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达萨尔北部，联邦军防线。

    奥斯卡堡要塞依山而建，多年以前刚完工时，几座主炮台里的天蝎脉冲炮是母庸质疑的锋利长矛。它们隐藏于花岗岩山体中，炮台顶部覆盖着厚重的钢筋混凝土护板，护板上还有一层陶钢装甲。

    几门口径小一些的磁轨炮作为副炮分布于要塞周围的炮塔里。守军原本应该围绕要塞和炮塔构建完整的永备工事群，可是因为当地官员贪污腐败、渎职无能，永备工事群目前仅有数条战壕和古老的普通铁丝网。克哈之子到达后，即使工程兵紧赶慢赶也来不及修好计划中所有的工事。

    64岁的要塞司令官埃里克森中校不久前又收到了一条坏消息，两门天蝎脉冲炮年久失修无法射击，本就贫弱的要塞未战便先损失了三分之一重炮。

    “让他们尽可能把新兵换下来。”埃里克森叹气。

    事实上要塞里有半数人手是炮兵学校的学生，他们九月份才入伍，正在进行基础训练，需要教官协助才能操作脉冲炮。而发射实体炮弹，操作难度相对较低的磁轨炮炮组甚至把要塞里的厨师都拉去帮忙了。

    指挥中心的全息投影地图上，克哈之子舰队已经穿过卡门线。

    要么功成名就，要么兵败身死，想到这，埃里克森大喝：“开火！”

    “开始射击。”几座炮台的枪炮长纷纷回应。

    能和太阳比肩的能量开始汇聚到仅有27.9英寸粗的炮管里。随着几声轰鸣，奥斯卡堡要塞的四门单装天蝎脉冲炮先后开火。埃里克森立刻调用了一台位于山顶的望远镜，盯住他指定的目标——七艘战舰里排第一位的塞德利茨号。

    埃里克森度秒如年，大约半分钟后，他看见两发脉冲炮弹从塞德利茨号下方老远滑过。

    “打歪了！快调整！”埃里克森正对着主控台的麦克风大喊，通讯频道里却突然传出两声兴奋的尖叫。

    “漂亮！”

    “打中啦！”

    埃里克森愣了一下，赶紧调整望远镜的缩放倍率，正在燃烧的布吕歇尔号映入眼帘。进行了人员调整的A炮台与B炮台全数打空，反而是参杂有许多新兵的C炮台和D炮台歪打正着，取得命中。

    第一颗炮弹命中布吕歇尔号舯部，直击楔型舰首后方。还剩三分之一功率的炮弹在一座副炮塔不远处砸穿厚重的装甲板，正正好好以45度角斜着插进了布吕歇尔号的侦察机弹射平台。

    能量护盾竭尽全力也没能将其阻挡，炮弹穿过一层甲板，紊乱的脉冲波开始释放能量。本应保护舰体的装甲，现在却成了囚笼，让汹涌的火焰和肆虐的冲击波只能冲击舰只内部。

    爆炸撕开临近舱室的隔墙，点燃机库里储存的燃料，火焰随着燃料在甲板上肆意横流，破坏沿途的一切。滚滚黑烟和火蛇被忠心耿耿的能量护盾封锁在舰体内，顺着舰内走廊吞噬一个又一个舱室。

    第二颗炮弹迎面打进布吕歇尔号的Y炮塔，热刀子切黄油一样撕开了厚达10.5英寸的装甲，崩裂的炮塔碎片和散溢的脉冲波瞬间就将炮塔里所有人员全数杀死。双联装主炮炮尾的蓄能电池被冲击波和火焰引爆，磅礴的能量如火山喷发一般涌出，把整个Y炮塔从炮座上掀开，扭曲变形的钢铁部件被引力捕获，翻滚着坠向安提加。

    刺耳的警铃声响起，中弹部位附近的气密门纷纷放下锁死，然而有些气密门因为管线损坏或者结构变形，需要手动关闭。

    损管队身穿战斗护甲，手持各式灭火器材，勇敢的从各个方向冲入浓烟和烈火中。舱室内电路受损，许多灯都灭了；烟雾弥漫的船舱中伸手不见五指，动力甲胸口四台极限功率高达9000流明的探照灯也只能点亮很近的距离。损管队员摸黑前进，以泡沫灭火剂开路，将损坏的气密门一道道放下。他们时间紧迫，舰内的氧气充当了助燃剂，火焰正熊熊燃烧；翻滚的烟雾将大半个舰身笼罩，留下一道厚重的烟幕，不仅阻挡本舰瞄准，还干扰了后方友军。

    “咣，咣，咣，咣。”一名损管队员手持动力锤，猛砸固定临时密封圈的铆钉。砸了几圈后，他把探照灯光聚集到密封圈的缝隙上，确认一丝空气都漏不过去，才对着通话器喊道：“密封已完成，可以通风！”

    舰只通风口的气闸门微微倾斜，大量气体裹挟着刺鼻的浓烟飞速从舰体中排出，整艘战舰被反作用力推向左方。火焰失去氧气后难以为继，很快自行熄灭，布吕歇尔号剩余炮塔在火控系统的指引下，发出战斗开始后第一次怒吼。

    地面上，联邦军阵地已经七零八落，旗舰塞德利茨号并没受到烟雾影响，打出了7轮齐射，击毁大片刚刚建成的防御工事，在地面上砸出一圈弹坑，杀伤范围内的联邦军尸骨无存，连人带甲直接气化。

    埃里克森心急如焚，B炮台和空无一人的E炮台已经被塞德利茨号摧毁，剩下三门脉冲炮仍在紧锣密鼓的装填中。尽管没进行正式训练的学生第一次射击时超常发挥，但他们一到装填环节就傻眼了，花费半天时间还没搞定。

    要是再这样下去，炮台会被一个个端掉，埃里克森想到。

    地图上，炮击舰队离副炮组有把握的必中射程还有那么点距离。

    埃里克森紧紧握住主控台上的麦克风，喊道：“尽人事听天命，副炮组开火！”

    磁轨炮炮口喷出一阵淡淡的白烟，雷鸣般的炮声响起，炮弹以肉眼不可能看见的速度飞向高空。

    埃里克森双手滑动，提前把视角拉到宇宙中。镜头中，先前受创的那艘巡洋舰尾部又有一团火球绽放。

    “打得好！哎哟！可恶！”埃里克森一拳不小心锤到主控台的棱角上，酸甜苦辣咸同一时间在他脸上浮现。

    那颗炮弹打中了布吕歇尔号已经受创的右舷，钻过数层合金钢板，在舵舱不远处爆炸开来。用来调整航向的“舵”——矢量推进器微微转向右方，正准备应对通风造成的影响，炮弹和舱壁碎片就劈头盖脸砸进来，打坏无数机械结构和电路管线。

    布吕歇尔号逐渐离开队列，虽然舰上明火已经熄灭，但他们陷入了更恶劣的局面。

    “该死，命令驱逐舰掩护！”原本应当顺顺利利的行动竟出了这么多岔子，库梅茨十分恼火。“我们得超到布吕歇尔号前方”

    “右舵15，四车进三！”舰长沃尔塔格大喊。

    以两列单纵阵前进的巡洋舰整齐划一开始右转，驱逐舰从两翼绕到舰队前方，开始释放烟雾和电子干扰器。

    一艘驱逐舰的烟雾发生器或电子干扰器挡不住太多东西，不过好几艘驱逐舰排成队列，效果就非常不错了。一道高高的烟墙矗立在太空中，并没有像行球上一样散开；一台台干扰器飘浮在宇宙中，朝四面八方发射电磁脉冲。

    “记录那艘受伤战舰的航速，算准角度把所有鱼雷都打出去！”埃里克森看见全息投影图像开始闪烁并逐渐模糊起来，当即命令道。

    鱼雷炮台里，一队瞄准手正在鱼雷长指挥下根据计算机给出的参数调整方向。

    发射管盖升起，比弹道导弹还粗的“长矛”天空鱼雷猛然冲出反射管，尾部推进器里喷出长长的尾焰，转眼间就不见踪影。

    埃里克森很快看见天空中出现的橘红色轨迹，他转动望远镜，紧紧盯住那些鱼雷，直到它们冲进烟墙中。

    塞德利茨号上，库梅茨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布吕歇尔号，其舰尾推进器已经熄灭，整艘战舰缓缓停下。

    “快，调驱逐舰过来把她拉走，我们不能在这挨打！”

    两艘驱逐舰驶到布吕歇尔号前方和左舷，数道牵引光束连上舰体，准备开始拖带。

    突然，位于前方的驱逐舰朝空中猛烈开火，布吕歇尔号紧随其后。

    “右舷发现鱼雷！重复，右舷发现鱼雷！”驱逐舰的警告从通讯装置中传出，密密麻麻的鱼雷图像冲出烟雾，浮现在地图上。

    “右满舵，全速前进！”沃尔塔格吼道。“所有炮组开火！”

    塞德利茨号舰首向右急转，舰体内的人工重力与星球产生的重力一般无二，巨大的惯性让舰员措不及防，急忙抓住身边的东西稳住自己，而没有东西可抓的倒霉蛋只能与地板进行亲密接触。一些没有固定的零碎物件叮铃咣啷撒了一地，但是没人在意，所有舰员都紧锣密鼓投入战斗之中。

    离塞德利茨号最近的鱼雷自舰首前方不远处滑过，左舷炮组终于获得射击角度。从副炮到近防炮，全部压低炮口，向来袭鱼雷泼洒弹雨，密集的炮火在宇宙中形成一道弹墙。几枚鱼雷一头撞了上去，被打得七零八落，坠向大气层。然而更多鱼雷从其他方向突破防御，冲向布吕歇尔号。三艘斯蒂尔灵级巡洋舰放出点防御无人机前来协助，却因为母舰处于后队鞭长莫及。

    冷汗从库梅茨额头上渗出，布吕歇尔号已受创不轻，要是在这种地方被鱼雷命中要害，恐怕就得放弃抢救了。

    两艘驱逐舰断开牵引光束，调转方向，玩命规避鱼雷，把舵机卡死的布吕歇尔号丢在原地。三枚鱼雷杀进布吕歇尔号舰体范围内，其中两枚被近防炮集火打爆。

    趁此机会，最后一枚鱼雷进入炮组射击死角，炮手甚至可以看清鱼雷上的涂装，他们的脸因为恐惧开始不由自主地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