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流江边江流
“凡哥行不行啊,这样真的能钓上鱼吗?”
“放心吧,电视剧里都这样演,我的步骤不会错的。”
韩震拿出腰斩的冰红茶塑料瓶,里面装着刚刚出土的蚯蚓。
把蚯蚓穿进鱼钩型的铁丝里,加上一股细线,一根工地里偷出来的竹竿,找两块砖头垫在屁股下,钓鱼前的准备工作就完成了。
“这样能钓到鱼?真的假的,凡哥我成绩不好你不要骗我。”
“骗你我能有什么好处,钓上鱼来我们平分。”
于是两人自信把“鱼钩”抛出去,韩震的瞟浮有了动静。
“凡哥帮帮我,我好像拉不动这条鱼。”
两个屁大点的小孩作出拔河的架势,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后退,却不想竹竿咔嚓一声断成两节,面红耳赤的两人吃了个满满当当的屁股开花。
再后来,两个人又试了几次,鱼没有吊上来,倒是在不远处的池塘里钓出满满一盆的龙虾,被鱼塘的老板告了家长,挨好一顿打。
只是苦了蚯蚓,被龙虾啃食,没了血腥味还要挨上两砖头,被小屁孩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
“所以江里炸不到鱼吗?”卫宁听完了我的故事,问道。
“理论上有可能,守株待兔知道不,看你运气,不过你可以找个鱼缸试试,只要不怕挨打,还是有希望炸到鱼的。”
“那这两个鱼雷怎么办,不放掉可惜了。”
“找个没人要的烂萝卜,炸那个也许,或者直接空地上放了。”
卫宁低下头攥紧了鞭炮,“那...好吧,给你,你来放,我怕。”
“行,我来。”
放鞭炮的时候卫宁躲在一辆面包车后,谈个小脑袋张望,脑袋后的马尾垂在肩上。
“快点火呀。”
“你这打火机不放风的,火都被风吹没了。”
点着火后,卫宁大喊:“叔叔快跑,要炸了!”
“还用你说!”我抱头鼠窜。
“嘭!嘭!”
两声爆炸后我才停止脚步,以往都是拿手上丢出去再跑,这次是放地上一次性点了俩,可不得豁出命来跑。
“哦哦,好耶!”
“好了吧,该回家了。”我提醒道。
“不要,再玩会吧,待家里没有意思,奶奶电视都不让我看。”小卫宁伤心地说。
“为什么?我每次回家都看见你在看电视。”
“那是因为奶奶说了只能在那个时间看电视,我眼睛近视了,爸爸说的,奶奶不让我看。”
“那你确实活该,你看我十八岁了,还有手机,就是没近视,你说气人不。”
容不容易近视可能会遗传,卫平和荀蓝早早近视,而老爸的眼睛已经炯炯有神。虽然卫宁是老爸的亲孙女,但在血缘上,还是没有关系。
“叔叔再玩会吧。”卫宁乞求道,又晃起我的手臂。
“行行行,那我们沿流江再走走。”心软的我还是同意了。
一少一小在喜庆的日子里在江边缓缓走着,卫宁步子小,我的放缓许多她才跟得上。人行道两旁的柳枝飘曳着,卫宁时不时靠近把手搭在柳枝上,体会柳枝从手上溜走的感觉。
“好像丁丁。”卫宁放下柳枝条,一蹦一跳跟了上来。
“丁丁怎么了?”
“我抓丁丁的时候它就跑,呲溜呲溜的很滑,我抓不住它。”
“做事情都是有方法的,你可以试试抓它的后脖颈。”
“我知道,爸爸就是那样抓它的,可是它太胖了,我一只手抓不住它,抓到了它也能挣脱。”
“那你应该多吃点饭,快快长大。”我鼓励道。
“我会的,长大了就可以照顾爷爷奶奶了。”
我一愣,这话竟然从八岁孩子的嘴里说了出来,细细想想,可能是因为老爸老妈将孩子从小带大吧。卫宁三岁妈妈就走了,卫平工作忙,卫宁都是老爸老妈在带着。
“坐会,不要太累了。”
我坐在路边的石凳上,一边抖腿一边看流江。
流江很静,静静地延伸到远处,只有弯腰的水草能看出底下的暗流涌动。江心洲上的杂草枯黄枯黄的,原本有的水鸟想来去更南的天地过冬去了。冬日的萧瑟将往日的生机横扫一空,天地一片灰茫茫,万籁俱寂。
“叔叔你看。”
卫宁的头上带着她用枯草编织的草环,乌黑秀发里沾满草屑。
“脏不脏啊。”
“叔叔你给我拍张照片呗。”
“几岁小孩啊就喜欢拍照,长大了还得了?不拍不拍。”
“唉,叔叔,你就拍两张嘛。”
“不拍不拍,你眼睛不好,不能看手机,拍了你也不能看,不如不拍。”
“叔叔...”
卫宁再怎么撒娇我也没有答应,小孩子眼睛是一辈子的事,耽误了到时候还得怪我。
“再往前走走,走到那座桥我们就回去,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在我这里你别想玩到手机!”
卫宁不说话,蹲下来抱着膝盖,余光瞥我,像个怨妇。
“走不走,不走回家了哦。”
“哼,走就走,才不回家。”卫宁站起身骂骂咧咧地说道。
“叔叔还有多远啊,怎么还没到啊。”卫宁抱怨起来,古桥确实有点距离,要不然也不至于我每次散步都要走上一个小时。
“快了快了,要不我背着你?”
“真的?那太好了。”
卫宁双手箍着我的脖子,我双手拖着卫宁的大腿根,一步一步走着。
桥上有人,有位长相不俗的高中生,我认识,叫江流。她戴着一顶针织帽和一条女款白色围巾,身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和棉裤,下半身穿了蓝色牛仔裤,配上飒飒的皮靴,显得略微臃肿,江上风大,穿多些很正常。
我很诧异为什么江流会在这里,旮沓角落里的破桥只有流江对岸的村民为了买点生活用品时才会有人经过。像我这样散步的也只是在桥上逛逛。
一时间,我竟然有了江流要投江自尽的想法,荒诞无稽。
“卫凡,这是你...?”
“侄女,亲哥的女儿。”我回答了江流的问题,将卫宁放下来,她趴在我的背上,快要睡着。
“叔叔,到了吗?走了这么久了。”卫宁迷迷糊糊地站在旁边,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就是这座桥,没名字,孤苦伶仃的活了好些年头。这是我的朋友,和江姐姐问好。”我解释道。
“江姐姐好!”小丫头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新年快乐,江流。”
“同乐。”江流阴沉的脸色舒展了些,“你哥年纪不小了吧,侄女都这么高个,长得也很俊俏。”
“我哥三十了,家里就这一个小孩,爷爷奶奶宠着她,他爸也尽职尽责,女孩子就该宠着,眼光高一点好,别到时候被哪个黄毛骗走了。”我打趣道。
“对对对,也就端木熙钰瞎了眼被你拐走了,哈哈哈...”
“姐姐,你在笑什么呀,我也想知道。”卫宁很自来熟,一脸好奇。
“小孩子打听什么,去去去,一边儿玩去!”我赶忙支开卫宁,朝江流笑道:“你呢,来这边也是散心吗?”
江流撩起耳边的碎发,整个身子倚在桥上,笑了笑说道:“有个亲戚在对岸,家里没人伺候,妈妈今天来帮忙,顺便过除夕夜。”
“对你家很重要的亲戚吧。”
“妈妈的养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全走了,家里就剩她一个老宝贝,每年过年都来这边。”江流说完,深吸一口气,似是在体会江风的倾诉。
“嗯...这次考试怎么样,首考成绩。”我问道,我和她共同的话题似乎仅剩学习,别的聊起来气氛太过暧昧,聊多了反倒不好。
“不怎么好,算得上不好,家里人一直认为我能考的更好,为这事他们唠叨好久了。”
“那我不礼貌的说一句,你得考多差才会惹得父母说这么久啊。”
“三百九十多分,这个成绩在普通班确实挺好的,可是在重点班就是倒数,你应该清楚的,重点班四百一二十的大有人在,我这分数,还被班主任告了家长,所以很难受。”
她闭上眼,躲进自己的世界里。
我:“......”
“你考的倒是不错,四百多,很不错了呀。”
我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成绩不都是藏在心里的吗?低了丢人,高了怕人误会炫耀。”
“别忘了我是重点班的学习委员,你们普通班上交的资料都是经过我这儿的,你是十六班的最高分,一眼就记住了。”
“说得有几分道理,你说服了我。”
江流转过头看着我:“你家里人应该很高兴,他们给了你不少奖励吧。”
我讪讪地笑笑,说道:“高兴是高兴,奖励是毛都没有,他们自己都管不好哪里可能有奖励。还有,家里穷得叮当响,能吃顿好的已经很满足了,奢求什么奖励。”
“真的假的,你不要诓我。”江流的表情很像卫宁听我开玩笑时的样子。
“我爸病了,诊所里的医生来过,走估计就年后的事。”我平静地说着那天将要进门时偷听来的话。
江流脸上的笑容僵住,气氛变得异常诡异。因为考试考得如何和清醒的意识到即将失去至亲没得比。
我不以为意地说:“现在你伤心了吧,应该是我更伤心,我不允许有人比我更伤心,你应该快乐点,起码比我快乐。”
江流怔怔地看着我,旋即笑出来:“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爸爸要没了还在这安慰我。”
“我侄女不知道,你别和她说。”
“我当然明白。我只是不想理家里两个老古董,思想落后为人迂腐。”江流愤愤道。
“别这样说你爸妈,虽然我没有接触过你的父母,但是你想想天底下有几对父母是不为着子女着想的呢,他们的本意都是好的,你要真烦他们的话听听就好,别当做一回事,更别和自己置气,到头来双方都闹不好,吃亏的只有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