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pasia餐馆。

    这里原本每晚灯火通明，作为本市最豪华的餐厅之一，训练有素的侍者起码要接待近百辆出入的豪车。

    可今天这里一辆车都没有，灯光关闭黑暗笼罩，如果不是一直有位微笑的侍者安静地站在门口，路过的人都要怀疑它是不是倒闭了。

    路明非赶到的时候，侍者已经等待了接近半个小时。

    “路明非先生，您来了。”侍者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表情，“请跟我来，零小姐和陈小姐一直在等您。”

    路明非跟着侍者穿过只有微光的花园，来到正厅推门而入。

    零看到他进来立刻起身，似乎有些紧张，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能说出口。

    她只是来到路明非身边，轻轻挽住了他的胳膊。

    其实按照酒德麻衣和苏恩曦的吩咐，她应该看到路明非的时候顺势起身，自然地喊一声亲爱的或者老公之类能显示亲昵的称呼，顺势挽住他的胳膊。

    这主要是为了给陈雯雯营造一种热恋的感觉，让她知难而退，升不起不该有的想法。

    苏恩曦说一个女孩刚刚分手，又被另一个以前对她有好感的男生强势保护，很容易生出依赖之心。

    而依赖之心，就是爱慕的前兆，必须在萌芽阶段就打碎。

    对此擅长快刀斩乱麻的酒德麻衣表示非常理解。

    两人商议之后，一致认为对对手最大的打击，就是塑造一个热恋之中情侣形象，让对方觉得两人天作之合水泼不进，从而自动升起放弃的想法。

    岂料零第一个行动就给两人的计划打了折扣，她只是挽住了路明非的胳膊，却没能喊出称呼。

    其实也不能怪零，这丫头和路明非成为名义上的女朋友之后，做的最亲密的事就是陪伴。

    路明非学习，她陪在左右。

    路明非吃饭，她陪在对面。

    路明非逛街，哦不，路明非从不逛街，要去也是陪着零去。

    几个月以来，两个人之间最亲密的距离就是现在。

    这也是为什么，酒德麻衣和苏恩曦都认为零要更进一步的原因。

    按苏恩曦的话说，拍拖五个月，都够酒德麻衣生孩子的了，你俩甚至没有拥抱过！你们这是谈恋爱还是饭搭子？

    如果不是陈雯雯的刺激，零甚至还没做好挽路明非胳膊的准备。

    不过做出来之后，感觉挺好的，起码没有想象中那样不好意思。

    被她轻轻挽住，路明非也是一愣。

    但他的目光随即放到了陈雯雯身上，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一直以来他只把零当成名义上的女朋友，偶尔用来气一气婶婶和路鸣泽，但他忽略了零的感受。

    当他女朋友，零是认真的，她只是天生不擅长表达，不是察觉不出对错。

    某种程度上讲，路明非让现任女友陪前暗恋女友吃饭，就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

    路明非心里升起了一丝歉意，研究任由零挽着他，两个人来到陈雯雯面前。

    陈雯雯的头低得更深了，似乎她的餐盘里发生了什么有趣的故事，把她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路明非脚步一顿，隐约意识到有些不妥。

    他请陈雯雯来吃饭，是为了安慰陈雯雯的，但现在的架势，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来撒狗粮的。

    还是在一个刚刚失恋的人面前撒狗粮。

    他要怎么化解这个局面？路明非脑袋里一片空白。

    关键时刻，零出声了：“路明非曾经喜欢过你。”

    语气如刀子般冰冷，也是她的一贯语气。

    路明非虽然看不到陈雯雯的脸色，但能看到她的耳梢红了。

    他心说这下好了，刚才还是来洒狗粮的，现在直接图穷匕见，变成寻仇的了。

    担心零再说出什么震撼陈雯雯的话来，路明非连忙解释：“都是之前的事了，现在大家都是同学。”

    陈雯雯轻轻嗯了一声：“对不起路明非，其实之前我一直知道，不过我装作不知情，让你失望了。”

    “这有什么。”路明非满不在乎，“你值得啊。”

    陈雯雯一愣，抬起头来。

    路明非正好低头往下看，陈雯雯穿着他当年很熟悉的白裙，白色蕾丝边的袜子，平底黑色皮鞋……有种当年的选择在你面前重新展开的感觉。

    她是不是刻意打扮成这样，路明非不去想。

    陈雯雯的脸色和当年完全不一样，虽然化了淡妆，但遮不住她哭肿的眼睛，也遮不住她苍白的皮肤。

    终究是缪斯受了伤，不复当年容光，让人不由自主地有些心疼。

    路明非顺着自己的心意说道：“零其实说得没错，当年整个学校都知道我喜欢你，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但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陈雯雯眨眨眼，当年喜欢她的人很多，但如果问理由的话，似乎就只有喜欢两个字。

    真正的喜欢不应该是这种空洞的感觉。

    “其实当年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你穿着像今天这样的白裙子，坐在阳光里，阳光落在你身上都分不出界限。”

    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色连衣裙，一言不发。

    路明非继续说道：“那一天就喜欢上你的人不止一个，真正让我喜欢上你的原因是你愿意搭理我，在仕兰中学愿意理我的人不多。”

    “就这么简单？”陈雯雯一愣，她本来以为路明非会说出更有深意的话来。

    “就这么简单，即便是我，你也会认真和我说话。”路明非说，“我问你问题，你有时候会思考一会再回答，我知道那是你在考虑照顾我的感受，你这样的人，即便是对小猫小狗，也会站在它们的角度想想。”

    “所以你值得被爱，这个世界上除了赵孟华之外，还有很多人会爱上这样的你。”路明非揉了揉陈雯雯的脑袋，露出一个她看不懂的笑容。

    “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爱你的人，那你就是值得的，只要你是值得的，又为什么要不开心呢？”

    “我平时不擅长说教的，但我感觉今天说得不错，不过说着说着就有点想你了……小怪兽。”

    最后一句话路明非没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念。

    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就想到小怪兽了。

    说完之后他就下定了决心。

    等寒假就去找她吧，那个小怪兽还在孤独地等着她的朋友。

    路明非觉得她等的时间已经够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