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君曦相处
“小曦儿,过来。”
“母后的好曦儿又闹脾气了?要乖乖喝药病才能好知道吗?”
“曦儿……别过来!”
“曦儿,母后的曦儿,母后以后都不能照顾你了……”
“别怪你父皇……别报仇……”
……
母后,别走!
“母后,不要!”云曦从梦中惊醒,弹起身子坐在暖玉床上喘着气,长发披散,冷汗将发丝黏在脸上,雪白的亵衣领子微微敞了些,白皙的脖颈上也是细细密密的冷汗。好不狼狈。
“公主?”闻声掀开珠帘疾步走进来的小翠忙拿出帕子,拭了拭女孩脸颊上的冷汗,眉目间带着细细的担忧,“公主又做噩梦了?”
云曦一动不动没有吭声地任由小翠先是擦脸,而后端了铜盆浸湿巾布给她擦脖子、手,像个瓷娃娃般配合。
眼睛空洞无神地看着锦被上的花纹,脸色有些苍白,唇紧抿着。
梦中那个一颦一笑都鲜活清晰的温柔女子,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哀伤。从出生起便有记忆的她,清晰见证那女子一步步,从单纯温善走到那样凄惨的下场……
那样一日日咳血,毒发的模样,直到死她都是美的,却美得那样叫人心碎。
都是那个女人害的!
她的母后才会死,她才会饱受病痛折磨!
父皇才会郁郁寡欢这些年!
“终有一日,我要你血债血偿!”小翠轻柔地将云曦颊边的发丝一根一根捋到耳后,突然听见少女压抑的带着那样强烈恨意的声音低低响起。
她不禁手一颤,不期然望见少女平日里那双慵懒高贵的凤眼中凛冽的寒意和恨意,漂亮的唇被她咬得有些发白。小翠只觉这样的云曦,有些陌生。
但她知道,表面上无所事事没什么情绪的公主,内心里却藏着诸多秘密。
这秘密,她也知道一些,方才公主噩梦中唤了先皇后,皇后故去多年,公主才小孩的年纪,却早慧,深深铭记了皇后的仇。
云曦咬着唇平息了翻腾的恨意,转瞬便恢复了一脸慵懒。侧目见小翠在出神,便开口,才醒显得有些轻哑的声音道,“小翠,本宫睡了多久了。”
小翠回过神躬身答,“公主睡了一个多时辰了。”
云曦蹙眉,这么久?午睡睡久了头疼的毛病也跟着来了。
她微抿唇,“伺候本宫沐浴更衣吧。”
“喏。”小翠起身便要出去叫其他人,步子一顿,又忙转身道,“陛下那边传话,晚膳在朝阳宫用。奴婢见公主睡得深,便先吩咐了小厨房,按照陛下和公主的喜好已经在准备晚膳了。”
云曦掀开锦被,这一觉睡得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她微伸展了下手脚,闻言笑了下,“你做事本宫向来放心,很好。”
小翠这才退出去,唤风儿雨儿等人伺候云曦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云曦换了一身桃红色的罗裙,在雨儿的不依不饶下才不情不愿地在外面罩了件短薄织锦轻纱。
这具身子搁在现代就是林妹妹,古代好听点说是娇弱,其实就是那种吹不得风干不得力气活的病秧子。好在身为公主,娇弱便娇弱吧,反正深闺中养着。
待她出来,云皇坐在高座之上,面前的小桌子上安放着一盘黑玉棋盘,他正在一粒一粒收回黑子。
看样子来了有些时候了。朝阳宫的宫人见怪不怪,陛下很疼公主,总怕她等着,每次说好的时辰还是会提前些赶过来。
但其实,哪怕陛下不提前,公主也不会在那干等着,这话她们当然只敢在心里腹诽了。
“父皇。”云曦袅袅地走过来,在云皇另一侧坐下,看了眼已经收拾好的棋盘,她这边是白子。上好的羊脂白玉,却用来精细地制作了这白子,还是番邦进贡的,只是但凡有好的,都会进了这朝阳宫。
云皇明黄的宽袖轻轻抬了抬,一丝不苟的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向云曦时那双总过于犀利的眼睛里都没有一丝威严,只有慈爱和温柔。
“朕来时,听宫女讲你今日心情不好?”声音醇厚温柔,少见的耐心,全给了这个幺女。
云曦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原本慵懒的面上登时就不耐了,“父皇明知故问。”语气却带着少女的娇嗔。
就像是云皇温柔耐心的一面只有晨曦公主有幸见到一样,公主这小女儿的娇嗔和撒娇也只有陛下才能见。
云皇心知肚明,便也不多言,只看着棋盘,默默转移话题,“好久没和朕的曦儿下棋了,让朕看看你的棋艺可有生疏?”
回应云皇的是云曦狡黠又骄傲的笑容,她微抬下巴,眼里星辉满溢,“父皇要是输了可别觉得下不来面子!”
这样肆无忌惮的狂傲并不会引来陛下的不悦,相反,云皇闻言却是爽朗地“哈哈”大笑两声,伸手无限宠溺地点了下娇女的额头,“你呀,要是生疏了父皇揍你的屁股”
于是父女俩你执黑子我执白地对峙起来。
云曦姿态优雅怡然地一手轻提着水云袖,一手纤纤两指执着白子清脆地在棋盘上落下,将黑子想暗渡陈仓包围后方的路给堵死。
她微垂着眸子,长睫轻扇,每次发觉黑子的意图时眉梢便会轻轻扬下,而待她落子击杀黑子突围之际,漂亮的红唇又会轻轻弯了弯,显示着她的好心情。
“父皇还真是喜欢声东击西这招。”她在云皇沉稳地落下一子后,笑着扬了扬眉,朝另一侧,轻轻落下一子,“击杀。”
又是轻松地将黑子杀了一片。
云皇从唇间溢出一声浅笑,锋利的眉扬了扬,这个动作父女俩是出奇的神似,连神情都一般无二。
只见他面上带着莫测的深意,轻轻在云曦方才落子的另一边,执子,抬手,落下。
“啪。”轻轻一声。
胜负便分。
云曦脸上的笑意便端不住了。
云皇若有深意地看向她,“姜还是老的辣,曦儿,太狂傲可是容易轻敌的。”
这话,叫云曦原本微沉的脸上立时又扬起一抹毫不掩饰其傲气的笑来,菱唇一启一合,直视云皇带着深意和关切担忧的眼神,清声有力道——
“父皇且放心,若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更何况,云曦不会输,一定会赢给您看。”
云皇闻言不知是喜还是忧地叹了声,眸光微动,“无论何时,都要保护好自己。”
“恩,儿臣会的。”
过了几日云曦坐着马车,闭目歇息了片刻,便将护国公府乱七八糟的事给扔一旁看,睁开眼,问侍女,“马车行至哪儿了?”
小翠微掀开她那侧的车帘,看了下,才答,“巷子口。”
云曦哪里知道巷子口是哪个巷子口小翠也知道她就是随口问问,公主出门都是坐马车,极少步行,又不需要记路。以至,成了半个路痴。
马车驶得很慢,突然车顶微沉,云曦耳尖地听见了什么声响。比耳朵更灵敏的是她的鼻子。她闻到了……血腥味。
脸色微变,还不待作何反应,车帘突然一掀,一道黑影鱼贯而进。
小翠和雨儿还有风儿大惊失色,刚要呼喊,却见那黑衣人捂着手臂,抵着马车侧壁,垂着头,略吃力地挤出几个字,“云曦,是我……帮忙……”
小翠冷着脸,“大胆,何人造次敢直呼公主名讳!”
“仔细搜,一处也别放过!”她话刚落,却听外头一阵骚动,粗狂的男声此起彼伏,还顺带着刀剑武器摩擦声。
云曦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云曦”就是指自己……主要是十五年来除了云颖,她没有听过别人喊她名字。一时怔愣才叫小翠误以为是受到了惊吓。
她听出声音,正是君离渊。
于是她冷静地吩咐侍女,“别声张,他不是敌人。”而后也不问君离渊怎么大白天还穿着夜行衣……还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沉着地对外头的玲珑高声道,“玲珑,不许任何人接近马车!”
玲珑会武功,自然是听到了车内细微的动静,更何况小翠的声音不算大却叫她听清,是以她在得到云曦这声命令时虽片刻怔愣,但还是遵命道——
“是。继续驾车。”而后叫侍卫继续驾车。
雨儿聪慧,见车内都是血腥味,立即将一旁的香料全扔进香炉中,一时间车内被浓郁的香气覆盖,也很好的将血腥味给压制住。
云曦赞赏性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蹙眉,“你怎么弄成这样的?”细细打量了下,他还是戴着人皮面具,一张脸上也沾了血,头发上也沾了灰尘,手臂上袖子划破一道口子,露出一截受了伤正在流血的手臂肌肤。
最重的伤大概是他胸口一只断了一截的箭矢,伤口流的居然是黑色的血。
她目光落在那,漂亮的眼睛顿时一睁,“你中毒了!”
君离渊唇色已经发紫,他意识开始迷离,但听到娇软清冷的声音,又忍不住回了句,“当然……”
“玲珑,去琼花楼!”云曦听到那些追杀君离渊的人好像朝这边来了,夹杂着“快,看看那辆马车”的声音,她美目微凛,沉声道。
“喏。”玲珑抢过侍卫的马鞭,利落地在转出巷子口位置时,急急地停了下,而后驱使马车往西行驶。
“停下!”有人追过来,但是玲珑驱车速度十分快,还很稳,这时不知是谁好像要动手,暗处一直保护云曦的暗卫飞身落下,不一会儿兵刃相接的声音便响起。
直到听不见嘈杂的打斗声,君离渊支撑不住,朝云曦那侧便歪倒了下去。君离渊突然这么一倒,脑袋直直地撞在云曦双腿上……
云曦浑身都一僵,唇微张,心跳都漏了一拍。对着他这人皮面具的脸,她自然不会有什么被美男扑了下的悸动……而是在古代待久了,连小手都没拉过的年代,突然这么一个大男人靠过来,她一时傻眼了。
还是周围侍女反应先帮忙将倒在云曦膝上的男子扶起来。
“让他躺小榻上吧。”因为是皇家马车,所以车内空间十分大,有一张软榻座位,还有一张供小憩睡觉的小榻。
雨儿微讶然,但到底不会多问,便将人扶着在榻上躺下。
小翠却是打量几眼昏迷中的君离渊,秀气的眉凝着一层担忧地开口——
“公主,今日我们坐的是您的御用马车,这样直接去琼花楼会不会……”她其实更想问,带着这么一个来历不明还身上受伤的男人,要是传出去……
云曦似乎才意识到今天乘坐的马车问题,她轻抬了下眉梢,却是冷不丁说了句,“本宫的马车,居然还有贼人敢追?”
脸色登时有些沉了。
侍女:……
所以公主您到底有没有听重点!雨儿掀开车帘看了眼,突然面色一变,“公主,后面有很多官兵!”
官兵?
云曦脸色微妙地闪过一丝讶然,看向唇色发紫的君离渊,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碧海苍云珠钏,比天空还要明亮的浅蓝色珠子微微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后压下疑惑,淡淡地吩咐外头的玲珑,“掉头,减慢速度,去锦绣坊。”锦绣坊,云颖应该在那。
“主子,官兵追上来了。”将身后那些追杀的人收服完,暗卫收起剑鞘回来,轻轻落在马车其中一匹马上,低声道。
云曦闻着车内馥郁的香气,眼神里漾着清澈却看不透的光。
她笑,“居然能叫来官兵,你和那些家奴交手可有发现是哪家的吗?”
车内三名侍女一个个都有些担忧,公主将这么一个大活人藏进马车,现下人又昏迷,不知是得罪了谁还是犯了什么事,这要是官兵来问,这不是大麻烦吗?
但转念想到云曦的身份和行事作风,她们不约而同地又认为公主能解决。毕竟晨曦公主的名号,云国谁敢拿她如何?再者,公主虽然我行我素、行事古怪了些,但却有她自己的分寸和考量。
暗卫沉吟片刻,才答,“这些人武功还行,看样子是专门训练过的,属下瞧着……好像是护国公府的护卫。”
护国公府?
云曦一愣,随后想,也是了,那个巷口,可不只有护国公府一座官家府邸?只是她才从护国公府出来,怎会这么大的事一点动静都没有?
疑虑的点太多了,她不由看向昏迷中的男子,看来只有等他醒来问个清楚了。
马车速度慢了下来,因为是街道,除了马车太华丽叫许多百姓驻足,其他到没有事什么。只除了,追上来的官兵。
一字排开,直接在将马车拦了下来。周围的百姓躲得远远的怕一不小心牵连进什么大事里头。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拦长公主的路!”玲珑和侍卫一同勒紧缰绳,将马车停下,里头云曦等人身子不由往前倾,她扶着小翠的手才坐稳,雨儿和风儿则将险些撞到车壁的卫长临扶了下。
而后便听玲珑的呵斥声。
跟在云曦身边久了,不管是过于温柔的小翠,还是比较老实呆板的玲珑,都不同于普通的宫女,在皇宫里,就是贵妃也给她们三分薄面。
这时候气势上就不能输。
云曦轻笑一声,心道玲珑这丫头别看她老实,这摆起架子倒挺有几分气势的。
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车外那些官兵,以及街道两侧的百姓。晨曦公主,长公主!
难怪会有这样的架势,也只有公主的马车才会这般张扬华丽,车帘都是大红绣金色的。
原本还理直气壮的官兵,被先发制人,一下有些犯怵了。他们只是听令行事,但是……这长公主谁都不敢也不愿得罪啊。
那头骑着高头大马的京兆尹金大人,走近一看见真是公主的马车,而且那宫女手上的令牌也不做不得假啊!登时心底叫苦不已,忙慌里慌张地下了马,上前跪拜,“下官京兆尹金得禄拜见长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这一跪,那些原本还懵圈的官兵以及百姓恍然大悟,纷纷有些惶恐地跪拜。
一时间,高呼的千岁叫云曦扬了扬眉。
她拔高了声音,却依旧娇软悦耳,“不必多礼。”
如落朱玉的声音,娇软中带着清冷,以及天家的皇威。金大人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谢长公主!”
才起身,却闻马车里长公主带着几分冷笑的声音随后响起,“不知金大人带着这么多人,拦下本宫作甚?”
明明还是娇软朱玉般的声音,偏偏叫金得禄刚站直的膝盖微麻,险些又给跪了下去。
他战战兢兢地拱手,忙解释道,“公主恕罪,下官……下官是奉了护国公的令捉拿盗贼……方才护国公的护卫说是瞧见贼人好似进了马车……下官适才带着人来……并不知,并不知是公主的座驾!”
心里不由骂起那些不长眼睛的护卫,怎地公主的马车也不认识!
他哪里知道,那些护卫是专门训练来护卫宅子的,女眷都不得见,更别提见公主的马车了。
少女似有些疑惑的声音淡淡传出来,“盗贼?何人如此大胆敢盗护国公府?”
金得禄咽了咽口水,舔了下干涩的唇,一张国字脸上满是惶恐,小心翼翼地应道,“回公主,下官也不知,只知是盗取了护国公府上一样宝物,下官这才……”
云曦打断他,似不耐烦,“那么,现在金大人是要搜一搜本宫的马车吗?”
她这一句问话,叫金得禄的膝盖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就差哭出来喊“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搜公主您的御驾啊”,然后恭恭敬敬地道,“误会误会,公主千金之躯,身边又有高手护卫,那贼人怎敢冒犯公主……更别说搜查公主的马车了!那贼人肯定是躲到别处了,下官这就带人去追!”
生怕云曦追究他似的表明了态度。
车内少女漫不经心的“恩”了声,而后便不再多言。
“那还不让开?”这时玲珑挑着浓黑的眉,望着面前的官兵,冷声道。
“让让让,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让开!下官恭送公主!公主慢走!”而后便是金得禄讨好的声音以及官兵推至两侧的脚步声。打发了京兆尹,云曦这才伸手轻轻搭在君离渊的手腕上,替他把脉。
“公主……”雨儿见云玖拧着精致的眉认真的模样,还是将那句“您把脉行不行啊”给咽了回去。
不止她这么想,就连小翠都觉得……公主把脉,不靠谱。
公主体弱,当初陛下还想过请大内高手教公主武艺防身,结果都失败了,公主的身子娇气得受不得一点点苦,最后所有高人对公主习武的天赋只能用“一眼难尽”来形容了。
后来公主倒是跟着五月姑娘学了一点点医术,这成果,她们也没见过。是以,才会觉得把脉这么高的技术活,实在不是公主会的东西。
云曦要是知道她的侍女此刻这样吐槽她,非得一人打几板子不成!她可是过目不忘,智商在线活了两辈子的好吗!
收回手,她淡淡地吩咐暗卫,“你去找五月,让她来锦绣坊替君公子解毒。”
暗卫得令便飞身离去。
雨儿忍不住小声嘟囔道,“公主您是把不出什么来……所以叫五月姑娘的吧……”
“唔”话音刚落,额头上便挨了一记。雨儿捂着生疼的额头,有些委屈地看向板着脸的云曦,心里更加确信自己是真相了。
所以孩子你为什么要拆穿一位要面子的公主?小翠和风儿对她报以同情的注目,摇头。到了锦绣坊,云曦让玲珑走的后门,然后侍卫和里头云落手下的小厮将昏迷的君离渊扶到了西厢房。
因着君离渊的身份,加上京兆尹还在找受了伤逃走的盗贼,云曦不敢让下人找大夫处理卫君离渊的伤口,便只让小厮替君离渊擦了下脸和显露在外的手,便让人都出去在,自己和小翠雨儿等人在屋里守着。
云颖闻讯从前头赶来,听了宫女的解释,她一路上还有些惊奇。但当她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君离渊时,眸光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一旁坐在梨花木桌前静静喝茶的云曦。
云曦也回看过去,端着茶杯,没有说话。
她俩之间有足够的默契,一些话不需要讲对方也明白。
但云颖偏偏抱着手臂,走进来,在她面前坐下,似笑非笑地问道,“我有些好奇,你这么一个又懒又黑心肝的人,怎么开始做起美救英雄的好事来了?”
外人都道康王府的小郡主个性冷淡古怪,不喜应酬喜从商,除了表妹长公主,不和京中任何贵女交好。
但小翠几个却见识到外人所不了解的一面……郡主最喜欢的除了钱,大概就是奚落公主了。
又懒又黑心肝……
侍女面上故作庄重,心里着实为这……精辟的形容,竖起大拇指。
云曦瞥了忍笑的雨儿一眼,后者下意识捂着还微微发红的额头,缩了缩脖子。
她鄙视地扯了下嘴角,而后放下茶杯,挑眉对上云颖暗含笑意的眼睛,面不改色,“生活太无趣,能找点乐子就找点。”
这似答非答的答案也就云颖…懂了,她支着下巴,意味不明地笑道,“我看,这倒像是话本子里,神秘男子和变态公主的桥段。”
小翠几个已经习惯了郡主和公主时不时让人听不懂的字眼了,但云颖这“话本子”却叫她们一下懂了话里的意思。
“你见过我这样美的变态吗?”云曦不急不慢地回了句,毫无被调侃后女子应有的娇羞。
但是她心里却是翻了个白眼腹诽,对着君离渊的人皮面具,外貌协会并不愿意开启言情模式,谢谢。
两人有的没的聊了会,完全忘记床上还有个伤势不轻的人。
君离渊:……
总觉得她们再闲聊,他会流血过多而亡!
“公主,五月姑娘到了。”还是玲珑的通传声打断了表姐妹见面必有的拌嘴。
“请她进来。”
五月见到云曦拱手行了一礼,依旧是一身素白的裙衫,身上只背了个药箱。
云曦朝她点了点头。于是五月走到床前,雨儿搬了椅子,让她坐下。而后取下医药箱,在小翠的服侍下净手,观察了下君离渊的唇色,便下结论,“中毒不深。”
而后手指一弹,只见细长的一根白线自袖中飞出,缠绕着君离渊的手腕自动打了个结,另一头在她指尖,只眨眼间,但见那白线只晃动了一下,便收回,收进了她的衣袖中。
这不是第一次见,但屋内除了云曦云颖,其他人还是感到惊叹。她们眼里,绝世高人的神医大概就是这般吧。
五月收了线,便从药箱中取出一个黑色的瓶子,递给小翠,“取出一粒,让他服下,毒便能解了。”
小翠依言在善舞的帮助下将药丸给君离渊喂下。
事必,五月先是点了君离渊几处穴道,撕开他肩胛处的衣服,而后冷静地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快准狠,取出了带毒的箭头,将其扔进一旁的水盆中,开始处理肩胛那处箭伤。期间,神情始终淡淡的,像是在完成一件作品。
登时殷红中泛着黑的血水晕染开来。
她又撕下君离渊的袖子,清洗了下手臂上的剑伤,洗干净血渍,再将金创药洒在伤口上,用纱布包扎好。
她的速度很快,手法很娴熟,几乎只用了一炷香不到,便处理好了君离渊的伤。
“五月姑娘好厉害!”一会儿,便处理好了君离渊的伤。
“五月姑娘好厉害!”雨儿在一旁不由看得目瞪口呆,说起来她方才看都不敢看拔箭的场景,闻着血腥味她就虚。
这下见五月已经洗好了手上的血渍,用罗帕拭手,双眼不禁冒着星星,看向她。
治伤救人的时候,五月是冷静到冷淡的,但平时却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是个脾气很好文静内敛的姑娘。
她对雨儿淡淡地笑笑。
而后对云曦恭声道,“主子,他的伤势不重,只是中了毒失血昏迷,属下给他服下了解毒丹,伤口也已止血。五个时辰后便会醒,只需休养几日便无碍。”
云曦顺着她看向床上的男子,许是服下的解毒丹药效太好,此时那原本泛紫的唇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还带着失血过多的病白。
她收回视线,唇角微扬,“辛苦你了。”
五月敛目,“主子言重。”
“带五月姑娘下去休息吧。”云曦见她这般,只是笑笑,而后吩咐小翠。
云颖在一旁忍不住破坏氛围道,“这好像是我的地盘。”然后唤了自己的侍女进来,带五月下去休息。
对此,云曦只是眯起眼笑得慵懒。“公主,天色快黑了,您还不回宫不太好吧!”小翠原以为云曦救了人便会离去,哪知……午膳用了,晚膳的时辰也快了,公主还是坐在厢房内,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不由上前请示道。
云颖只除了陪云曦用了午膳,下午午休了半个时辰,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不用想也知是在忙着生意。
而云曦,下午睡了一个时辰,醒来便让人拿了一盘围棋,自己与自己对弈居然挺有兴致地玩到现在。
听出小翠的意思,云曦举着白子的手一顿,而后还是落在棋盘上,慵懒的声音淡淡的,“不急,五月说五个时辰后会醒,那便等人醒了再走。”
话落,优雅地伸手去拿黑子,继续对弈。
小翠:……
“可……毕竟是男子,对公主名声不太好……”小翠到底还有些忌讳男女之防,为了云曦的声明才这般劝阻。
只是骨子里还是现代人的云曦却不大在意,挑了挑凤眉,笑得坦然,“怕什么?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你们未来的驸马爷。”
“!!!”小翠先是被云曦这大胆的话惊了一惊,而后满头黑线,“公主!您才6岁”
未出阁的女子,怎可这般讲!雨儿下意识就脱口而出,“小翠,公主的名声本来就不好……”而后一震,“什么,驸马爷?!”
“咳咳……”比小翠雨儿更感到惊吓的大概是床上那位。
一醒来便听到少女用坦然到极致的语气说……君离渊认为自己醒来的不是时候,要不还是接着昏迷吧。
这咳嗽声叫小翠瞪大了眼睛,她想的却是,刚刚公主的话全叫未来驸马爷……呸,不是,叫这位身份不明的男子听去了,公主的名声啊。
一旁的雨儿掩着小嘴,小心翼翼地打量起云曦的脸色。
她方才好像……不小心将心里话给喊出来了,但愿公主没有留意到!
“啊,你醒了。”云曦自然不会这个时候和雨儿计较,扔下手里的棋子,揉了揉手腕,负手背在身后,步伐愉悦地踱步到床边,漂亮的眼睛清澈无波,一眨不眨地盯着君离渊,而后弯了弯眸子,笑得十分单纯无害。
君离渊被少女这个炫目的笑容弄得一时忘了思考,如果不是醒来确认自己没有幻听……谁能将眼前这样一个美得惊心动魄,笑容纯净无害的少女,同说出那种话的云国长公主联系上?
但只是刹那,他便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眼包扎好的伤口,长睫微扇,抬眼对着云曦说了句,“多谢。”
他的眼睛很好看,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很容易以为,这个男人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人,然后不禁沉沦。
但他的眼里其实没有任何杂念,有的是叫人看不透的光。
云曦笑,“好说好说,你欠我一个人情,那么现在,可以摘下人皮面具让我瞧瞧你的脸吗?”
若是旁人,也许就要以为少女对他动心了,但是君离渊却很确定,眼前这位不按常理出招的公主,纯粹是好奇他的长相。
想着,他唇角微勾,平凡的脸因这个笑显得有那么一瞬的精致。
只闻男子如泉水清冽悦耳的声音说道,“好。”男子夺目的眸子里仿若有浩瀚的星辰,叫人心醉。而他的声音那么轻那么真挚,她只觉得耳根微热,堪堪收回视线。
“需要帮忙吗?”她微扬着下巴,站在床边像一株怒放的玫瑰,从君离渊的角度,只能看见秀气的下巴,和一小截白净纤细形状优美的颈项。
少女清越慵懒的声音像是随意一问,但仔细听,会察觉那尾音的略不自然。
知晓她说的帮忙是什么,君离渊靠着软软的枕头,轻笑一声“不用”,而后在云曦望过来之际,白净修长的大手缓缓移动到耳廓处,而后只听十分轻薄的一声,顷刻间,两指间的一张薄如蝉翼精巧的面皮……
而男子的真容却是——
惊为天人!
这是云曦和小翠、雨儿三人此时共同的心声。前者还好,只是眼里闪过惊艳之色,小翠雨儿却是有些吃惊地张大了嘴。
终于明白公主为什么那么好奇男子好看的眼睛和悦耳的声音下,却不肯露出来的真面目了。
但见那眼还是那双深邃迷人,但其他全然不同了——斜飞入鬓的眉,眉目似泼墨而出,鼻梁高高弧线优美,唇偏薄,菱角分明的下巴,下颌线分明到精致。一张脸比女子的还要白嫩无暇,只左眼下有一点痣,平添几分风情。
怎么形容呢,三分温润睿智,三分出尘儒雅,三分俊美风流。
能够将美与阳刚相结合的一张脸,能将温润和冷清相融合的气质。
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就是当今肖似陛下的清俊无涛大皇子,还有京都俊美无双的谢小侯爷都不能与之争日月同辉。
饶是见过公主这样的人间绝色,两名侍女还是对这般好颜色的男子感到心惊。此刻竟是觉得世间应是找不到比这二人更要绝的容貌。
“公主可满意?”君离渊眨了下清辉熠熠的眸子,里头盛满了点点星光笑意,薄薄的唇微勾,戏谑地开了口。
清越悠扬的声音配上这样的容貌……
简直就是在让人犯罪,云曦心里感叹一句。
面上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容,径自在床边坐下,身上清清浅浅的温软香气扑面而来,叫君离渊眸光微凝。
只见少女一手撑着床沿,一手向前,竟是面不改色地用指尖轻轻摩挲他的眉骨!
“满意至极。”而后在他微错愕的眸光下,少女吐气如兰,轻笑着像是要勾魂摄魄的妖精,偏偏眸光清澈得叫那异常妖娆的神态动作显得无比自然和……无辜。
君离渊对上对方带着笑意的眼睛,心里却是暗叹,世间有这等容貌的女子,才6岁的年纪却心思已然叫他都摸不透了。
“我对公主的容貌,也是满意至极。”他倾身,微微扬起脖子,唇接近云曦的耳侧,这等轻浮的动作却生生有一股优雅的美感。声音里夹着戏谑的笑意。
丝丝入骨。
云曦脑海里只闪过一个词——
腹黑。
两人这般特殊的斗法,落在侍女眼里就变了样了——
“公主!”雨儿脸红得很,小翠已经从对男子容貌的惊艳中醒来,此刻是极为生气的。
雨儿在一旁快哭了,“小翠,公主莫不是叫好看的妖精给迷惑了吧!”对于性情大变的公主,她也是一头雾水,只当君离渊是勾人魂魄的妖精。
“噗……”云曦忍俊不禁,而对着她的男人,一张巧夺天工的俊脸一下子有些黑沉。回去的路上,侍女们明显发觉公主的心情很好。具体是为什么……
后来私下里雨儿是这样给的解释——
公主被美人迷惑了。
一个时辰前——
“公主,郡主说她有事先回王府,让奴婢转告您一声。”风儿轻轻推开了房门,毕恭毕敬地温声道,而后才见床上坐着的绝色男子,一时惊讶,“这……”
但随即明白,这位便是之前易容的公子,只福了福身见了礼,而后想了下,才询问云曦,“公主——是否要传晚膳?”
小翠抬眸望了眼风儿,面色微妙。
然而不待她作何反应,云曦便道,“恩,传吧。给君离……公子单独上一分清淡的。”险些又直唤名字。
君离渊似有意外,挑了下眉梢,“我的伤势已无大碍,现在便可离去。”说着便要下床。
云曦声音微冷,看向他,似笑非笑,“你的伤是无大碍,但是,你不能走。”
你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