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仙》，破庙。

    陆存真人。

    他盘膝而坐。一边疗伤，一边吸收培元丹的丹效。

    被人所造之物，终究无法变成人。

    断线之后，就是无尽的黑暗吧，如同死亡。

    陆存依然一动不动，想起清玉，眼眶有些发红。

    突然，脚步声响起。

    这一剑斩得过快。

    陆存还没来得及细想，剑锋就已经洞穿了他的小腹。

    只见封年纵身一跃，他倒下的时候，一口血喷了出来。

    白虹似彻底陷入了癫狂之中。他已经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已经发狂，就像是一头饿极了的狼。

    除了陆存之外，他什么也看不到。

    陆存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直到抵在墙壁之上。

    白虹正站在那儿，目光冰冷地盯着他：“你觉得这次还能再次逃跑？”

    陆存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说道：“只要能活着，逃跑并不是羞耻的事。”

    “在哪？”

    陆存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连忙道：“什么？”

    白虹道：“你应该能猜到？”

    “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虹道：“人呢，交出来，给你一个痛快。”

    陆存一言不发，抬了抬手。

    神火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手而出，目标直指白虹。

    白虹狂喝一句，猛地转身。白虹惨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润，他看着陆存，说道：“你用本命之火强破大阵，又耗尽灵气施用破空珠，已是油尽灯枯之象，还不投降！”

    他轻咳一声，道：“我之前的问题，你为何不答？”

    “死到临头，何必多问。”

    “你在担心什么？”

    “升仙证道，哪个修行之人能抵挡得住？”

    但陆存却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正道高人。”

    白虹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他本该是正道领袖，如果陆存没有这么优秀，他还会像最初一样关心这个师弟。也许他会把这一切都给他，为门派的未来和他的未来着想。而今天，一切都变了。他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错觉，似乎自己已经触摸到了升仙大道。从何而来？他自己都不知道。

    欲望是会有一种奇怪的感情，就像是一种动物的天性。

    白虹双眼通红地盯着他，道：“你说我不应该如此待他，可是你可知我为何如此待你？”

    “为什么？”

    “是你，是你自己要我这样做的。”沙哑的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如果一个依靠死人道统传承的人，比接受活人传承的人更好，最好还是赶紧跟着死人一起离开。”

    陆存对他这一声讥笑似乎并未看见，道：“你既不待见我，又何必邀请我入门？我做着散修，本和你井水不犯河水。”

    白虹忽然大笑起来，伸手指向他“你当我不懂吗？你当我傻啊？一个散修，比正统掌门厉害？”

    陆存怔怔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他说出来。

    在他伪善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一张丑陋而残忍的脸。

    也许，他真的压抑太久了。以至于让他暴露了他的真实面目。

    陆存微微一笑。

    这一刻，他的笑容，对白虹来说，是一种耻辱。

    白虹已经扑了上来。他喘着粗气，冷声道：“这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白虹猛地一掌，“我要弄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他再次抬起了手。

    “你不该如此。”一道声音从白虹身后传来。

    光线透过门照射进来，照亮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长身玉立，一袭黑色长袍的女子，除了这一条腰带之外，再无其他的饰物。

    她负手而立，静静地站在门口，望着白虹，眼中三分惋惜，七分失望，冷冷地道：“白虹，你太让我失望了。”

    白虹听到这个人的声音，脸上的表情忽然一动，紧接着胸口一痛，整个人都僵住了，良久，他才艰难地回头。

    他默默地起身，转向身后的夜雨真人。

    陆存知道，白虹曾经爱上过这个师姐，但他为了掌门之位，舍弃小我，舍弃儿女情长，在他看来修仙之人不就是应该这样吗？

    白虹狠狠地看了夜雨一眼，突然暴喝道：“你也要帮他？”

    他注视着正朝自己走来的夜雨，看着自己的胸口不断流出的血液。

    白虹的脸色变得苍白，他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嘎声道：“这可怨不得我，都是他，还有师父，对，还有是师父，明明我才是掌门，明明已经死了，还搞什么死后传功！海云天的东西是我的，我才能成仙！”

    白虹咬紧牙关，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两条手臂似乎被人抓住了。

    夜雨仍旧一步一步，不断前行。

    陆存已经不能移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二人。

    白虹似乎要出手，但他的手臂，就像是两块肉疙瘩，两只毒虫死死地扣在他的手臂上。

    白虹面若死灰，声音都在发抖：“师姐，我错了吗？师姐，饶了我吧。”

    白虹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就像一头掉进陷阱里的猛兽。

    下一刻，他的气息戛然而止。

    夜雨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缓缓地抽出毒虫，他的表情还在痛苦地挣扎，但已经没有了呼吸。

    夜雨见他倒地，静静地看着这个师弟。

    陆存没有说话。

    安静。

    只有白虹嘴角的黑色血液在太阳下渐渐渗透进地板的滴答声。

    那个声音离他很近，他能清晰地听到。

    这道声音，就在他的身前不远处。

    这声音传入耳中，让他想到师兄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坏的。

    但终究是死了。

    陆存微笑：“多谢师姐。”

    夜雨依然注视着倒下的白虹。

    “我完成了承诺，白虹的尸体，我带走了。”

    “师姐请便。”

    ……

    白虹真人死了，陆存并没有高兴，反而有些唏嘘，正如白虹自己所说，若不是他，他依然是正道敬仰的海云天掌门。但转念一想，没有自己，也会有旁人。

    风的声音还在空中回荡，只听喀的一声，一片灰尘炸开，一个人从那扇破门后走了出来。

    陆存眉头一皱，自己虽然对白虹留了一手，但受伤可不是装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