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奇峰上,少年和师尊
北荒大地,极北山脉。
天地苍茫,风饕雪虐,乾坤混为一色,宛如刚刚起笔的白色画卷。
苍穹浩渺,大地无垠,千里之地尽是飞雪,万里之内皆是冰雕,寰宇间,一片纯粹。
这里隔离了万丈红尘的纷扰,也断绝了灯红酒绿的羁绊,很容易让人亲近到自然,欣赏天地之美妙,领略宇宙之玄机。
连绵成千上万里的茫茫雪峰间,一座直通穹顶的冰雪奇峰巍然矗立,高不知几何,只见山腰已入云海,身披七彩霞光,恰似一尊俯瞰万物的伟大神灵。
其势撑天踏地,其貌雄浑瑰丽,其名曰撼天峰。
此处气温极低,但贵在清净,万里天地澄澈如洗,正适合修身养性,传闻六千年前曾有一位绝代强者驾临此处,开宗立派曰撼天宗,遂得名撼天峰。
光阴悠悠无始,岁月沉浮无终,数千载以来,撼天宗也曾盛极一时,留下诸多脍炙人口的惊世传说。
奈何时光的伟力总是难挡,在它面前,即便是再强大的存在都有腐朽凋零的一天,撼天宗也无法幸免。
如今的它早已不复从前,势力范围极度萎缩不说,甚至连历史也被湮没了大半,好在底蕴深厚,即便是沦落到了近乎苟延残喘的地步,仍汇聚了一些生源。
天虽亮,雪未停,才卯时而已,演武广场上便出现了一道颀长但却瘦弱的青色身影。
看他年龄顶多也就十七岁左右,五官立体饱满,脸部线条清爽脱俗,虽俊秀不凡但却无一丝迫人的犀利感,让他无形中多了一分温文尔雅。
眼窝深邃,眸光清澈,虽是涉世未深的少年,但眉宇间却总是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深沉和忧郁,似乎正被什么烦心事困扰着。
好在他练武的架子很纯正,标准而优美,开始比老人晨练还要轻缓,随着周身各路内气一寸寸游走于四肢百骸,动作彻底放开之后,顿时拳如流星,指掌生风,带着青色练功服都发出一阵阵潇洒利落的轻响。
他的动作似乎操练了千万遍,紧密流畅,连绵不断,因娴熟而渐生武艺,一招一式都能带给人视觉的享受,不管如何闪站腾挪,底盘始终稳如磐石,自下而上,由内而外,整个展示出了极为扎实的基础功夫。
此拳法名为百炼碎钢拳,传闻乃是其师尊自古代遗迹中偶然所得,能够充分挖掘人体潜能,极大的改善修炼者的体质,因少年身体出现了一种无人可医的古怪问题,遂传给了他,期望以此功法来改善其体质,增加他活命的本钱。
可惜也不知道是修为低微,还是身体问题在作怪,少年始终都无法真正将之掌握,只能不停的演练,演练,再演练,这一练就是三载光阴。
突然间,只见他浑身一颤,似乎走火入魔了一般,开始抽搐抖动,很快就失去平衡,嘭的一声摔倒了。
“嘶……又来了,还真准时啊……”
雪地上,少年猛吸了一口冷气,俊秀的面容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因不堪剧痛,五官不断的拧动着,身体也来回翻滚起来,口中更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声低沉压抑的痛苦呻吟。
只见他肌肤表层赫然浮现出了一条条狰狞如地狱魔蛇般的漆黑纹路,似要将其身体给剥离掉,将那灵魂拘押,看上去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好在还有一缕缕璀璨奇异的七彩光晕时不时的浮现而出,似乎在压制着漆黑纹路的肆虐,避免这具身体彻底被毁掉。
拉锯战中,少年的身体时而如魔似鬼,漆黑狰狞的令人心颤,时而又璀璨夺目的似要化作九天神佛。
这个过程可害苦了少年,疼的他满地打滚,时而如大虾般弓起身体,时而又似乎遭受了闪电袭击一般剧烈的抽搐起来,疼得是死去又活来。
仅仅一刻钟,少年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好在那种磨骨蚀髓般的痛苦终于开始缓解,犹抽丝般渐渐褪去。
而少年则像是从热水中刚捞出来一般,全身几乎湿透了,由于周围冰点以下的气温,身上都腾起了一片白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偷练什么绝世神功。
“呼……总算挨过去了。”长舒一口浊气,少年一个鲤鱼打挺,又重新站了起来。
遥望着风雪漫漫的苍穹,少年喃喃道:“三年了,自从修为达到武痴第四步后便再无一丝进展,每月十五还要遭受这非人折磨,我竟然能坚持下来,呵呵,真有点佩服自己了。”
自嘲过后,少年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希望能尽快突破吧,不然可就要被贬为矿工了,那可不是我跟随师尊踏上这撼天峰的初衷。”
自语到最后,他双拳缓缓握起,眉宇间绽放出一抹锤炼而出的坚毅,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将杂念驱散,又开始练功了。
到了辰时,风雪渐停,广场上的人便多了起来。
其中有三个吊儿郎当的少年,刚一来就聚到了一起,对着角落里那名青衣少年开始了指指点点。
“卧槽,这小子牛逼啊,真是风雪无阻啊,每天都是第一个起来练功,三年如一日,这份坚持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可惜坚持不出个什么结果,也怪可怜的,唉……”
“可怜?没听过这么一句话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让他当初用禁忌药物筑基呢?”
“是啊,一般人都是百日筑基,他愣是短短一日便筑基成功了,而后仅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修炼到了武痴第四步,这等恐怖的修行速度比真传弟子还要快得多,根本不符合常理,传闻已经打破咱们撼天宗的历史记录了,要说没动用歪门邪道的手段,谁信?”
“可不是么,歪门邪道始终难成大器啊,这不报应来了,三年时间过去了他却毫无寸进,听说每月十五还要遭受比女人生孩子更痛苦的折磨,这不正是服用禁忌药物的后遗症嘛?”
“切,我看你们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若给你们一个哗众取宠,从而抱得美人归的机会,你们会不会选择走捷径?”
“嘿嘿,说的也是,若能得到叶寻娴那般女子的青睐,我也拼啊,前途算个屁,命都可以不要,啧啧,那脸蛋,那身材,那气质,谁能抵挡得住啊!”
三人正聊的起劲,忽然感觉周围气温骤降,一下子便联想到了什么,慌忙闭上了嘴巴。
“你们可知自己为什么始终无法突破当前修为吗?”
伴着清冷如落雪的嗓音,一道纤细到令人心疼的淡蓝色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广场中央。
她眉眼如画,气质若仙,简简单单的淡蓝色制式长袍穿在她的身上,却是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气质,美则美矣,就是太瘦了,不过那种近乎病态的纤弱和柔美却极具辨识度,让人一眼就能把她从人群中摘出来。
她出步虽微,但速度惊人,话音乍落,人便似乎空间跳跃一般,几个闪烁间赫然横穿百丈虚空,到了三人近前。
见三人低埋着头,讷讷无语,纤瘦女子再次启齿:“无他,就是太闲了。”
这并非什么严厉的苛责,但三人却心生一股大不妙,恨不得打个洞赶紧逃离现场。
“我看你们也都未踏足第五步,想突破吗?”纤瘦女子问。
“呃……这……嗯……”三人嗫嚅半晌,竟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想?”纤瘦女子黛眉微蹙。
“啊,想啊,想想……”三人慌忙应道。
纤瘦女子微微点头:“好,那我就帮帮你们。”
“武痴境乃是整个修行路上的第一个大境界,如果说修行之初的筑基属于小筑基,那么此境便是大筑基,这一境要走完需十个步骤,前四步功夫分别练入皮膜、肌肉、韧筋、骨骼,只要用功总是可以修成的,但到了第五步,功夫就要练入骨髓了,这是一个由外而内的过程,难度便提升了不少,想要突破,不管是正宗的法门,还是大毅力,皆不可或缺。”
“正宗法门不用说,你们既然踏上了这撼天峰,自然不会少,本宗虽不复往昔辉煌,但论传承,仍堪称一流。”
“只要你们肯下苦功,我想这一步也并不难跨越,到时周身各路内气凝聚合一,化生出威力惊人的罡气,力量之强足以徒手降服猛虎,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是梦寐以求的力量了吧?”
“嗯嗯。”三人若小鸡啄米,皆是乖巧点头。
“这样,我给你们一个小建议,要不要听一听?”纤瘦女子淡然道。
“当然听啊,萧教习的金玉良言岂敢错过?”三人异口同声,抓住机会连忙将马屁奉上。
“好,那就绕着广场先跑个五十圈吧。”纤瘦女子语出惊人道。
“啊……”三人懵了,谄媚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这演武广场的周长是人尽皆知的,足有三千丈,五十圈算下来就是足足九百里!
即便他们修为已至武痴第四步,筋骨强健,胜过普通人不少,但若要跑下来,也得脱层皮啊,至少今天晚上是不用睡觉了。
何况纤瘦女子说的还是先,岂不是意味着跑完还得接受另外的惩罚?
这也太狠了吧?
“怎么,想反悔?”纤瘦女子眼神冷了下来。
“啊不不,跑啊,现在就跑。”三人头皮一麻,逃也似的跑动起来,沿着广场边缘开始绕圈。
他们哪敢废话?谁不知眼前这位看上去纤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跑,实则极其可怕,乃是诸多教习中最深不可测的一位,而且素来以严厉霸道著称,再废话也许会遭到更恐怖的惩罚。
原本还有很多看热闹的目光,见三人下场似乎有些凄惨,顿时一个激灵,收回了目光,生怕被波及。
没有再理会三人,纤瘦女子径直朝青衣少年走了过来。
其实,早在此女出现的第一时间,少年便注意到她了,因为此人便是将其带上撼天峰的授业恩师,也是撼天宗最最年轻有为的一位教习,萧浅兮。
甚至有传言,若非是少年带来的负面影响,她是有极大概率晋升为总教习的。
见其朝自己走来,少年只觉心中忐忑无比,但仍是硬着头皮迎上,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徒儿见过师尊。”
他不敢直视对方,仅仅只是偷瞄似的看了一眼,就连忙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