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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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身败名裂

    早饭后,灰蒙蒙的天下起了雨,雨不算大,淅淅沥沥。滴滴答答的敲在玻璃上,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练习着音阶。

    端木熙钰整个人又钻回被窝,裹成一团只留个脑袋,今天她的计划又泡汤了。

    我将窗帘拉开,坐在沙发上欣赏起这临安的秋雨。玻璃上积累着雨水,一滴一滴的,不知哪滴雨水起了个头,从上处悄悄滑了下来,连累了下处的雨滴,于是雨滴就成了一串,在玻璃不着声色地留下一道笔直的痕迹,带头的那滴雨偶尔也会开个玩笑,突然拐个弯流向一边,不过最终还是停在窗框里,积攒在那里等待着下一次旅行:冲出窗框,追寻更自由的天地。

    雨从天上来到这新奇的世界,来不及好好看看就匆匆落地,就像活在世上卑微而又忙碌的普通人,忙完一辈子也不可能好好看这世界。

    期间:我用手机相机的慢门将窗外洒脱的雨定格在照片中,却发现不尽人意。手机的虚化效果完全没法和相机比,照片中雨和背景的城市连为一体,难以区分,本应诗意的构图中少了份烟雨江南的美感,满满的塑料工业味,甚是令人讨厌。

    我索性将手机收起来,葛优躺躺在沙发上静静看着雨,我想起了家,也许这会儿老爸正在和卫宁抢着看电视,也许老妈正踩着缝纫机缝补几十年没有换的衣服,也许小猫丁丁在天井下抓着飞虫;想起丁丁,我有点新奇,那好动傻猫的肚子好像是个无底洞,总是在猫粮和猫砂盆之间徘徊,我甚至怀疑它的肠道有问题,世界上真的能有吃完就拉的生物吗?

    端木熙钰看到我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起了好奇心,她问道:“拍到什么好看的东西了,给我看看。”

    “拍了点雨,顺带着想起我家那只小猫。”

    “猫和雨能想到一块去?真搞不懂我男人脑子想的什么。”端木熙钰接过我的手机,翻看起刚刚的照片,“也不怎么样嘛,按按手机的事情,我肯定也会,嘿嘿。”

    我不想反驳她,她说的对,手机的拍照算法能够弥补很多拍摄技巧上的不足,只要有合适的构图,确实是按按快门的事情。我坐起身,翘着二郎腿接着看雨,任由她翻看我的手机。

    片刻,她将手机递给我,说是严峰发了消息。

    峰子:【凡哥,凭什么大家都是一个寝室出来的,你这么快能找到找到这么好看的女朋友】

    不烦人:【???你在说什么啊,看不懂】

    峰子:【你自己去看看端木熙钰的朋友圈!】【咬牙切齿.jpg】

    我在好友列表里翻看着端木熙钰的朋友圈,又抬头狐疑地看向床上的粽子,上一条还是个把月之前发的,没有什么不对劲啊。

    不烦人:【我没有看到不正常的啊】

    峰子:【还说不正常,都在这一张床上睡觉了还不正常,你妹的非要我来捉奸是吧】

    我顿时心生疑惑,【你要相信我是清白的】

    峰子:【有图有真相】【我懂我懂.jpg】

    “端木熙钰!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干了什么事情。”

    “啊?”端木熙钰听到这话后打了个激灵,“没...没有啦...就在朋友圈发了两张照片...”

    我拿过她的手机,翻出朋友圈,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连着发了七八条朋友圈,每一条都有我和她的合照,最过分的是昨天半夜发的自拍,她穿着吊带露出白皙的肩膀,搂着熟睡的我的手比了个剪刀手,嘴巴落在我的脸上,一脸宠溺。朋友圈还定位在了我们的地址:天逅情侣酒店,图片背景是酒店的床,配着的文案是“我的卫凡超级爱我”,评论区一堆“999”,还有几个不嫌事大的八婆求着私聊昨天晚上的具体过程...

    OK,该发的不该发的她全发了,估计班里都知道这事儿了,还会把我标榜成第一个偷吃禁果的榜样,经营许久的纯情小处男形象轰然倒塌,我仿佛已经感受到了犹如猛兽般的流言蜚语席卷而来的压迫感。

    我把手机扔回去,躺回床上,没有心情再看雨,滴答作响的窗户更像是在嘲笑我,作为“当事人”竟然一点都不知情!

    端木熙钰散开被子,翻滚过来搂住我的脖子,双腿从侧面夹住我的腰,咬着我的耳朵,在我耳边呢喃起来。

    我一言不发,怔怔地望向天花板,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大家看到会怎么想?说我吃软饭,说我在国庆的时候和富婆出去旅游还把富婆睡了。老徐会怎么看,班里同学认识的会怎么看。我就会被这样的几句话定义成一个风流又没有风度的凡尘俗子。又想到老爸望子成龙的殷切眼神,我不禁鼻子一酸,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可我能怎么做,指望端木熙钰把话说清楚吗,她巴不得早点和我确定关系。想到这,我心中一阵苦笑,卫凡就是一只随时可以被踩死的蝼蚁,几句话配上几张图片就可以把他推向万丈深渊,被滚落的巨石碾得齑粉不剩。

    卫凡啊卫凡,你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凭什么以为你能够钩住富婆的心呐,你只不过是别人手上的玩物罢了!

    我心中抑制的情绪顷刻间灰飞烟灭,转而化成愤怒、报复!

    我感到心脏剧烈抽搐,胸中雄雄燃烧的欲火再也无法克制,呼吸陡然急促。我猛然起身翻到端木熙钰腰上,一把撕开端木熙钰的睡衣,当我的手解开背心触碰到她背上香温玉软的肌肤时,端木熙钰终于有了反应,她死死抓住我的手,红着眼眶,嘴里只吐出:“不要...”

    刹那间,那个白衣女子又出现在我眼前,她依旧不语,撇了我一眼后转身离开,接着是那两个颜色分明的怪人,红人朝蓝人吐了一口口水,被重新绑回十字架上狠狠的鞭打......

    鬼使神差地,我停下了动作,怒气骤减,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窝囊的嗤之以鼻,为什么我不敢继续下去,为什么?

    看着胯下泪水已经冲出眼眶的端木熙钰,我的头像是被子弹贯穿,难以言表的晕眩和疼痛涌来。“啊!!”我抱头滚到一边痛苦的嘶嚎着,端木熙钰想上前却不知所措。

    这个房间就是人间炼狱,它把美好的少年心性悄无声息的杀死了,把一个本在家里好好备战高考的学生活生生扼杀了!现在我的想法没有其他:逃离这里,躲开这个心机重重的女人!

    房门“嘭”的一声撞在了墙上,房间里只剩下端木熙钰和床上散落的衣物。

    我冲下楼,走在僵硬的水泥地面上,本就不大的雨此刻更是若有若无,历来静音的手机也随我关了机,呆在口袋里一言不发。陌生的临安又一次迎来了陌生的顾客,它并没有欣喜,又没有怨念,只是看我走在路上,不时地拜托风和我寒暄几句。没有地方可去的我坐着地铁又来到了西湖边,不过这次是三号线,在翻过了一座山后我又到了昨天休息过的苏堤。

    山不高,我一口气翻过,山脚下就是苏堤。

    雨天的西湖多了几分朦胧,我坐在带有雨水的椅子上,没有丁点心情观略江南的美。平复下来的我庆幸那位白衣女子救了我一命,坐实了罪名那真的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反倒是没有做还有机会挽回自己的清白,实在不行我就找个男人和端木熙钰呆一晚上,全程录像,用床单上的玫瑰证明自己的清白。

    西湖边的风愈发凛冽,比江城的风更加生猛,更加无情。即使是最冷的大寒天,江城的风依旧带有暖意,可临安平等地对待每一个陌生人,平等地吹冷风。

    今天的苏堤人依旧不少,天气也挡不住人们对西湖的热情,如织的人流涌动,我就坐在这算不上拥挤的人流的一张椅子上。

    一对中年夫妻坐在椅子的空位上,他们和我搭话:“小伙子,一个人来西湖逛逛啊?”

    我一愣,反应过来他们是在和我讲话,于是礼貌性的回复:“是啊,心情不好,有空出来坐坐。”

    大叔是个自来熟的中年人,接上了话茬:“喝,我跟你讲啊,我不高兴的时候就来西湖边坐坐,尤其喜欢雨天,坐上一会儿,再走上一会儿,心情自然就好了。”

    闲来无事,我也就和他们聊起来:“听大叔的意思,你们是临安本地人?”

    “可不是嘛,有两个孩子还在读书,放假了也不好走开,还得照顾他们,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啊?”

    “江城的,婺州的一个小县城,葡萄比较出名。”

    “巧了,我祖籍就是那里,江城一中知道吧,我就是那里毕业的。”

    我在为遇到老乡感到吃惊,更何况眼前这位大叔还有一层校友的身份,“那真是挺巧的,我现在在江城一中读高三呢,明年高考。”

    ......

    我和这对中年夫妻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此后的交谈里得知他的妻子是临安本地人,大叔则是当年考上医科大学后分配到了临安的医院当起了医生。他们问我以后有什么规划,我说争取考上临安大学,之后考个研究生什么再另寻出路。

    后来大叔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栩栩如生地讲起故事来;“小凡啊,我向你打听个人,你知不知道咱们江城的风云人物啊,当年咱们县里当时有个叫卫国的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和我一个年纪,可能比我长个几岁,你猜怎么着,就和我爹的一面之缘,让他们成了忘年交,还慷慨地留下了一笔够我大学的学费,本来再怎么凑都凑不齐的学费他出了,真是我命里的贵人啊!我爹走之前说过一定要让我好好报答他,要是他还活着,我一定要去看看他,要是不在了,我就去坟前给他烧住香...”

    听到这话,对于我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因为我爸就叫卫国,我知道老爸乐于助人,但是他不知道当年随手的一笔资助竟然帮别人改了命。

    “那个...大叔,你说的那个贵人是不是喜欢穿着大一号的中山装,个子不高,颧骨突出,右侧的眉毛很长。”我尽量描述着照片里老爸的模样。

    “对,我印象特别深刻,他有一侧的眉毛和弥勒佛一样,当时走的时候我爹一个劲的夸他长寿...等等,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恩人的下落?”

    “其实...我觉得那个人是我爸,我爸也就卫国,您说的很多都和他对的上,要不我给你看看他的照片?”我打开手机,微讯的提示音瞬间占满了屏幕,眼不见心不烦,我干脆将端木熙钰拉近了一键已读,不理会。

    “您看看是不是他,”我翻出了去年老爸在和卫宁抢电视的时候拍的照片。

    看完照片,大叔的眼睛放出光,嘴巴夸张的成了“O”形,“对对对,就是他,他现在怎么样,小凡,能带我们去见见他吗?”

    我哈哈一笑:“好着呢,现在家里养老,整天和我哥的女儿在一起。”

    “老婆,恩人找到了,就是这后生的父亲,择日不如撞日,趁现在有空,要不我们准备准备去见见他,临安到江城汽车就几个小时,现在准备还来得及。”大叔几近癫狂地说着,寻找了几十年的恩人突然被他碰见,死去的父亲终于可以瞑目,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带着我去了他们的家,一公里外的高档小区。我在楼下简单收拾一下后就上车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