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我?
纪澜拉着他的胳膊,在医院里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不管张纸鸢怎么和身边的人说话,使眼色,他们是看不到听不到一样继续自己手中的工作。
在电梯前,纪澜看了看手表。
“咱们得快点了。”
“我在那里见过你,你这么厉害当时怎么不对那个怪物用?”
“因为当时压制不了,那尸害吸食了很多阳寿,也许不止几十人,上百人也有可能。”
“尸害?”
“你慢慢就会懂了,如果你能活着的话。”
张纸鸢听得云里雾里的,与纪澜拉开一些距离,他到也没在意,等着纪澜走进电梯,张纸鸢再次上演了桥洞下的戏码,立即向着其他地方逃,可没走出七步,后背的剧痛又重新来到身上,原本健步如飞的步子忽然就是一个踉跄。
“你这样是逃不掉的哦,”纪澜看身后的电梯已经合上门,搀扶起他说道:“你害得我们又要再等下一趟了。”
“为什么要抓我?我应该什么人都没惹到吧?难不成你是之前那些仙人跳的同伙?”身体的疼痛又渐渐消失了,他说话也流畅起来。
“因为你很特别。”纪澜在说这话时正眼都没有看他。
这小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要不是为了完成指标,他也不会浪费这些时间。
“特别?”张纸鸢带着一丝兴奋的说。
难道好运终于轮到我了吗?
后面的路上他也不再乱跑了,既然自己特别,那就没什么好想的了,而且也逃不掉,不如就先跟着。
“伊织真的没事吗?”穿行在人群里,他问道前方的纪澜。
“放心吧,什么事情都没有。”
“你给了她什么?”
纪澜一脸不在意的说,“二十万,说是你是某个富豪的儿子,让她拿着那些钱离开你。”
“我瞅你有点大病。”
“钱难道对你们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吗?”
张纸鸢无语的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骂他。
站到一个十字路口,纪澜向着一个让张纸鸢感到非常陌生的街道招手,那边一辆黑色的小货车就开了过来。
“你要坐后面吗?”纪澜一本正经的问道。
张纸鸢看着那节货箱,眉头一皱,“人坐后面?”
“对啊,他们都在后面。”
拉开货箱的铁门,干净的车厢里几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正被蒙着眼睛背靠着背坐着,嘴里还被塞着毛巾。
看来自己真的很特别。
“我还是坐前面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他坐到副驾驶。纪澜无所谓的把货车司机叫了下来然后自己开车向着一条通向闹市的路走。
绑架还这么大胆?张纸鸢不时通过车上的后视镜看这个相貌堂堂正正的男子,心里想着道貌岸然。
货车兜兜转转的,可能过了三四个小时,开进一个古镇,虽说一直看着窗外,但张纸鸢发现自己迷路了,这不再是那个熟悉的CQ市。
看见雕花的仪门上方写着:东司两个大字,青苔还爬在上面。
重庆有这地方吗?疑问越来越多,他开始担心自己能否找到回去的路。
下车后,纪澜拉开货箱,将里头的人带了出来,他们的手被捆在一起,眼罩倒是被拆了下来。一行人跟着走在纪澜后面,顺着人烟逐渐稀少的街道走。
其中也有人打算者逃跑,但被纪澜几下打清醒后都只能默默跟着了。
路上,张纸鸢感觉自己走的一直都是平路,但是走到一条长石阶前回望,已然是来到了高处,下面的街道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
突然石阶的尽头走下来一个同样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他头发蓬松,脸上有一条刀疤还有缝合的痕迹,衣下的内衬并不讲究,嘴里叼着烟吞云吐雾。
“才来啊,”他对着纪澜打招呼,“哟,你这带的人可以啊。”
他看了一眼张纸鸢等人。
“我可不像你,一点都不挑。”
“行啦,现在就是拿来充数的,后面慢慢找,”纪荒说着,又打量了一下张纸鸢,“瞧瞧,这不还是按照我的法子来找了吗。”
纪澜也看了看他,“那能怎么办,交不了差我也得完蛋,话说司里还没有运转好吗?这种工作还得我们来做。”
“天知道,快走吧掌台她老人家还等着考核呢。”
爬完石梯,除去这两个绑架犯剩下的人已经是气喘吁吁了,然而石阶尽头过后的另一扇古式大门内却没有像张纸鸢想象中那样,是一个寺庙之类的地界,穿越这一大两小组合的空门,周围的地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身后的空门霎时变成红色木制的双开门,而原本从外界看着空空荡荡的大院,已经变成了幽异的古式建筑的内部,周围点点飘渺的绿色火焰让这看着更像是阴间,随行的两个人瞳孔也已经缩得很小。
头顶被深而远的黑色穹顶遮挡,张纸鸢觉得那好像伸手就可以碰到,但又似乎无论垫的有多高都摸不到。
拐弯抹角的,一部带门帘的电梯出现在众人眼前,电梯门两侧上方还挂着两只白光灯笼。
向左右看,刚刚还什么都没有,只是红砖墙的两侧已经有很多人了,还有一些看起来就知道不是人的东西,他们闲聊着,好不热闹。
这得有多大啊?张纸鸢看着心里跟着琢磨,看不到尽头,完全超出了刚刚在大门外看到的占地面积,足有几百个甚至上千平方了吧?
“叮!”略有些尖锐的提示音响了,里面有个鱼头矮子穿着超级小号的衫衣,先是拉开里头的木制电梯门,然后才拉开这外面的竹制菱形门帘。
“到哪儿?”它一说话,随行的人脸色铁青的更多了,他们止不住的颤抖,显然是完全没有见过,张纸鸢的身体也是跟着一颤。
“见掌台大人,我们来交人的。”纪澜走进去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那就十八楼。”
张纸鸢看这鱼头怪手里开始摇动一个仪器,就像是削铅笔,这电梯就开始移动。
虽然听着十八楼,他却明显的感到天梯是向下走的。
纪澜看那些随行的人想起什么,一个个拔掉了口中的毛巾。
“我们.......是要下地狱了吗?”一个富态的男人低着头目光呆滞带着颤抖的问。
“是,也不是,我们这儿应该叫冥府,没事的,你们很快就会适应的。”
那男人突然抱住纪澜的大腿哭诉着:“大哥!我这一辈子清清白白什么坏事都没有做!我为什么要下去?我还有老婆孩子!我不能死!”他说话带着一股川渝的味道。
情绪是会传染的,很快这小电梯里就吵闹起来。纪荒看见张纸鸢没什么反应有点奇怪的想,这最有可能死的人反而这么淡定,真意外。
他自然是不知道,现在的张纸鸢不仅无欲无求,而且纪澜告诉自己是特别的,所以他认定自己不会出事,况且还有纪澜的担保,虽然不应该轻易相信绑走自己的人。
“放心,这不会有大问题,你们可能很快就能够回去。”
纪澜的话像是定心丸一样,这也和他们毫无选择是相同的,狭小的空间里安静下来。
下电梯后,又跟着走了很久,腿实在是酸得厉害,但就看见前方有一个宽敞的庭院,穿过一扇月供门,发现这里头已经是人山人海,百来号人半跪着。
他们前面有一个酷似公案台的宽桌,那里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女人,穿着已经和纪澜纪荒有很大差别,宽袍大袖,头发也盘着,如同妃嫔。
身后的墙面画着海上月升海下日落,不知有什么含义。两侧站着的甲兵威严肃穆,手里多是持长枪,腰间带着刀,面甲下不知是人是鬼。
“掌台大人,最后的人带到了。”纪澜弓着腰行礼,但掌台却猛的将惊堂木砸到桌上。
这一切都带着一丝混乱。好像和张纸鸢的想法产生了莫名的冲突,但是他说不上来。
“你瞧瞧你们带的这人!我是真挑不出几个好的,都给我拿普通人来滥竽充数!我们现在缺的是有才能的人!”她扫视了一眼最前排行礼的一众人身后的跟随者,又说:“也就纪澜带的说得过去,你们其他的,干什么吃的?”
张纸鸢不明所以,还想着这话应该是在说把自己找了过来。
他也跪在人群中,虽然这让他有些不悦。
“但是啊,纪澜,我们都讲究一个自愿,你这五花大绑的未免有些.......”
突然之前哭诉的大哥就大喊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打转,“大人哪!我不是自愿的我都是被迫的!”然后又是那一套上有老母下有妻女的说辞,给掌台听得头都大了。
“掌台大人,我也不想,但是奈何这些人在听到在下的说辞后并不愿意加入也不愿意相信,然而他们却是为数不多的有资质者,所以出此下策。”
“唉,还有多少是不自愿的?”掌台一石激起千层浪,台下的人群哗的喧闹起来。
“纪湘,你统计统计,给他们送回去吧。”
“可是掌台.......”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们确实缺人,但是让这些心不专的来干怕是到时候死得更多。”
纪荒也不好说什么了,这抓普通人来的注意也就是他带头的。
“要清理记忆吗?”纪湘一副书生模样,手里拿着的毛笔在一本线编书上勾画。
“不了,上面做了决定,过段时间就会向世界宣告我们的事情,毕竟这些事只靠我们处理任务还是太重。”
“明白了。”
看人走得差不多了,原本拥挤压抑的庭院变得敞亮,一百多人现在也只剩下了十六人,他们当中不缺男女,不缺高矮胖瘦。
掌台看看,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视线一时间停到了张纸鸢的身上。
“这位小朋友,你真的是自愿的吗?你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吗?”她亲切的问,看着原本跟着纪澜的人除去张纸鸢以外都走完了,她想是那个“坏人”在威胁他。
“嗯,自愿的,大概了解,就是治人生死的事情嘛。”张纸鸢回答,他本不是自愿的,但是细细一想本来就没有什么留恋的人和事情,混蛋老爹让他死了也就死了,弟弟和猫子肯定是找不回来了,出去工作也找不到合适的,一辈子被压榨不如在这个自己特别的地方碰碰运气。
“说得不错,但不完全正确,还有你知道我们这一年要死多少人吗?”他摇摇头。
“我们原本有一万,但是四年间只剩下了三千,当然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们碰上了硬茬子。”
“死亡没什么好怕的。”他脱口而出。
“是因为看见了那些鬼怪的原因吗?”
“不,我本就这样认为。”
掌台顿时就对这个一无是处的年轻人有了新的看法,虽然这世道有数不胜数的人说不害怕死亡,看似淡然,但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初带走别人魂魄时,那残魂对生歇斯底里的呐喊,可现在无论怎么看她都从张纸鸢身上看不到一点恐惧的痕迹。
“那好,既然你有这份心,那么我想应该也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纪澜在掌台说话时悄悄走到了张纸鸢旁边,小声说道:“你确定吗?我之前其实骗了你,你一点都不特别!”他看着有天赋的都走了,就想着也不差这一个普通的,免得死了自己心里也难过。
“哦?那我就试试,看看到底和你说的差了多少。”他不甘示弱的回答。
“你可要想好,我们可不是单纯的引魂渡魂,还需要像那天在商场里那样同那些怪物战斗,就这么多,如果你想,现在还能退出。”
掌台说话时又看向张纸鸢,发现他身上的气息变化了一下但又恢复到饱满的状态。
“我没有放不下的,所以我想试试,而且刚刚那个掌台说你们这里待遇不错。”
纪澜恨铁不成钢的走开了。对于自命不凡的人他见过很多,但别人多少有点实力,可这家伙,真的很普通。
纪澜想,张纸鸢倘若真的能通过测试,那么即使在往来界刻苦修行,几十年下来也就摸到自己这点实力,再者说真的能活下来吗?
“各位,敬请上前来看吧。”掌台从姹紫色宽袖里抽出一条画卷,挥在空中猛的一拉,一幅水墨丹青,而且正在变化的巨画漂浮在空中,从外面就能看到几头骇人的怪物在徘徊。
“这就是第一门测试了,你们要做的就是在这里活下去。”
“可是,我们什么都不会,你们口中的资质,我们可是连怎么激发都不知道!”当即有人发现异样,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想让自己去送死。
“对啊,真正看过了外面那些鬼魂,我们虽然能接受现实,可是什么都不会,还不知道你这画里还有什么,这怎么能通过?”
抗议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们会被里面的东西杀死吗?”张纸鸢问道。
掌台看他,微微笑道:“当然。”
“那我们能杀死它们吗?”
“.......”她沉默了,收敛了笑容。
这下子抗议的声音变得开始群起而攻之。
“这他妈不就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我不参加了!”
“开什么玩笑!”
他们有的人当即动身离开了,眼下剩着的仅仅七人。掌台更是诧异,她目不转睛的看向张纸鸢。可在她眼中,他身上那种奇异的白色波形又微微颤动了一下,可立马又再一次饱满。
“你.......”她的话还没说完。
“我退出。”张纸鸢断然的转身离开了。纪澜看了长舒一口气,先前还抱着手在门外踌躇的他见到张纸鸢向这边走来可谓是好不轻松。
掌台的脸色却并未变得难堪失望,保持姿态,将剩余还坚定的六人带进了画里。
出来的路上,张纸鸢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如果说我们今天才知道这个世界存在这些奇诡异事,那么他们的保密工作必然是做得相当到位,然而那天还有带我走的时候是这么的张扬,毫不避讳。
这肯定不是什么正常的现状。然后她之前说过几天要宣布什么,向世界宣布.......还说人死了很多.......
细想了种种可能,他决定赌一个——纸要保不住火了。
那么作为一个普通人,我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