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熙钰发的消息打破了宁静的夜，黑暗的天井里我敷衍着她，无非是一些打情骂俏的肉麻言语，本就疲倦的心懒得去理会。她有做这事的资本，我没有，故而只能乖乖走着定好的路：高考，上大学，找工作，成家立业。

    既然没有小说主人公开挂般的剧本，我就不可能一飞冲天，只得用双手堆砌着废墟之上的堡垒，一点一点的积累属于自己的世界。

    房间里他们老爸老妈交谈着什么，我心想要是留下些什么，我就感激不尽，他们养育之恩本就难报，我不奢求他们给我留点什么。

    端木熙钰的消息再一次打断了我的思绪，不耐烦的，我直接和她道了晚安。

    乡村宁静的夜晚最是安逸，尤其是九点多的时候，家门口冷冷清清，玩闹的孩子回家休息，只剩下偶尔传来的狗吠。背后的竹椅嘎吱作响，我哼着小曲，思考自己未来的路。

    考上大学，找份工作，结婚生子，退休，结束一生，用老徐的话讲，一眼望到头，没有什么跌宕起伏，就像这村子里的大多数人一样，为了明天的太阳、为了明天的一口饭活着。

    夜深，我叹一口气，起身回屋睡觉，本身我就不是有野心的人，退一步讲，我的家境支持不了我的野心，怎么折腾都是无理取闹，苟活一辈子似乎成了归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我下楼找杯牛奶喝，碰了见老爸老妈。

    “还不睡？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学。”

    “睡不着，喝点牛奶助眠。”

    “白天不会困吗？”

    “有午睡呢，放心好了，学校里有空调，睡得好着呢。”全家就我房间没有空调，也是悲催。

    ......

    隔天起床，老妈硬是往我书包里塞了一罐大红袍，说是上次朱大叔拜访的时候送的，提神又养胃。我悄悄把茶叶放回去，可当我在学校里打开书包才发现，朱大叔不止送了一罐...

    课间，端木熙钰啃着零食和同学八卦起近来娱乐圈的琐碎，怀民把头埋在桌子呼呼大睡，徐梦洁一如既往的用功学习。

    手中政治卷子的客观题写上了答案，我放下手中已经没墨的水笔，打开笔盒的刹那，一阵莫名的迷茫涌上心头，我突然发现现在的我不是为了自己活着，是为了老爸活着，为了在他给他争取所谓的虚荣心，我被他无声的父爱绑架了！

    我好想哭，为了自己本该愉快而轻松的心境而哭，它随着压力烟消云散，带走了我的快乐，这份悲伤即使和端木熙钰待在一起也无法消却半分，周围的一切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变得灰暗，让我窒息。

    我扯了扯端木熙钰的衣袖，示意她离我近些，我将头靠在她的肩上，班上的同学见怪不怪，因为我俩已经是公开且老徐允许的恋人。

    她身上的栀子花香飘进我脑中，我仿佛又看见那位白衣女子，她好像天使，带着我远离了痛苦，闻着这花香，我一阵心安，难过的心有些平复。

    “怎么了？”她放下手里的零食，往我怀里钻了钻。

    “没事，就像抱抱你，你身上好香。”我声音很小，所以凑在她耳边说道：“有些困，靠在你身上感觉好些了。”

    “该溜子模样，讨厌...”她的脸微微红，把头转过去，拿出一张卷子装模作样的写起来。

    稍稍平复了心情，我打开那包茶叶，取一小撮放进掉漆了的保温杯中，顿时茶香四溢，清新扑鼻。

    轻车熟路的把她课桌里的大白兔奶糖放嘴里，静候茶水。端木熙钰询问我是不是有心事晚上睡不好，我微微笑，让她别担心，茶叶还是很提神的。

    中午，本该昏昏欲睡的我被茶叶刺激着神经，睡意全无，脑子里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行政楼里，我静静的看着一旁的端木熙钰，她的嘴角上扬，估计梦里和哪个帅气的男明星接吻。脑子里再次反复出现着老爸的身影，它始终盘踞在我的心头，就是一只蚂蟥不停地吸食着我的精力。叹一口气，我抚摸着她乌黑的秀发，想来她活的也和我一样吧，衣食无忧父母却不在身边。

    不曾想我这一举动碰醒了端木熙钰：“还不睡吗？”

    “嗯，喝了茶叶睡不着。”我如实回答。

    “那...”她转着眼珠子，思考一会儿说：“去晒晒太阳吧，这天气很舒服。”

    起身离开行政楼，她拉着我的手来到了操场边的看台上。正午的阳光恰到好处，刺眼却不炙热，坐在太阳底下身子骨暖和。

    她身上的栀子花香依旧迷人，青春活力的高马尾轻靠在我的肩上，加之有规律的呼吸，心中泛起涟漪。

    我和她这样坐在一起，我靠着墙，她靠着我。温和的阳光我的褪去了几分茶意，难以闭去的双眼如同老旧的窗户，一摇一摇的合上。刺眼的阳光没有给面子，它炙烤着黑暗的世界，使我不得不睁开眼。

    我搂过端木熙钰的腰，解开她的高马尾，秀丽的黑发披在她的玉肩上，她把头埋进她的怀中，躲避着耀眼的光线。

    “这样是不是不好...”她嘴上说着，我却感受到她的迎合之意，她双手用力合十，抱的更紧了些。

    “不喜欢太亮的，我还想眯一会。”

    “嗯...”

    “晚上想吃那家的芹菜饺子。”我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香味。

    “我点...”

    在压力与日俱增的高三，我很庆幸自己和她在了一起，避开了拥挤的食堂、与同学间交往的烦恼...除了家里的事，我和她几乎无话不谈，只不过每次都是她挑起的话题，我续下去道自己的方面。

    “卫凡。”

    “嗯？”

    “我喜欢你...”

    “一样...”

    她红润的朱唇青青在我脸颊停留片刻，随后把头埋进我的怀里。

    她的温度在我怀里传递，温暖着我疲倦的心。我又将她公主抱入怀中，欣赏起操场的景。人工草坪上放着两台除草机，我们就如同它们，躲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安逸的避开外界的纷扰，享受心灵至上的快乐。

    她和我聊起了她的未来，她说她想去大城市，待在大城市里体验紧张又快节奏的生活，我只是和她讲着我心中的利弊，没有表露自己的心意。

    事实上，我自己也不知道以后该做什么，该怎么样的活下去。贫困的家境注定我的眼界超不出这个略显滞后的江城，我只能从电视里、手机上看世人口中所谓的大城市，十一去临安的时候我只看到了繁花似锦的商业街，优美如画的西湖，以及林立的高楼大厦。

    可我没有看到它背后的一面，每个城市都吸引着陌生人，极其相似的，是地球与月亮，站在地上的人永远只能看到月亮的一面，背后怎么样去看了才知道。

    骨子里的热血也让我憧憬着大城市的生活，那里日新月异的生活的魅力不亚于怀里的美人。

    “我们都在临安上大学的话，到时候就在临安买房！”

    “这主意不错。”端木熙钰砸吧砸吧小嘴同意道。

    就这样沐浴在阳光下，端木熙钰依偎在我怀里与我一起憧憬着未来，她说要在临安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在那定居。我默默听着，顺带着给自己未知的路勾勒上几笔，防范将来面对时，不显得突兀和窘迫。

    晚上，一向只有我和端木熙钰吃外卖的教室里多了位道友，张怀民。

    “怎么不吃饭？难得见你不吃饭。”我手里抱着外卖餐盒，问他。

    “孟菲她老妈送饭呢，顺带给了我一份。”

    “所以，饭呢？”

    “炫完了。”

    “......”

    拿个外卖的功夫，怀民就把自己的饭吞噬，也是不简单，这份劲要是放到读书上，班里肯定多一个学霸。

    “你和孟菲怎么样，我看她这两天跑的挺频繁的。”

    “助力我首考，我和她说过很多次了，不听有什么办法。”

    端木熙钰插话：“你这样会不会不好，心意蒙了尘，换作谁都不好受啊，我家卫凡就很用功。”

    我：“......”

    其实相较于谈恋爱之前，我更努力，只不过她没有注意过。

    怀民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

    “我觉得你这样肯定不行，至少得让她看到你的变化，她是你女人，以后跟着你过日子，你不做点什么她跟着你也不放心。”教室里没有其他人，端木熙钰又是女朋友，于是乎我掏心掏肺地说道。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张怀民旋即回到座位上趴下，闭目养神。

    “......”

    的确，怀民顶多算是个交心的朋友，我不是他爹不是他女朋友，没有义务管这么多，要是说的再多反倒显得过分。他自己的路自己走出来，我力所能及的都做了，剩下的看他自己。

    “卫凡，你说你以后会不会也和怀民一样，不上进。”

    “你在想什么啊？”

    “你可以在家里光明正大的带孩子做家务当个愚蠢的男人，嘻嘻嘻嘻...来，对着镜头笑一个...”说话间她拿出了相机。

    “快吃饭吧，今天的试卷怪难的，还有好多知识点没有背，得抓紧时间。”我回不上她的话，转移了话题。

    脑子里并没有对两个人的未来有什么规划，我规划的只是自己一个人，那样单一而又确定，若是两个人，未免有太多变数，两三句说不清。

    我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按照你之前想的，先在临安买套房子，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呗，用三言两语说完剩下的路，你不觉得太无趣了么。”

    “可是我觉得对未来的规划还是要清晰点，总不能靠着一时兴起做事情，有了规划好歹也有了些对招。”

    “所以你找我当对象不是一时兴起？”我回想起她是怎么一步步把我骗到手的，手段角度之叼端，平常的感情小白绝对把持不住。

    “我是真喜欢你才会那样的，如果对你没有感觉我完全可以和你当个同学，以后碰见了顶多打个招呼，再说了，我现在对着做规划，也算作是未来的一道保险。”端木熙钰把剩下的半碗饭装回盒子里，又拿起相机咔咔咔一顿拍，倾泻着她的不满。

    我则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过只是说等高考完再看。

    这次的交谈不欢而散，到底还得是怀民误以为鬼子开着机关枪进村了才把气氛缓解。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张怀民把我拉到小树林里，陪着他等孟菲。

    “凡哥，我看你和端木有点矛盾，发生什么事了。”

    “你没听到？说的挺大声的。”我怀疑他是故意来补刀的，本就对此事不感冒的我又多了几分反感。

    “这不吃完太困了么...”怀民讪讪地笑着。

    我把事情原委说给了他听，用纯粹的第三人称角度呈现出了当时的对话。

    “绝对是端木熙钰没有安全感，她一个女孩子，家人不在身边，关系近的也就你这么一个人，所以她会掏心窝子的对你说话，以后她在这样你就依着她点，她也不容易。”

    “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怀民，你很有经验啊。”我打心里佩服他的说辞，想来她前女友也和他说过类似的话。

    “你可别乱想，女人就是拿来哄的，你对她尊重一点她就对你好一分，管她说的对不对，答应着绝对不会有错，惹得生气还得去哄，倒不如清净些。”他站一旁的花圃里头头是道，食指

    比划着空气，看不清他的动作。

    没过多久，孟菲急匆匆地赶来，她身材有些胖，腰上绑着校服外套，有明显的赘肉，用怀民自己的话讲，他喜欢水桶腰...月色昏暗，只能看到她滚圆的脸蛋，以及一头不算长的辫子，她的样貌并不突出，在他人就是最平常的路人脸。

    “这是今天的夜宵，晚饭没吃饱的话就吃夜宵吧，不要饿着肚子，记得要好好努力。”孟菲像个老母亲一样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怀民，吩咐了几句又匆匆挥了挥白净的手，高二教学楼离这挺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