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再次退回几个时辰之前，夕阳挂在天边，云彩穿上了层层绚丽的外衣。

    斗狂门，后山三座主峰之一，云隐峰上。

    两个比邻而居的少女，同时推开洞府大门走了出来。

    夕阳在地上拉出两个长长的影子。好似还沉浸在刚刚玄灵之地的情绪中，一个相对娇小玲珑的影子朝着另一个欣长的影子靠过来，应该是两人都转过身变为面面而立，影子变为侧脸映照在地上。

    长长的头发和宽大的道袍占了两个影子的大半，小小的侧脸更显精致。

    此时，那个小一点的影子，小巧的侧脸上更小的嘴巴一张一合带出一串清脆悦耳的话语：“姐姐，他们诽议卿师姐实在可恶呢。”

    另一边那个影子点点头，看不到影子的嘴唇有什么变化，声音也是小到快听不到的感觉，内容却带着杀气：“那老黎该死……”

    一问一答间，两个影子的距离拉近了。但仿佛有什么东西挡在两个影子中间，看上去她们依旧泾渭分明。

    “姐姐，你真要出手么？”小巧一点的影子伸手顺了顺头发。动作变幻间两个影子好似有了淡淡的交集。

    “嗯。”

    “那我们一起出手！”

    “好。”有一阵风吹过来，两人衣服拉出的影子已经合二为一了。看上去像是已经变成了一个人一般。

    风停了，天色也暗了下来，夕阳落下山头，光芒渐渐散去。

    地上的影子消散前，两个人影挽着手站在一起。

    “可、可如果卿师姐，如果真的……”

    依笙身体的眼神中如同有星辰划过，她没有看菌馨，抬起头看着天空：“嗯？”

    “卿师姐，她那天很生气，但没有，没有，真的在掌门师尊面前发脾气就走了呢。”

    依笙低下头，转过脸看着菌馨缓缓说到：“可能，师姐奈何不了那个，女人……”

    菌馨的声音继续响起：“嗯，那个至刚，那天在演武堂，听卿师姐说，两人很小的时候见过一面呢。想不到……”

    悄悄的月亮升上天空，繁星开始闪烁，两个少女关于师姐的夜话也差不多结束了。

    这种气氛让菌馨好像昏昏欲睡，她伸出一只手，捂着小嘴，打个哈欠。

    “今天很累？”依笙的脸庞柔和下来。

    “嗯，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呢！”菌馨吐吐舌头。

    “那早点休息。”

    “我们一起……”菌馨眼神萌萌的，挽着依笙的手摇了摇，好似在撒娇一样。

    依笙推开菌馨，她的飞剑一眨眼间，已经悬在空中，飞剑转过一个方向，指着菌馨的洞府：“你的床在那边！”

    菌馨不为所动，再度扑过来拉着依笙的衣袖：“可我想……”

    “早点休息。”依笙心知肚明这妮子如果进到自己洞府只怕一晚都不得安生。

    “最近发生好多事情呢。再说说话。”菌馨干脆侧脸贴了过来。

    依笙早有准备，一个撤步，一条线上的两人，变为两条平行线。

    “你……”

    “早点休息！”这次依笙加重了语气。

    瘪起嘴，菌馨赌气的转过头：“知道了，知道了。”

    气氛如同夕阳到夜空的天色，说变就变！

    “你明天……”会去么，菌馨鼓起勇气却只说出半句话。

    “明天？”

    “没事啊，姐姐，我们可以……”菌馨知道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她努力拉起一个笑脸。

    如同等在这里，如同一柄利剑在自己将要出现的位置用剑尖对准心口。

    “你那个蒲团呢？”

    菌馨的笑容凝固了，如同被按下暂停键，空气也突然安静。

    仿佛静止的画面中，有流星划过天际，映照着依笙的眼眸，总是喜欢低着头的她，仰着下巴看过来。

    菌馨只感全身冰凉，她努力的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最后她连自己到底有没有张嘴都记不清了。

    不知何时，菌馨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她喃喃自语：“没事的，没事的……”

    ……

    天光初露，雾气笼罩。

    菌馨站在自己洞府的大门前，她已经对着铜镜打扮了两三次，说是打扮，也不过再三确认自己的道袍依然是昨天的道袍，自己的发饰依然只是一条白色的轻纱。

    但不管怎么看，总感觉今天的自己已经换了一个人。

    一个自己十分陌生的人。

    这张脸……很陌生。

    铜镜中的人脸，冷漠、疏离、眼神中不时射出淡淡的冷芒。

    终于，深吸一口气，她抬起纤巧的手指，推开洞府的大门。

    这手指带着一丝颤抖，将她带入一个云雾飘散的世界，那个世界中有她此时最不想看到的人，也推开一扇门走了进来。

    菌馨眼里的依笙，和往日别无二致，一身道袍一丝不苟将她的身体包裹得紧实无比，冷冷清清的样子。

    但她直觉却清清楚楚的告诉她，与以往不同，今日的依笙多看了自己两眼。

    ……

    依笙在打坐中醒来，她体内的灵气没有增加一分，但不打坐，这灵气只怕还会变弱。

    她的目光依旧坚韧，只是有着淡淡的无奈，意识到自己的修为可能只能依靠别人的赏赐，的确不是一件能够让人开心的事情。

    她下意识的对着别人的赏赐说了声——滚！

    犹豫再三，身体却很诚实的穿戴整齐，当她推开洞府大门，就看到了一朵莲花在自己的眼前绽放。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不同于以往都会笑盈盈问好，然后过来粘着她的场景，依笙眼里的菌馨面有凌波，在云雾中看不清表情。

    谁都不是真的离不开谁，只是时候未到吧。依笙淡淡的想着。

    压下自己心中其余的念头：菌馨往日是不会起这么早的，今日……抿抿嘴唇，依笙后退一步，回到洞府内，准备挥手关门。

    几乎是同时，菌馨抬脚向这边走出一步。

    关门的动作停了下来，沉默维持了一会儿，随后菌馨的话语穿过云雾：“一起过去吧。我们……”

    这句话只出口一半，说话的人已经发现了问题停下来，听话的人亦然……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山修行，要说感情达到心有灵犀的程度可能有点夸张。但此刻，太过熟悉彼此的两人，确实心知肚明，这句话，少了以往会加上的‘姐姐’的称呼！

    气氛越加凝固，依笙垂下眼帘，菌馨在道袍中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两人几乎同时抬头，秋水一般的目光好似多了点寒风，星辰一样绚丽的双眼此时映照出一个黑洞，深邃无比。

    ……

    阳光刺穿云雾，两道影子出现，日光从她们中间洒落，地上的影子之间的距离慢慢变大。

    当代表卯时的钟声敲响时，随着两人的身影越飞越高，两道影子化作两个小点，渐渐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