造册登记，吾等也牢记着这几天接触的村民，可是从没见过这位……”

    赵却皱了皱眉，接种疫苗后造册登记是他安排的，是真是假回头一查便知，他敢确认这几人不敢说慌。

    可没有人接种怎么会这样？

    就在这时，似乎是先前的吵闹声实在太大，只听几声剧烈的咳嗽声传来，原来是床上的小药童幽幽转醒。

    “咳咳…不怪他们……是我自己接种的……”

    “你自己？！”嗡的一下，赵却只感觉脑袋一阵发晕，可忽然，他想起了之前去药房看到的情形。

    “成功了……你说什么成功了？”

    一个不好的念头忽然从赵却心中油然而生，“你接种的……根本不是牛痘……”

    “是人痘，对不对？”

    病床上的小药童闻言嘴角忽然勾起一个满足的微笑，他望着房间的顶棚，缓缓念着一个个药材的名字、用量、煎服方法，短短几十个字却像用尽了他所有生命和力气似的，让他不得不剧烈的喘息着，过了好一会才见他休息过来，轻声说道：“此方对初症患者有奇效，咳咳……御医们的方子实在太妙了……只是有几味药和用量不对……嘿嘿，我一一试了试，果然被我找到了，咳咳咳……”

    “傻子！谁让你这么做的？”赵却只感觉胸中一阵郁积，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塞在那里一样，让他难以承受。

    “快把李午叫来，对了，再把我的背包拿过来，里面的东西轻拿轻放，还有……”赵却沉着脸，“进出别忘了用酒精消毒，村里还有些人没有免疫能力。”

    几个老兵见他阴沉沉的，竟然也有些胆怵，连忙低头称是，不一会李午便被几人请了过来，他一看见床上的小药童就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说罢便伸手把起了脉。

    那小药童看到是李午，就奋力地眨了眨眼睛，“不，不必了李大人……我，我改了御医们的方子……对初症有奇效，只可惜，只可惜我已经……”

    “别说话，省点力气。”一旁的赵却连忙说道。

    谁知话音刚落，李午的手就缓缓收了回来，他望着病床上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竟然不知说什么才好，看脉象来说……已非药石所能至也。

    空气沉默了起来，良久过后，一个细微的声音悄悄问着：“大人……我没有给医家丢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