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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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与过往

    没有在原来的世界逗留,张纸鸢托纪澜在工作时照应伊织,他也欣然答应后张纸鸢开启法阵回到了云涧的竹林,只是那远方的被削去一角的青山让他有些震惊,湖水也变成了墨黑色,宛若砚池。

    前往小竹屋的方向,那里换了一副景象,变成了一个石窟,黑洞洞的石窟里几乎看不见光,只是在外面有一堆篝火还在燃烧,他捡起一根当作火炬走了进去。

    刚走没多久,他便感觉这石窟洞壁上写着和画着什么,随便拿火把照亮,就看见密密麻麻的带着笔锋的字迹,观察了一番,眼前这段像是一个功法,运行周天的功法。洞窟是往下走的,越深处这些功法的描述就越是复杂,但还好有画着的小人。

    这都是宋老的手笔吧?但我这才回去一天不到,这么大的工程量难道是以前就有的吗?

    向下走了大抵有个一炷香的工夫,其间路过了十几个空旷的场地,每个场地的中央石台上都放置了一个黑漆漆的葫芦,用水银制作的塞子封住,一旁还有书籍,也是一些类似功法的,只是全是字,而且都是些修道者才能领悟的经文,他光是看了一眼就接着往下走。

    石头被锋利的刀刃摩擦的声音沿着洞壁传来,一会儿还有轰隆的碎裂声。张纸鸢加快了脚步,想着让宋鹤清安心。

    果不其然,宋鹤清还在雕琢着,只是让张纸鸢意外的是,他没有用刀剑,也没有用笔。宋鹤清一只手背着,另外一只手指被磨出血的还在飞快的书写作画,全神贯注的,流畅而且潇洒,和做饭给自己吃的慈祥老师傅判若两人。

    “老鹤?我回来了。”

    他的手忽然停了下来,顿时庄严的脸变得喜上眉梢,把磨破的手指在衣服上蹭蹭后笑着走到张纸鸢旁边。

    “回来这么快?吃饭了吗?”

    “吃过了吃过了。”

    “老鹤,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把我的毕生所学写下来,到时方便你学习。”

    “不是你带着我学吗?”

    “哈哈,那是肯定的,但如果哪天我.......有事外出,你不就能自己学了吗?”

    “可是我很普通。”

    听到张纸鸢对自己的否定,宋鹤清变得有些不高兴的批评道。

    “傻孩子!你哪里普通了?问世人还有几个能拿得起黑无常佩刀的?光是这一点你就很厉害了,再说,武根灵根也就是学的快,可没说一定学的好,不信哪天我和你任师叔比试比试.......不扯废话了,”宋鹤清恢复常态,从袖子里拿出几颗金色的丹药。“这个,每天吃一颗,能促进你的成长,全方面的,但是不能多吃,吃多了会变成鬼的,”他担忧的看张纸鸢放光的双眼:

    这孩子对强大的执念过于旺盛了.......

    “先由为师保管吧。”

    为了能让张纸鸢适应日后的训练,也为了防止他双刀的作祟,宋鹤清也只能把溺爱降下,开始悉心教导。

    像别人所说的一样,张纸鸢完全没有天赋,别的弟子提水桶练习三两天就已经能有不错的平衡力和臂力,然而同样刚刚接触的张纸鸢却是处处碰壁,在河中打水时都摔倒多次,被别人耻笑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一回河水湍急,张纸鸢脚下一滑就没入水中,看得宋鹤清心里紧张的差点就要出手相救,还好他最终站了起来,吐出腹中的水后又接着练习。

    长生术是多种法术里较为高阶的了,在认清现实后,宋鹤清也不得不思考其他的出路。

    宋鹤清善于掌法拳法以及刀法,接触了一段时间,给张纸鸢展示过自己强大的实力后再加思考到也许就要来临的乱世,他便越过很多基本的训练直接教授一套越门掌,这掌法有个说法就是鲤鱼跃龙门,哪怕一道掌风也有能断磐岩的可能。

    这放在别的出色弟子身上都是很难学会的,对于张纸鸢而言更是难以接受,宋鹤清不得不再次放弃,接连又有拳法,可张纸鸢还是做不到。

    时间不知不觉间过去一个多月,张纸鸢这段日子都没有再回去,仿佛自己就是这边的人一样。长时间的挫折让他失去自信,一天午后,他寻到正在琢磨如何教授的宋鹤清说道:

    “师傅......我真的有必要再学下去吗?这有无根心的区别实在是太大了.......我真的学不会.......”失去自信不仅来源于自身还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来源于周围的师兄弟,他们有些比自己晚来的,年龄比自己小的都已经离开了那个基础训练地,眼看自己一批一批的送走了最起码三届师兄弟,他似乎还在原地徘徊,这打击不言而喻。

    “你这孩子!跟他们比什么!”宋鹤清严厉的,他也同样感到疲惫,可是他也像张纸鸢一样,直到自己遇上才认清有无根心的差别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张纸鸢难堪的垂下头。

    “没事儿,只要老鹤我在一天,就不会放弃你,我们修道者遇到的困难多了去了,不就是时间嘛,花呗。”他又变得和蔼的。

    “可是,师傅,”张纸鸢理性的说:“您毕竟已经长生,我只是一介凡人,时间,我真的不一定能花得起.......”

    这座大山横在二人的中间,宋鹤清捧着书的手也缓缓垂了下来,即使想教,他也学不会。

    “你就跟着我就行!你好好练,办法我来想,你也不用担心你的安全,有我在,就没人能欺负你,受不了旁人的冷眼,那我们就在自己的地方练。”

    这话听着暖心但是对于张纸鸢却是莫大的压力。

    “老鹤.......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宋鹤清身体向后一耸,整个人就像是要被石化一般,渐渐凝固了,他的眼神变得空洞,微微张开的干涩的嘴巴半天说不出一个词。

    就当张纸鸢还打算追问,宋鹤清把书一把摔在地上,吓了张纸鸢一跳。

    他似委屈但又严厉的说:“在我眼里!在我门下的,就是不普通的!”随后离开了竹林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没有走出多远,从竹林中,陈庆言缓缓走出,他的头发扎在一起,外表此时是一青年的模样,比张纸鸢高出一个头,身形魁梧。

    “你是?”张纸鸢问道。

    “你的师叔,陈庆言。”

    “您来找师傅吗?他刚刚走了。”

    “我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行至湖面上,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术,张纸鸢也能走在其上,他们来到湖中央,陈庆言双臂一展,一道圆形的气浪在脚底下推开数十米远,形成一个结界。他盘腿坐下,示意张纸鸢也同样坐着。

    “师弟他现在因为你很不容易啊。”他把手伸到水面下取出一小杯冒着热气的茶品味。

    “师叔说的是。”

    “你知道为什么他对你这么好吗?”

    张纸鸢的疑惑终于要被解开了,但是他有不好的预感,最终还是洗耳恭听。

    402年前,宋鹤清也算是正好学有所成了,长生术得以掌握的他又有着一身的本领自然是气盛得很,看谁都有不顺眼的资本。但也是在那个时候做了错事。

    宋鹤清将一朵紫罗兰放到韩遥的头发上,“嗯~很美啊!”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少女羞涩的,但还是靠在他的怀里。

    少年得志的宋鹤清家庭条件也不错,从爷爷那一辈开始就是在官府中工作的,这也给了他不少的金钱和经理能够学习修道。而且风华正茂,模样非是俊俏就能形容的,可谓惊才风逸。按理来说这样的出生背景和实力也该找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但却偏偏相中了这个空有一副皮囊的凡人。

    初生牛犊不怕虎,宋鹤清也因为这件事断绝了与家里的来往,往日的身份和地位突然就消失了,但这却正合他的心意,他早想着要自己闯出一番事业。

    带着韩遥四处漂泊时才发现,有时候背景是真的很有用,这世道能人义士不占少数。可也就是在这艰难的岁月,妻子韩遥却怀了孩子。租住一间破烂的茅草屋,二人过得也还算温馨,只是不得不去考虑孩子的问题。

    “夫君,他在踢我的肚子呢,你听。”韩遥闭眼感受着腹部轻微的变化。宋鹤清贴上去,也感同身受的笑着。

    “你觉得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

    “女孩儿吧?像你一样。”

    “可我觉得是男孩儿欸,应该更像你,如果像我一样普通那么你应该就回不去那个家了.......”

    “这是什么话,那个家不回也罢,只要有你们就够了,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修不了道,那我们就平凡的过一辈子.......”没有说完,宋鹤清的眼神变得伤感的看向韩遥,她也同样有些难过的,他们都明白长生真的不见得只是说说。

    她笑着说:“如果他像你一样厉害,那你们就去外面闯荡,我来持家。”她伸出手摸摸他的头。

    在市里,宋鹤清靠着自己的本事还是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差事,押镖。一票下来就是别人卖菜一两个月甚至更多的工钱,因为出色的本领,他也靠着硬实力一步步越走越高,很快一个小家也被安置起来。而在此之前,他们的孩子也出生了,是个男孩儿,取名韩凌语,然而他却随了母亲天生就没有根心。

    工作越来越繁杂危险,这也使得宋鹤清长期不在家,韩遥生孩子时他都远在大漠,靠着书信才艰难保持联系。得知出生的是男孩但没有根心时,宋鹤清小小的有点失落,但一想到自己说过的话,在信上写道:好啊!凌语和你能平平安安就好!放心吧,外面有我呢。

    时间很少会给人反应的机会,五年的时间,宋鹤清也在镖局里做到了头镖的位置,跟着的兄弟们也是忠心耿耿,可这做镖的风险和隐藏的隐患也是随着时间持续上升的,他也打算做完最后一单就收手。

    最后一单是异国的一位不留真名的刽子手,按他的说法,那首饰盒子大小的东西要送往齐国的都城,并且由宋鹤清亲自拿给国师。

    这事处处透露着蹊跷,宋鹤清也就留了心眼,派手下的人去追查此人的身份。

    他出手阔绰,三十两黄金,镖局也还是顶着脑袋接下来。

    路上因为派出了局子里的三大高手还有宋鹤清坐镇,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轻松,几十人围着小盒子,有说有笑的跟在宋鹤清身后。

    按照刽子手的说法,行走的路上确实没有遇到悍匪,而且沿途的风景绮丽绚烂,他们就好似外出郊游,瀑布彩虹,高山峻岭,朝霞相称。

    “前面要进入林子了,各位还是打起精神,这买卖也不简单呐。”宋鹤清端着酒碗说道。

    骑着马走在最前头,这已经是此行最后的一片密林,穿越后只需三天就能赶到齐国京城,一路上实在是太过安全。

    可走了三炷香的功夫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队尾就有人开小差去放水了。松懈的情绪很快传遍整支队伍,就连警惕非常的宋鹤清也放松起来。

    但很快,他发现了有些不对劲,人是都回来了,但是自己认不出来了!他们也同样变得不认识自己。

    几十人面面相觑,目露凶光。他们只记得此行要做什么:我要把货物送到国师手里。

    宋鹤清悄悄摸到马边,把布条缠住的刀握在手里。

    这时有人吆喝道:“什么蔓?”

    可其余的人互相看着,他们像是有了同样的打算:既然这人以为我们是一伙的,反正他不是押镖的,联手杀了再说!

    点点寒芒乍现在密林当中,但没有人喊杀,全是在集中精神的提防靠近自己的每一个人。

    眼下局势大乱,宋鹤清也不想过多纠缠,就快要到京城,自己还有老婆孩子,最后一单了,风险降到最低为妙。

    接连用掌和刀鞘推飞几人,他冲入战场想要抢夺那盒子,可就在此时那些人都看向自己,他们不再互相四杀,叫起对方的名字,“把这个人解决我们就可以交差了吧?”

    刀剑,弩箭,还有木枪一瞬间葱多个角度向宋鹤清杀过来。他倒是不惧,可就在手掌要震出气场时,他猛的想起来,这些人都是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怎么突然互相残杀起来?

    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身上便挂了彩,忍疼快速跳开,他想要解释,声音放大数个等级:“停下!我们都是一个镖局的!大家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杀我!我是宋鹤清!是你们的镖头!”

    “镖头?宋鹤清?宋鹤清不是江湖上的魔头吗?这次我们老大压根儿就没有来!杀了他!”他们思索一番,好像往日的点点滴滴就是一场梦,一场完全没有映像的梦。

    话不投机,几道剑风忽然从那三个高手的方向飞过来,宋鹤清也没有办法,抽出长而细的刀挥出一道罡风给予回应,然而他完全感受不到出刀时的力道,眼睛一闭一睁之间那几十人瞬间变成了两半,树木随着他们的身体落地而落地。他前方百米的距离,一个扇面完完整整的显现在大地上。

    宋鹤清惊恐而急促的喘着气,险些丢掉颤抖的手里的刀,而更让他的恐惧加深的是那些死人的话:“镖头?你......你怎么.......对我们出手啊?”

    具具半尸靠着也被削去一些的手臂爬动,在地上拖出内脏和一条条血路,它们爬向一个中心,不停的用委屈的话问宋鹤清:“我们不是出生入死的吗?为什么?要杀我们!为什么要杀我们!说话!”声音变得狰狞恐怖,宋鹤清惶恐不安的骑上马,怀里抱着那盒子,可是他没有跑。

    嘴巴微微张着呼吸血腥味儿极其浓郁的空气,眼睛看着那由尸体逐渐融合的肉山,它忽的变作灵体状态。

    宋鹤清明白了,他们被强行改变认知意识,催生了癔尸。

    “是你!是你!是你杀了他们!”宋鹤清驾马大喊,一把抛开盒子,他现在也懒得再去管报酬,现在他只想要报仇。

    而木盒子因为撞击也破开了,从里面流出了血,还滚出一颗正在挣扎的人头,他没有头盖骨,整个大脑暴露在空气当中。

    宋鹤清挥刀接连又斩出数道罡风,可无一例外的穿越过它的身体,反而那癔尸挥拳砸来的时候自己受到了实打实的碰撞被从马上击落连滚数周。

    宋鹤清脑子飞快的转动,癔尸就快要完全形成,他想了想刚才被击飞的感觉,提刀冲刺,可是慢慢的做不到了。

    癔尸张开大嘴,那黑洞洞的中央似乎有什么在扭动,也正是因为那扭动,宋鹤清感觉周围的空间和自己的意识正在发生扭曲,手的感觉来到了脚上,踩着的不是土地而是水,它正在拖延时间!

    刀现在肯定是用不好了,宋鹤清干脆松开,全身心的把精神放大支撑一个狭小的空间,然后踏着木桩腾空而起,来到它的近前。

    这癔尸还认为这人已经被自己折磨疯了前来送死,结结实实的咬上去,而宋鹤清等的也就是这一刻,他触碰到了它的身体,顿时手化作一把火刀一个瞬身,癔尸只差一步就要完全形成的脑袋落地,肉山也忽然瘫软,一动不动。

    可那啃咬的一下确实结结实实的受下了,参差不齐的牙印在前胸和后背上留下烙印,一大块皮肉也被扯下来。

    回首看去,御刀回到手中又接连斩出一套刚毅的刀法,尸身也就瞬间变作了飞灰。

    宋鹤清前去捡起货物,他已经死了,瞳孔上翻,他想着刽子手送一个死人头也没什么,只是万万没想到会遭遇癔尸,好在不是癔鬼,但很可惜自己并没有察觉到到底是誰让这一行人的意志变得如此混乱。

    把脑袋裹着布匹,快要接近残废的宋鹤清继续赶往京城。骇人的模样还帮了他一把,被抓捕到审讯室时正好齐国国师就在这边。然而将那货物奉上时,国师的眼神从喜悦变得凶恶。

    “你怎么,把他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