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珂把陆晓睡过的枕头和被子都抱到杂物间里去。

    他回到卧室，还是觉得别扭。

    这个房间陆晓睡过，可能别的男人也睡过。

    他去了客房。这间房以前是父母住的，还保留了原来的样子，这让他感到难得的心安。姜维睡过的被子还在，也不用重新装，倒省了事。

    他感到累，但脑筋停不下来。他在这座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止不住胡思乱想。

    陆晓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有着柔顺的长发，因为保养得当，白皙的皮肤快三十了也吹弹可破，脸颊还充斥着满满的胶原蛋白。她棕色的眼眸总是水汪汪的，粉红色嘴唇永远水润且充满弹力，不论走到哪里永远都是人们关注的焦点。

    陆晓从孟阳中学毕业很多年，中学依旧有她的传说，只可惜钱珂初中辍学，没机会领略一到陆晓上体育课，男生集体踊跃表现的火热景象。

    但毋庸置疑，她是个有魅力的女人，是个正常男人都会动心，钱珂也对她一见钟情。

    他甚至怀疑，是这个男人和陆晓有了关系后，怂恿陆晓转走了他的钱。

    他想起家里的吵架声，怀疑是陆晓堂而皇之地邀请了男人到家里来。血迹和菜刀一定是陆晓和这个男人落下的。是行凶未遂吗？

    他买了巨额的商业保险，受益人是陆晓。难道陆晓拿走了他所有的钱还不甘心，还想杀他骗保？

    大雨滂沱，雨水在墙上打出水雾，很快对面的楼就朦胧起来。

    电话响起，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接了起来。找到陆晓，让陆晓没有机会同那个男人私奔，他心里似乎能畅快一些。

    “你是陆晓她老公吗？”

    “是。”一个字却说得咬牙切齿，无比酸涩。

    “你知道她到处骗钱吗？”

    “你是谁？”

    “她骗了我十五万，你说我是谁？”

    钱珂心中燃起怒火，他还被拿走三千万呢，他都不知道他在陆晓心中是谁，别人还来问他。

    “那是我留给娃娃读书的钱，你们太没良心了。是，你们把合同做得天衣无缝，没办法告你们。但是别忘了，你们遮不住老天爷的眼睛，报应迟早会来的。失踪了活该，你们会不得好死……”

    钱珂直接将电话挂断丢了出去。

    手机在床上弹了一下，掉到地上。窗外响起一声闷雷，好像老天爷也听到了电话那头的诅咒。

    电话又响了，他心烦地走过去想挂，却是姜维打来的。

    “老钱，网上的评论风向不太对……”

    姜维话还没说完，电话又震了，这次是诅咒骗子不得好死的短信。

    姜维推测，在各个倒闭的商店门口张贴寻人启事起了作用，陆晓消失的原因也终于找到了。

    陆晓不是涉足传销，而是涉嫌非法集资。因为涉案金额不大，涉及的报案人也不多，所以警方可能一直当作普通的民间纠纷处理。直到陆晓失踪，性质变成因民间纠纷引发的恶性案件，警察才会来现场勘查。

    但这些只是他们的猜测，具体情况必须找到警方核实。

    他作为律师，了解案情需要拿到法院的批准，可如今起诉书都还没递交。而钱珂作为家属，是有机会了解的。

    钱珂冷静下来，在工作电话上设置了拒接陌生来电。反正，他的生活号码助理也知道，有事自然会打过来。

    已经是晚上十点。钱珂没事先打电话通知，便前往警局。一路风雨飘摇，狂风将行道树吹得晃动不止，像一只只大手拨动世间生灵的命运，人都被清空了。路灯的光晕在滑落的雨水中被拉得七零八落，雨刮器也扫不干净。

    到了警局门口，他说明来意，没想到叶警官还真在。

    他试探出此事非同小可，心中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下了车，雨帘中有一个挺拔的人影，他冲着警局大门小跑过去。几步路，裤腿已经湿了。

    叶警官站在玻璃门外，面无表情地说：“你来之前应该打个电话，这时候已经下班了，万一我不在，你就白跑一趟。”

    “案情严重嘛，我想你们多半在加班。”

    “进来说吧。”

    叶警官把他带到了接待室，递来一杯热水。他接过，双手捧着，只觉得冰冷麻木的手指活了过来，心却还是冷的。

    “你来是想了解情况吧？”

    他点点头：“网上有评论。”

    “是的，她涉嫌非法集资。所以可能与她的失踪有些关系，我们还在调查。”

    “她有外遇吗？”

    “这要问你了，她平时有什么异常的行为吗？”

    “没有，我大多数时候在上班，偶尔回来，平时都是她一个人在家。她的手机电话簿和微信、短信都被删过，我也是从别人那儿打听才知道的。”

    “从谁那里了解到的？”

    “我有个发小，我结婚时候当过我的伴郎。他看见过陆晓和一个男人去过芙蓉会所，我就去查了。”

    叶警官记录下情况，才说：“但是我们在银行记录上没有查到芙蓉会所的消费记录。”

    “就是鹏飞商贸。”

    叶警官打开文件夹扫了一眼，问：“你是怎么看见她的消费记录的？”

    “她的银行密码，都是我的生日。”

    “所以你们夫妻关系应该很好，她又为什么会有外遇呢？”

    “一个人想出轨，难道还有理由吗？可能在我这里她得到了钱，找不到慰藉，所以在别人身上找。我怀疑这个人就住在我家附近，所以她没有住宾馆，也突然消失不见，这就能解释得通了对不对？”

    叶警官手中的笔晃了晃，问：“你怀疑她和出轨对象操纵了整件事情？”

    “对，她没有这个能力。但那个男人就不一定了。”

    陆晓刚大学毕业，他们就通过相亲认识了。

    陆晓大学学中文，但在县城里，对口的工作除了文案策划就是文员，不好找工作。他陪陆晓面试，讲解面试技巧和人情世故，陆晓才在一家广告公司顺利实习。他借口请教陆晓文案写作，又会送蛋糕奶茶讨好回馈，两人的距离才越来越近。

    陆晓被父母保护得很好，就像个小公主似的。她踌躇满志，在公司却屡屡受挫，还因为长相漂亮被要求去陪客户喝酒。她常郁闷地问：“为什么呢，明明不是我的错，长得好看也是错吗。”后来没过多久，钱珂母亲病危，陆晓辞职专心照顾婆婆，从此脱离了职场，再也回不去了。

    陆晓连职场上的小问题都无法解决，又怎么能设计出这么完美的合同去骗钱。

    叶警官十指交错地听完，说：“你说的情况我们会尽快核实。网上那些评论，暂时别看了吧。不管你怎么做，网上总是有喷子的。等案件调查清楚后，我们会发布通告。”

    “你们找到她，能通知我一声吗？”

    “这个当然。”

    叶警官送钱珂送到大楼门口，因为雨太大，她没再往前走。世故的寒暄中，无非一些尽力和照顾好自己的话。但她猝不及防地问：“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呢？”

    “我准备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