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诺看着突然强势起来的路明非，条件反射般想发脾气。

    但要说的话终于没有说出口，她叹了口气：“反正都要一块死在这里了，你想干啥就干啥吧。”

    “师姐你说什么呢？”路明非头也不回，“你要在这里定居么？”

    “是你把我们弄进来了，我们出不去了！”诺诺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用了最后一份‘钥匙’的血液样本，我拦都拦不住你！”

    路明非摆了摆手：“车到山前必有路，人到门前必有钥匙，不用慌。”

    “你这是什么成语？”

    诺诺被他满不在乎的模样气到，干脆不再理他。

    她沿着甬道往里走。

    下潜之前曼斯提供了青铜之城的所有资料，这一条路在《冰海残卷》的记载中为圣堂之路，在龙族统治世界的年代，古人以臣民的身份去朝拜龙王，走的正是这条路。

    诺诺慢慢走着，她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数千年前朝拜龙王的古人，那时候的人们应该走得很慢，因为周围的雕像带着足够的压迫力，让他们战战兢兢。

    路明非跟在诺诺后面，准备随时出手保护她的安全。

    诺诺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转身对着一尊雕像躬身行礼。

    “这里是觐见人群第一次停留。”诺诺轻声道，“这座雕像代表龙王使臣的威严，必须进贡。”

    路明非看向她行礼的雕像，果然比其他的雕像大了一圈，面前地面上有黑色的痕迹，想来是千百年的供奉所致。

    诺诺稍作停留，继续往前走。

    开始还是清脆的脚步声，渐渐变掺杂了水声，最后完全是涉水的哗哗声。

    诺诺停下脚步，她面前是一片宽广的水域，由浅到深。

    “这是圣湖，古人从这里登船，划过去朝拜他们的王。”诺诺说，“巨大的青铜皇帝端坐天穹之下，那是龙王诺顿的青铜雕像。”

    湖边确实有腐朽的木船，但那不是他们要走的路。

    诺诺从路明非口袋里抽出颜料棒，掰断后扔到水里。

    “《冰海残卷》中记载，水流从高往低，流淌到火焰的御座下。”诺诺说，“观察颜料的痕迹，便能指引我们真正的路。”

    颜料入水并不散开，而是跟着水流形成一条线，路明非和诺诺只需要沿着线走，终点便是他们需要安置炸弹的地方。

    路明非明白染料的尽头，根本不会有什么龙王。

    老唐现在的记忆还未修复，估计正在享受他的花花人生。

    除非康斯坦丁出现问题，否则即便是路鸣泽，也无法强行唤醒老唐的记忆。

    不知道路鸣泽给他安排了什么东西在等着他？路明非甚至有些期待。

    “我们得下水了，颜料笔直向下，证明下面有通道。”诺诺戴上了头盔，拧开氧气阀，重新连接两人之间通讯用的短线。

    “路明非，准备好了吗？”

    没有回应，只有哗哗的水声。

    诺诺感觉腿被轻轻撞了一下，低头看去，只见路明非已经游到她前面去了。

    “真积极！”有短线连着，诺诺只能跟着下潜。

    湖水很清澈，下水不久就能看到湖底。

    跃然眼前的景色，让诺诺倒吸了一口气。

    只见湖底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骸骨，骨骼森白，积累了一层又一层。

    诺诺认出了这都是人的骨头，曾经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在了这里，尸体沉入水中，像是沙子堆积成沙丘。

    “师姐，怕不怕？”路明非说，“害怕的话可以抱紧我的大腿哦！”

    “哇，好可怕，求大腿。”诺诺以极其平静的语气说。

    “唉，这种时候身边的妹子如此冷酷，真是遗憾啊。”路明非说，“如果是零的话，她可能会吓得紧紧抱住我哦。”

    “不会的，那家伙只会比我还镇定。”诺诺说，“据说入学三个月来，就没人见过她有过表情变化。”

    路明非想了想，确实如此。

    他和零在一块训练了三个月，其间也有发生危险的时候，但即便是眼见轮船要碾到脸上，零的表情都毫无变化。

    路明非不由得叹了口气：“卡塞尔学院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萌妹子。”

    诺诺没接话，路明非回头去看，发现她正在骸骨堆里摸索着什么。

    “这些都是军人。”诺诺把摸出来的东西递给路明非。

    那是一片锈蚀的金属片，长方形，四周有小孔。

    “这是甲片，汉朝政府军使用的盔甲，就是用麻绳将甲片拴起来，名为‘甲札’。”诺诺说，“骨头下面都是这种甲片，还有统一的制式武器……这些人是汉朝的军人，政府军。”

    “什么政府军，古代叫官兵。”路明非说，“是不是官兵训练比较好，龙王吃起来有嚼劲？听起来这龙王是跟劳动人民站在一起的啊。”

    诺诺没理他，而是抓起一具胸骨观察，连看了几具之后，摇头：“没有任何伤口，找不到死因。”

    “是被烧死的。”有人在他们身后说，“死得可惨了。”

    诺诺和路明非同时一愣，那声音不是他们的嗓音，而是来自他们身后……

    路明非转身，看到一具骷髅站了起来，没有一点肌肉的下颚骨上下开阖，竟然发出了声音。

    说的还是普通话。

    “那一天，我们攻入了龙王的府邸，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战争，我们的王调动了千军万马。”骷髅的声音透着恐惧，“但在这里，我们遇到了难以想象的力量，一团蓝色的火焰烧过，所有人都死了。”

    路明非长吸一口气，倒不是因为害怕，它沉声道：“路鸣泽，出来！”

    即便是龙族也得讲科学，死去的骷髅不可能重新活过来，它的眼窝里甚至没有代表精神元素的蓝色火焰。

    唯一的可能是这只是一场幻觉。

    而唯一能让路明非在不知不觉中招的，只有路·古希腊掌管梦境的神·鸣泽。

    骷髅突然停下了，拔出自己一根肋骨当剑，向路明非冲过来，声音冰冷：“我说过，不许再叫我古希腊掌管梦境的神！”

    冲着冲着，骷髅变成了路鸣泽的模样，那根肋骨做成的剑变成了他伸出的拳头。

    路鸣泽冲到路明非面前，轻轻打了他胸膛一下。

    “没想到是你亲自出马。”路明非说，“你竟然在三峡里释放鬼齿龙蝰，你疯了么？”

    “鬼齿龙蝰只是告诉你这里的危险性。”路鸣泽说，“我现在来是救你的，龙王寝宫里有非常危险的东西，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