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夏珑渊神色淡淡，全无平日里笑面对人的模样。

    夏侯锦麟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本来此事万不该发生，只是皇父当年被奸人所骗，以为冲神宫研制强身健体之药，可大益于我大昭军，多年来他们一直寻人试药，朝廷也暗里准了。本来从未生过什么事，现下就连御前的人里用药的也不少，确实个体精进颇大；只这次，原想着幽州本属边境，这戍边将士若身强体壮则对大昭边疆巩固有大益，所以才允了他们大规模用药，不想竟生出此等祸事......”

    夏珑渊不动声色，只慢悠悠的喝茶，夏侯锦麟见他不做声，心里焦急又自知理亏，恳求道：“兹事体大，侄儿不敢求皇叔原谅朝廷，但为了大昭百姓，望皇叔施恩。”

    “你也不用拿天下大义来压我。”夏珑渊冷冷道：“所以，朝廷与武道盟的敌人来往密切，这么多年，两面三刀，吾从不知晓；而今，遭人算计，背盟败约，竟要吾来收拾烂摊子！皇兄一贯多疑，你如今要我救护，安知九泉之下他知道了，不会觉得是我越俎代庖？”

    夏侯锦麟闻言，局促道：“皇叔说的哪里话？我们原是一家人，只是您云心月性，走动少罢了，从前不敢劳烦您，是恐人多眼杂，若有不懂事的张嘴往处说，落个暗相结党的话柄罢。”

    现如今倒是说什么也晚了，但夏侯锦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找补；如果没有武道盟相助，天下人迟早会知道所谓幽州时疫的真相，到时，夏侯氏的皇位必定不稳。

    好在，夏珑渊并没有再多加苛责，他眉头微凝，轻叹道：“罢了，你细与我说说来龙去脉，宫里头吃过邪药的，叫上几个信得过嘴巴严的来让我瞧瞧，余的邪药，一并封好交给我带走处置，后续一概不许再碰。”

    “是，是。”夏侯锦麟忙不迭应道，遂唤来贴身内侍，吩咐下去，不多时，药和人都带到了。

    原来十五年前，临海的涯洲派人朝贡时还来了两个修士，称是来为皇帝献补药的。当时的皇帝进了之后，果然觉得精神大好，遂留下两人做宫廷炼丹师为王公贵族所用。因着疗效奇佳，所以深得皇帝信任，二者自称所学皆出自冲神宫，是一追求修身养体，延年益寿的门派。皇帝遂想到既如此，何不以此用来增强将士们的躯体素质，就命其研制可使躯体强韧的丹药，并允准其私下里寻人试药。

    后来，真就让二人制出了此种药丸，这丹药虽有效用，但不能一劳永逸，需得隔段时间又再行服用，而考虑到用量巨大，皇帝准他们回了冲神宫，只按约定日子，及时送来丹药即可。长此以来，一直这般，直到新皇继位也无改变，直到最近，因着要扩大范围，遂向戍边的将士们送去，幽州因地理位置离皇城较近，首先收到了，然新服药的士兵接连发狂，才觉不对。

    那药是一颗颗乌紫色，形似葡萄大小的圆丸，摆在锦盒里泛着荧荧的幽光，甚是好看；夏珑渊执起一颗，轻轻捏碎，这丸药中间的芯，竟是小小一只蝎子；他又执起一颗，再捏碎，这次，是蜈蚣；很快一盒丸药尽数被夏珑渊捻碎，内里皆是各色毒虫，夏侯锦麟在旁呆看着，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夏珑渊眉头紧皱，沉声道：“把人传进来。”

    “啊，对。”夏侯锦麟方才如梦初醒，呼道：“叫左右云麾使进来！”

    “遵旨。”内侍弓身退出门去，不一会儿，进来了两个武官打扮，雄姿英发的年轻人。

    他们一进来便欲跪下行礼，夏侯锦麟阻止道：“免了，快走上前来，让夏盟主考察一番。”又对夏珑渊道：“这是朕的御前侍卫里最忠心也武功最高之二人，请夏盟主一观。”夏珑渊点点头，并不说话。

    二人遂低头走到夏珑渊面前立定，后者打量了一阵，问道：“你们是双生兄弟？叫什么名字？”

    二人一齐回道：“是。”

    随即左边道：“臣司东玉。”右边则道：“臣司醒雨。”

    “好。”说时迟那时快，夏珑渊突然出掌，直取二人心门，只听一声骨肉撞击的闷响，司家兄弟竟当场胸腔被掏了窟窿，但他们并没有倒下，只惊诧的看向夏珑渊，半晌，似乎又似明白了什么，互相盯着彼此胸上的窟窿。未等他们有别的动作，夏珑渊再次出手，这回是点了二人的穴道，让他们立在当场。

    夏侯锦麟顿时被吓飞了魂儿，待听到夏珑渊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这俩人我带回去研究一番，余的，你自己处理，只记住，务必要一把火烧干净了。”

    “都听皇叔的。”

    入夜，幽州城。

    城门紧闭，门口摆了大量的拒马，烬夜一行人跃上城墙往下看，只见这里又和清河镇是完全不同的光景；尸横遍野，大街上歪七扭八的游荡着似人似鬼的身影，而尸堆里又像是有没断气的，偶尔支起一只手来，朝天抓探。

    “为何会这样？”烬夜皱眉道。

    “两种可能，一是这与清河镇不是一场灾，二是，清河镇还不到这个时候。”符如渊扫视着周遭，沉声道：“我们寻路往太守府去，那可算得上是这座城最后的壁垒，看能否找到些线索。”

    “好。”烬夜转向谢吟说道：“师尊，您万不可离了徒儿身边。”

    谢吟点点头，符如渊看着烬夜这般紧张姿态，道：“放心，吾等亦会全力保护谢仙师周全。”

    随后，一行六人便沿着城墙边缘往里掠去，四位道长打头，余下三人，烬夜断后，符如渊朝前，两人将谢吟护在中间行进。

    忽而，一位道长回报：“观主，城中央有一府邸还亮着灯火，但大门的牌匾已毁，不清楚是什么地方。”

    符如渊听罢，当机立断道：“好，我们朝那去，或许还有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