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南北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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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父辈的期望

    回到家中,已经接近戌时,平常这个时间,大家基本都已经上床入睡,但是由于今日诗会,所以回来的也稍微晚了一些,不过此时家中张父及其妹张瑾却不同于以往,都还未入睡,均在堂中等待。

    “若是倦了,就先下去安歇吧。”看着迷迷糊糊,不断打瞌睡的张瑾,张父也是一脸心疼,出言说道;

    此时的张瑾虽然眼神带着疲倦,说话也有气无力,不过嘴巴依旧不肯服软,倔强的说道:“我不睡,我要等兄长回来。”不过脸上的表情不知是笑还是哭,心里想的是能吃到不少兄长带回来的零食所以在笑,不过等了那么久还没回来,若是回来再晚会,她睡着了,吃的东西明天一早醒来可能就没有了,是故又有点想哭。

    不过,没过多久,静谧的庄中现出稍许嘈杂的声音,她忍不住跑了出去,随即看到黑夜中,微弱的烛火下,显露出两个人影,头戴竹笠,大步而来。

    跑得急,跌了一跤,待爬起来时,就被一人凌空抱起,高挺的鼻梁、黑亮的眼眸,春风一般的笑容,不是兄长又会是谁?

    只听张安和笑道:“妹妹来接我了,冷不冷,困不困?”

    张瑾下巴沾着泥末,颊边还挂着几滴亮晶昌的眼泪,抱着兄长的脖子不知高兴成什么样:“我就知道兄长一定会马上回来的,这么晚了,兄长一定会回来!”

    说完黑色的眼珠,提溜的看向他的手上,提着的三层食盒。

    张安和将她抱起来,向着屋内走去,没走两步,就听得脚底“嘎吱”两声脆响,屐齿断了。

    张父站在屋内看着这兄妹两人的亲热劲,心里也是暖暖的。

    自张安和现身,张父的眼神就没从他的脸上移开过,心里想着:“儿子又长高了,看起来也不再那么瘦弱,也更俊美了,有昭一日也可以承载家族的责任了。”

    张父顺便伸手把张瑾抱了过去,招呼道:“先坐这吧,屐齿折了,外面的路面湿滑,会浸湿布袜的。”说完吩咐阿福先去他的房间,拿双新的屐齿过来。

    坐在草席之上,没有穿木屐的双足,还有感觉有些冰冷,他只能双腿跪坐蜷缩在一起,勉强保持温度。

    张父这时已经抱着他妹妹先去房间睡觉了,小孩子尤其嗜睡,等到这个时间点已经很是奇迹,自打张安和回来以后,她也拿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食盒,看了眼食盒内的吃食,心满意足的把眼睛眯了起来,安心由父亲抱着,闭着眼睛,嘴巴吧唧吧唧的好似梦中已经吃起来了。

    等待阿福取来新木屐的空隙,张安和也在反复回忆今天诗会的过程,目光越过庄园的楼檐,远山近树俱是黑压压的一片,再往上,就是广袤无限、深邃深沉的夜空,仿佛心也跟着走远。

    换上新的木屐之后,站在楼廊内悠闲了一会,便等父亲回房叙话,自戌时归家,其妹便来纠缠在他身旁,一直没机会和父亲好好说说话。

    张父近来身体也有点异样,附近郎中也请过几个,虽言并无大碍,亦可能是之前关心张安和的病情,所以有点疲惫,只需安心静养即可。所以回屋后便上了四屏帷幄胡床,半倚靠着,系帐幔的组绶垂落下遮挡着夏日夜晚的蚊虫。

    张安和坐在胡床边的箱檐上,屋内也无人在内服侍,一盏两芯铜牛灯搁在胡床前矮几上,灯光晕黄柔和,盯着灯芯看久了,眼前会显现一圈圈彩虹一般的光环——

    张安和向父亲说了今日在诗会上遇到的一些事情,又将今日写的诗句说给父亲。

    之后又将诗会头名得到的《张迁碑》拓本拿给张父。

    张安和也不想父亲为他担心,只说诗会中写诗之事,未提与马礼的争辩,又说了太守沈莹赏识他,前来诗会的吴郡士族也有人称赞他——

    张父想了想曾经自己的经历,也颇为欣慰道:“当年我也曾得太守赏识而名扬郡内,那时的太守现已重回都城,官居九卿之位,去年还曾去拜会于他,真是一位少有的不因门第轻视他人的高贤啊。”

    又说了一会话,张安和本想告退,他也知道张父近来身体不适,便请父亲早点歇息,正要退出,却听张父道:“平儿,等一下,吾还有一事相问?”

    张安和便又坐回胡床前的箱檐上,恭听父亲问话。

    张父轻轻拍了拍张安和手背,却问:“平儿,汝可知汝名有何意?”

    张安和略一思索回答道:“平字:《礼记·大学》:国治而后天下太平。生我之年,正是前朝皇帝孙休诛杀权臣孙綝的一年,也是顾氏重回中枢平定内乱之年,自此之后江东由顾氏执政,多年来朝堂内外也相对平稳,父亲为我取名为平,想来也是动乱之后,父亲是希望未来能够政局平稳,国家安定?”

    看着儿子的眼睛,张父自己就笑了起来,说道:“汝之名其实并非吾所取,而是汝祖所取,吾本意取为安——”

    说完停顿片刻又言:“《论语·学而》: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吾只希望汝能一生安逸,无有烦恼而活。”

    “汝祖取名却是《诗经·大雅·江汉》有言:四方既平,王国庶定。故给汝取名为平!”

    “再过两月即是县试、郡试,汝是否想好未来之路?”

    听到父亲这么说,张安和想了想,世人忙忙碌碌不就是为了功名利禄,碎银几两?虽然他也并无大志,但是家势頽微,若不振兴家业,未来北朝南下,王朝一统之后,如若大势不变,五胡乱华之日重现,小门小户又如何能在乱世中生存呢?

    看着鬓角已经有了少许白发的父亲,想着活泼可爱的妹妹,还有平时待他颇为关照的乡人,他慢慢说道:“有昭一日,吾也愿能克绍箕裘重现家族荣光!”

    闻言,张父也明显愣了愣,眼神中倍感慈爱,轻声说道:“吾宁愿汝一生碌碌无为,平凡安稳活着,家族责任由吾辈承担即可!”

    见张安和不作声,又道:“汝有大志,亦是善事,以后遇事多与族人商量,不论如何,族人也是汝最坚强后盾。”说完就挥手让他先下去安歇。

    张安和应了应,向父亲道了安,退出父亲卧室,独自在楼廊上站了一会,感受庄内夏日的温馨。

    村庄内约有一百多个房间,基本都已经没有灯光透出,夜深人静基本都已就寝,回想父亲的话,和他对于自己的关怀,张安和想,既然生活在这个时代,想让自己、家人、族人过得安稳,那就必须获得更高的地位,至于其他治国平天下,那是后话,没有足够的地位,大势之下都不能保证安居乐业,遑论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