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战斗，可身上还是缠上了伤，特别是李天王那一巨剑。

    张纸鸢十分悲凉的以刀做拐杖，失魂落魄的走向岸边，一路的小心换来的竟然还是除自己以外的全军覆没。

    就快要靠近时泪水终于再也控制不住的从眼眶里倾斜而出，躺到在地的夜冥军已经没有了影子，包括他们自己的。

    张纸鸢扭头走向那洞窟。

    “想必，他们的影子也没有了吧？”他这样想着，心里更是如刀绞一样的疼痛。

    他们身上的冰已经熔化了，伊织静静的躺在地上，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模样。

    张纸鸢跪到她的身旁，他不确定自己对伊织的感情如何，只是意识跟着自己的身体动，轻柔的把她搂到怀里，痛哭流涕，眼泪把她的白发弄得有些粘连。

    再看纪荒和陈氏姐弟，刚来这个世界没有多久，没准儿他们不回来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可是哭着哭着，怀里的伊织忽然有了一些不同的动静，身体微微的颤动，他忽然重燃希望，才通过模糊的视线发现她的影子还在，其他人的也是。

    此时幻觉里的一些人还在对着张纸鸢指指点点，他怒不可遏的大吼道：“闭嘴！我能再杀你们一遍！再把你们生吞活剥一遍！”

    这下终于安静了，他小心的把手放到她的鼻前，“有！有呼吸！”

    但是呼出的还是寒气，她的体温仍然很低。

    腰间的苗刀立刻从周围砍下一些竹木，张纸鸢手掌窜出一簇火焰点燃了它们，随后，把其余的四人也背到火边，烧了些许热水给他们饮下。

    他把自己有些破损的淡蓝色外衣脱下盖在伊织的肩上，把手掌捂热，在她的胳膊上反复的滑动。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此时张纸鸢觉得救世界真的成了空想的屁话，能安身立命才是最直接的改变，拯救这个世界。

    夜幕降临，整个竹林很是冷清，除去这堆火，似乎就没有一个有温度似的。

    “纸......纸鸢？”伊织虚着眼睛，声音弱弱的，但他靠得近能够听见。

    “我在我在！”这一下，呼吸也变得急促不少。

    “我们.......活下来了？你......没事吧？”

    “对！我们活下来了！大家......”张纸鸢不自觉的看向自己还没有为他们收尸的夜冥军，“没事。”

    “太好了......不知道.......我放出的......鹤眼起作用没有.......”

    “有作用！梅将军他们就要赶到了！”

    “太好了.......”

    “伊织！别睡！现在千万别睡！”他非常的害怕，虽然她这会儿清醒但是自己可不敢保证下一次，除非纪澜他们当中还有人能醒过来。

    “可我感觉......好累呀.......”

    “那我给你讲故事！”

    “好啊.......父亲小时候就......经常给我讲.......”

    “嗯！那你好好听！”

    他哪里会讲什么故事，张纸鸢小时候过得并不好，根本不知道什么有趣的故事，晓得的也就西游记，嫦娥奔月，后羿射日，水浒传，三国这些家喻户晓的，伊织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他也是这时意识到读书，是一件多么有用的事情。

    于是张纸鸢灵机一动，把他们经历的事情大刀阔斧的改动，不过伊织还是在听了几分钟后，笑着问道：“那个异国的朋友，是我吗？”

    他面露尴尬的神色，轻轻点头。

    “哈哈.......我很喜欢......你继续说吧。”她的困倦被削减了许多，脸上的血色也恢复不少。

    故事里的世界还是挺美好的，所遇到的敌人都被美化成了些爱抖机灵的小动物，就比如张江离，在其中就成了一只爱黏着张纸鸢的小黑猫，宋鹤清真就成了载着张纸鸢四处遨游的仙鹤。

    不知道说了多久，终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苏醒。张纸鸢感激的收住眼泪，这回可算是都好了，自己也可以稍微休息一会儿了。

    “嗯？怎么停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伊织抬起靠在张纸鸢怀里的头看到此时的他已经垂着脑袋坐着睡着了，努力睁大了眼睛也在看到自己盖着他的外衣时看到了醒来的其他人。

    她小心的从张纸鸢怀里溜出，也是这会儿才发现他腹部那道伤口，虽然正在愈合，但她还是十分心疼的轻轻抱住了张纸鸢，并为他披上外衣。接替他的工作，为火堆添加柴薪，照顾其他的人。

    也是用竹屋还剩下的米煮成了热粥。

    看见那些死去的夜冥军，他们也明白了这次牺牲的不止是自己一行人，甚至可以说是只有张纸鸢和夜冥军做出了牺牲。

    等待了几日，终于梅易川带着将士们赶来了。看着那些死去的战士，表达了深切的悲痛，但也对他们失去的影子感到好奇。

    众人的目光望向又陷入沉睡的张纸鸢，这个问题也估计只有他能回答了。

    “梅将军，你们来时遭遇埋伏了吗？”纪澜问道，他还记得山下的情景，说不定只是自己走的路线问题，但梅易川带领的一万多人应该不至于隐蔽到一个人都不会被发现。

    “并没有，一路畅通无阻，就连行人都对我们没有奇怪的看法。”

    “行人？我们来时，山下的城市已经变成了一座冰城，怎么可能还有人呢？”

    “啊？这么夸张？我现在叫人去探查！”梅易川立即命令道一百人下山探查。

    “等等！恐怕会打草惊蛇。”

    “无妨，我会让手下乔装打扮，我们也有自己的办法，毕竟也是皇家亲军不是？”梅易川笑道。

    “纸鸢兄什么时候会醒啊？”

    “这，很难说，最久的一次，有十四天，但现在能有人看着，应该会好不少。”

    这几天的衣食都被陈家姐弟和纪荒包揽了，伊织每天都待在张纸鸢身边，盼着他能醒。纪澜认为着支队伍不能总让别人扛起大梁，于是也就不再排斥那些鬼御司排在号上的邪修用书，再怎么说，张纸鸢都是自己给祸祸进来的，这前辈要担起前辈的职责。

    短短的岁月里，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局面，伊织也有些庆幸自己学了长生术，打算着等到张纸鸢有功夫了也教给其他人，这样也可以给他减少不小的负担。

    这几天真的好上不少，没有奇怪的结界会把张纸鸢包裹，只是他不吃不喝着实让人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伊织学着一本叫《养乐》的书，上面的曲调由骨笛吹奏后会有安神修身的效果，既然不会做药，那么她也只好每天都在他身边吹奏，明明长而杂的乐谱，也在一次次吹奏后变得熟练。

    到了第五天，山上的粮食也在夜冥军到来后消耗殆尽，而派出的部下带回的消息也还算不错，山下并没有什么异常。

    于是众人也就带着金银下山买粮去了。

    当他们尝试着问道那些居民是否知道什么的时候，他们都无一例外的回答：“新来的一个朝廷官员说这那几天会有天灾，就组织我们暂时离开了，你别说，那几天我们也确实看到了南祁都是天降大雪。”

    纪澜听着差不多的说辞，心里还是没底，也就找到了一个大概能够相信的人探探虚实。

    谢图南看他一个人来，也就没有多少避讳，即使还有别人也一样，“哟？想起来我说的代价来？”

    “我是来问事情的。”

    “嚯~真的？”

    “那是自然。”

    “妾身还以为你是.......”谢图南咬咬手指，露出娇媚的神情，又看到他面红耳赤后开心的哈哈大笑。

    “问吧问吧，只要我知道。”

    “就是前几天的事情，南祁都变成了一座冰城，你知道吗？”

    “知道，所以我也跑路了。”

    “我想问的是，你知道是谁吗？是不是鬼御南行的？”

    “非也非也，是西行，寒角京旦，那可是为不可多得的先生，她的戏可是一绝。”谢图南看着非常的欣赏那位京剧演员。

    “鬼御南行的为什么没有来？”

    “打不过啊，真的叶咒都死了，他们拿什么来和别人斗？”

    “你知道？”

    “我说，我可不是傻子。”

    “那按照你的说法，鬼御南行能与之抗衡的就只有叶咒一个吗？”

    “哼，怎么可能？寒角京旦在西行也就是个下间级，南行里不是还有十三个间级吗？”

    “也是.......”

    “就是现在他们这些脑子不正常的到处打仗，忙不过来而已，那个假叶咒上次和你朋友南竹淮打过后有些元气大伤，是一段时间不会出现了。”

    “可他们为什么要杀纸鸢兄？”

    “谁知道呢？但是能派出间级的战力，估计是在抢东西，至于是什么难说啊。”

    纪澜回想着鬼御南行的记录，好像也确实如此，间级的战力出现在争夺某些东西时才会经常派出，就好比说百年前的那场战争还是他们要抢什么东西，只是如今变了个物件和对手。

    “那谢谢了，谢掌柜。”

    “喂，这就要走啊？没有代价？”

    “只要不是那种代价。”

    “那就没意思了。”

    “你！”

    “嘿嘿，快走吧，小帅哥~”谢图南拿着折扇抵在红唇上，非常俏皮的给他抛出一个离别媚眼。

    西行的人看来比南行要好上不少，至少他们不会让人民遭受苦难，即使是来自不同的国家即使是处于交战期间。

    换上便衣的夜冥军放在街上还真的没有人察觉到异样，他们分开着购买军粮，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

    想这南祁都最开始时也有个十几二十万人但自从那件诡异的事情发生以后已经只有一万多的活口，还是后来补充的加上木偶人。只是他们的行动范围不逛，感觉上就和第一次来时没什么两样。

    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进行采购，把全城的粮食能买的是都买了，可还是没有达到预期，反倒是买粮的钱有要超出八千两的势头，梅易川没有想到，打仗竟然也让如此远离战线的南祁都粮食价暴涨。

    张纸鸢聆听着绕人心弦的笛音，枕在伊织腿上，缓缓睁开了眼。

    “真好听.......”他微微笑着，伊织脸上有些微微的红晕，她没有想到这会儿他会醒过来，想着这里的枕头太硬才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

    “谢谢.......”

    他倒也识趣的转移了阵地，活动活动筋骨坐在床榻上，今日屋外微雨，屋檐下的婉风搭讪歇息的夏蝉。是个很适合休息的日子。

    “我这回睡了多久？”

    伊织整理着衣裳上的褶皱，回答道：“这次好很多，只睡了五天。”

    他若有所思的想着，自己的沉睡大抵是因为释放无镜面造成的，那样的招式对自己来说还不是这么能够轻易掌握的，而且几次用下来他也发现在遇到一些特殊的存在或者说本就比自己强上不少的人或物时，无敌的镜面也不太无敌了，只是在其中自己能还算轻松的使用一些还不会的术法。

    以后还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使用的好，免得睡着的时间被弄死。

    摸索着自己的胸脯，那颗鲜活的心脏还在不断的泵出血液。

    闪刹竹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梅易川会说皇家血脉，我之前都没有怎么离开过竹林，难道还是宋鹤清做的吗？

    疑问又多了一个，但这两次经历看来它对自己暂且还算是有意的。

    站到窗台边上，他看去那千个幻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现在没有那么吵闹了，只是各种遁地飞天让自己看着有些眼花缭乱。

    “还是要赶紧处理这些才行！”

    “伊织？城里的情况怎么样？死的人多吗？”他本想借着寒角京旦的手笔把人们的尸体好好利用。

    “据说那个人来之前有位官员告知了山下的百姓，让他们都撤走了，冰也早化了。”

    “那么原本的焚尸坑里还有尸体吗？”

    “没了，自从上次的楚江南来过后，尸体就已经全被清理掉了。”

    “嗯，那好吧。”

    伊织走近一些，同他一道站在窗边看着竹林的山水色。

    “放心，只要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额不，只要有我们在。”

    张纸鸢看着她撇开的眼睛会心一笑，要是真的能有他们在自己就没事这么简单就好了。

    “对了，我有件事情一直想问问你。”

    “嗯，你说。”

    “为什么你会把头发染成白色呢？”

    “这个.......是因为我的妈妈，她很喜欢雪的颜色。”她看上去失落的，眼里有无尽的想念。

    “抱歉.......”纪澜曾经告诉过自己有关伊织的家事，虽然不是故意的可还是有少许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感觉。

    “没事，人总是会走到生命的尽头的不是吗？有早有晚，而且妈妈是为了保护别人而死，这样也，算是一种善终吧。”

    “等以后，我带你去琉璃国吧？听纪澜说那里和日本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像这边一样是古时的样子。”

    “嗯，好啊，那时候我会给江岛大哥和父亲好好说说你。”

    “这，太客气了，也讲讲别人。”

    梅易川撑着伞站在湖边，向湖中撒着柳絮，寄托着留绪的意思，还望自己不会忘记那些同甘共苦的战士。

    她并不太好意思，趁着没什么人找到了正在学习“邪术”的张纸鸢。

    “张兄，有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无妨啊，梅将军坐吧。”

    她还是习惯性的带了一壶酒，好像没有这会让人神志不清的东西就开不了口一样。

    “梅将军自己喝吧，我实际上不胜酒力，上回在营里若不是伊织煮了茶估计也让我够得睡了。”

    “那，好吧，不过你可别笑话我喝醉的样子。”

    将在城中采购的事情告知于张纸鸢后，她又解释道：“放心！一定放心！我以夜冥军将军的身份向你保证，今后仗打完了我一定会还你钱的！”

    “将军别急，你看我像是爱财的人吗？”

    梅将军犯着虚虚的眼上下大量他可以用简朴来说的衣装，这可比不上纪澜纪荒他们那些锦衣华丽。她摇晃脑袋。

    “那就是了，但也希望你能明白，我并不可能把所有钱都交给你们，我还得为我其他朋友留出路不是？毕竟我们在这个世界虽然有身份，可不见得就有配得上身份的正经工作。”

    “我明白。”

    “那就好，其实我说这话不是要拒绝你，我师傅留下的钱真是不少了，我看你们拿了八千两黄金，那座金山也没有削减锋芒的意思，你大可以再拿些去，按照我的打算，我还是要给我的朋友们各自留下一千两。”

    梅易川也大概明白了他的用意，一饮剩下的烈酒，抱拳致谢。

    “张兄的好意我无以为报！但也请让在下图个心安。”梅易川身后的影子立刻在这不大的屋子内扑散开来，把整个房间都笼入了黑暗里，烛光摇曳。

    “在下的身上背负了梅家六代将军以及数十位骁勇之士的英魂，您也学得了我军秘术，您看看有哪位您可能需要，我现在就可以把他转交给您！”

    张纸鸢虽然没有见过梅将军真正的实力，但是心中也大体明白，夜冥军就是因为这些不断叠加的身影才能在这个世界立足，而如果自己拿了一两个，无论对她，还是对整支夜冥军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

    “梅将军，这就免了，我本就有其他的东西可学，不需要你的牺牲，他们肯定也不会喜欢这种被当做物品交易的感觉，再说，我以后也可以在战场上收缴别人的影子不是？”

    梅易川感激的躬身致意，张纸鸢的好意真是太纯粹了，如果自己反而强塞给别人，那也谓一种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