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急中生智，一眼就看出了程老爷的意图，果断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从房梁上翻了出去，这才躲过一劫。”

    一间破庙里，肖市绘声绘色的给众少年们讲述着他的惊险遭遇。

    “不愧是肖哥，就是胆识过人！”

    “多亏了肖哥，我们才有了这享仙缘的福气。”

    众少年们目露崇拜之色，连连赞叹了起来。

    肖市满面春风，似乎相当享受这些恭维之辞。

    “唉唉唉，不能光谢我，还要感谢虎哥的慷慨仗义，这才有了我们如今的收获。”肖市笑道。

    程虎坐在角落，原本的面色还有些难看，但见众人都把目光凑了过来，也只得挤出几分勉强的笑容。

    这群狐朋狗友是只见着好了，可若是方法无效，他作为偷丹的主谋，事发之后肯定免不了一顿毒打。

    很毒很毒的那种。

    肖市看出了他的顾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虎哥大可不必如此忧心，这妖丹虽贵，可你若是凭他得了仙缘，我看程掌柜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小子虽是安慰，但语气中却略带挑拨之意。

    程虎白了他一眼。

    感情偷的不是你家的妖丹，你当然不心疼。

    不过他心知现在还不是和这小子争辩的时候，也就没计较什么，

    念及仙缘，程虎的心里还是不免掀起了一阵波澜。

    每隔三年就会有紫霞山的仙师提着探缘镜来到镇上收徒，到时候清风镇中所有十二三岁的少年都需要被探缘镜一一扫过。

    届时，如果在少年的小腹处有一个黄豆大的小点于探缘镜中发出萤火般的亮光，那就是身怀道种，可攀仙缘。

    这样的少年会被仙师领上紫霞山，只需往褪凡池中一泡，从此道种开窍，踏上仙途。

    毕竟每三年镇上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好运的少年被紫霞山提去修仙，所以这仙家之事在清风镇中并不算什么秘密。

    程虎想到这，又看了肖市一眼。

    正是因为他，才有今日的众少年齐聚一堂。

    “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面吧虎哥，这个方法是我从王家的小少爷嘴里套出来的，绝对真实有效。”肖市笑眯眯的，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听到了王家的名号，程虎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不少。

    清风镇不大，能够被称之为少爷的人物寥寥无几，程虎身为富豪之子，勉强算一个。

    而肖市口中的王小少爷可是镇上最知名的大户之子了。

    王家三兄弟在这六年间已有两人被检出了仙缘，从此踏上了仙途，这件事在清风镇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真羡煞旁人。

    但肖市却从三兄弟中的小王少爷口中探出了隐情。

    原来，探缘镜本质上是仙师用于检查凡人道种中散发出的微弱‘仙力’的工具。

    而且并非只有极少数人身怀道种，实际上所有的人都身怀道种！

    只不过资质不足，灵光不显，仙师懒得花费褪凡水为他们开窍罢了。

    这可是真正的仙家之秘。

    初闻这消息时，肖市也觉难以置信，可细想王家居然能连续两次在仙师收徒时被检出仙缘，这就让此事显得有些蹊跷了。

    道种中有‘仙力’，妖丹中亦有‘仙力’。

    如是把妖丹裹好吞进肚里，被仙师的探缘镜一查，不是高资质的道种又是什么？

    至于本次仙师收徒的时间，就在今日。

    肖市心思活络，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厉害，正好程掌柜一直收藏有一颗宝贵的妖丹。

    因此，这才有了程虎引狼入室，协助肖市盗取自家宝贝的故事发生。

    至于其他少年皆是两人担心妖丹仙力过旺，怕被仙师看出破绽，这才秘密召来他们加入计划，美其名曰‘平分妖丹，共享仙缘’。

    “事到如今，也反悔不得了，是成是败我们今天下午就能见分晓。

    大家快把妖丹平分，用膏药裹好吞下，只要到了紫霞山，那我们就是炼假成真，彻底踏上仙途了。”程虎重整精神信言道。

    “甚好！那陈庸医的药膏我可见识过，保管怎么进去就怎么出来，绝对不会吃出问题！”肖市微笑着附和。

    万事俱备，接下来只需等待仙师造访清风镇了。

    ……

    午后的凉风拂过小镇。

    气流游走于楼房间隔的宽街窄巷间，似相恋之人手挽着手，轻抚着对方手心上的每一处细节。

    清风温柔细腻若丝绸，小镇的名字也由此而来——清风镇。

    此时镇上的天气虽凉爽怡人，但镇民间的气氛却是火热。

    “肖市！连这个小魔头都有道种！”

    “真是老天无眼，这小兔崽子何德何能配得上这仙缘？”

    “呸！刘家，张家的小后生哪个德行不比他强上万倍？就这小混蛋也能检出道种？”

    清风镇并不是什么富裕小镇。

    哪怕是镇上最宽的街道也不过使两架马车并驾而行。

    就在这样的一条道上，来看热闹的镇民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一青一少两名男子围在了中间。

    青年手持古朴铜镜，挺立在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面前，啧啧称奇。

    “奇哉，奇哉！”

    “寻常镇子不过一两个身怀道种的孩子，这个小镇虽然体量不大，今年却是一口气蹦出来六七个有仙缘的孩子！”

    白衣青年感慨不已，目光柔和的看着身前的少年。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青年面带微笑，语气柔和，令听者如沐春风。

    “回仙师大人，我姓肖，名市，叫做肖市。”

    少年毕恭毕敬的回答着，不敢有一丝怠慢。

    青年仙师若有所思。

    听观众们的口气，这肖市好像在清风镇中并不讨镇民喜欢。

    但见这小子面相清纯柔和，也不似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或许只是有些顽劣罢了。

    念及此处，他便摸了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这点动作被肖市看在了眼里。

    他灵泉般清澈的眼中不禁暗暗流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

    随着肖市被检出道种，一时间人群中爆发出的议论声一浪压过一浪。

    听得周围镇民的声音逐渐不受控制，白衣仙师挥了挥手，示意现场安静下来。

    “诸位乡亲不必多虑，我紫霞山乃是名扬整个龙脊山海的名门正派。

    无论此子之前品性如何，我相信只要到了紫霞山都能够弃邪从正，被培养成我正道的中流砥柱！”

    此言一出，场上议论之声骤减，众人这才缓缓反应过来。

    肖市这小子可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结了货真价实的仙缘。

    成了仙师，哪怕什么事都不干，镇上每个月都会给仙师家里送去上万铜钱的俸禄！

    念及此处，众人立马变了颜色，人群中一张张笑脸堆了上来，语气也变得亲切了起来。

    “我打小就看好肖市这孩子，通人情，懂事故！一看就是聪慧苗子！”

    “是啊，肖市这孩子还有孝心，肖父早些年就牺牲了，肖母卧病在床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是他一个人照顾的。”

    “没错，我看这小子在孩子堆里也是出众，说不定还有些领导才能呢！”

    众人的风口急转让肖市有些猝不及防。

    仙师神色如常，对肖市会心一笑，说道:

    “孩子，回家收拾行李去吧，一个时辰之后我和其他的孩子都在镇口等你。”

    “是！”肖市有模有样的抱拳。

    谢过仙师之后便转身朝后方走去。

    肖市所经之处，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道来。

    这小子走路时虽低着头，但眼珠子却不老实的在两旁的镇民脸上乱瞟。

    人群中有一脸嫉妒的少年少女，有难以置信的汉子，有面色慈祥的老人，更多的是些挂着虚伪笑意的长辈。

    还有几个和肖市一样，已经用假道种骗过仙师的同伴正在人群中看热闹。

    这些少年亦是众星捧月般的被镇民们围了好几圈。

    肖市留意了一番，王家的小少爷居然不在其列。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位少爷的年龄应该也已经足够参加今年的仙师收徒了，只是不知道为何没来。

    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肖市加快脚步从人群中钻出。

    虽然脑袋仍然像犯了什么错一样低着，但不住上扬的嘴角却暴露出了他内心的欣喜若狂。

    胸口起伏的程度不断加大。

    肖市不觉把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很快就奔回了家。

    肖母所处的房间在一栋小楼的二楼，这栋小楼就是肖市的家。

    楼上房间的面积不大，堪堪能够放下两张床的大小，床铺靠着一面带窗户的墙。

    “娘，我已经提前雇了人来照顾你了，这贯铜钱是我在铺子里做工挣得的。

    我以后成了仙师，必定是用不上这些俗物了，你且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临行之际，肖市从怀里摸出了一大贯铜钱塞到了母亲手中。

    午后温和的阳光的透过窗棂洒在肖母的身上，竟然为虚弱的她平添了几分神圣之感。

    多年的病患夺去了这位母亲的容颜与精力。

    她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可脸上却已经爬满了皱纹，眼角低垂，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深深的疲惫，眉宇间依稀可以回味出她年轻时的貌美。

    肖母狐疑的看了一眼肖市，叹了口气，终究是把铜钱收了下来。

    “市儿，你马上就要走了，有些话娘不得不告诫你。

    第一，切莫再行那些小偷小摸之事，如今家里的情况已经比以前要好多了。

    常做这种事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说到这，肖母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那贯铜钱。

    “第二，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别在外头出风头，伤了身体！

    第三，在外面做人，要学会知恩图报。

    这些不仅是我的意愿，也是你爹走之前对你的叮嘱。”

    言罢。

    肖市听得面颊微微发热。

    心知今日一别母亲，或许就是数年之思了。

    见肖市深吸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紧接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只听得三声闷响。

    肖市对着肖母磕了三个响头。

    “娘，您的教养之恩，孩儿终生难忘！”

    肖母一滞，眼中流露出些许的不舍，似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挥了挥手，叹道:

    “去罢，别误了时辰，上了山以后一定要注意安全！”

    闻言，肖市站起了身，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又对着肖母行了一礼，而后转身背起行囊，退出了房间。

    目送着肖市的身影离开了视线，肖母喘了两口气，艰难的支起了身子把自己挪到窗边。

    向外望去，此时已是黄昏。

    夕阳洒满了整个清风镇，落日的余晖映射在一座座房屋的瓦片上，如金红色的水波荡漾，仿佛天地都镀上了黄金。

    天际的红霞万年如故，今朝却是多了些离愁的意味。

    肖市缓缓走出了家门，迎着温润的夏风，踏上了求仙的道路。

    ……

    镇口，夕阳西下。

    瘦弱的少年背着行囊，自清风镇中缓缓走出。

    白衣仙师望向远处逐渐走来的少年身影，嘴角流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六个……呵呵呵。

    原本以为至少需要走上三四个镇才能集齐的仙材，竟然在一个镇子里就差不多齐全了！

    天助我也，有了这些小鬼的肉身和道种，这次炼制道血丹的成功率应该会大大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