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陆、心蟠
“我要和你做一笔交易。”
苏幕遮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打量他一眼,又低下头看手里的茶盏。
张扬一抬手,虚遗立起身子顺着他的手腕爬上来,蛇类冰冷的鳞片与皮肤接触,张笑几乎要打个寒颤。
“众所周知当今大齐宦官当政、民不聊生,所谓的皇帝只不过是摆设。身为伶家后裔,你难道就不想取而代之吗?”
……疯子,真是个疯子。杀诸葛渊,撺掇苏幕遮造反,张扬到底想做什么??
“不错的提议,”戏子眼眸发亮,似乎真的被这句话吸引到一般,“不久前诸葛渊清君侧已经引得局势动荡,只需要稍加加入再引导一番,除掉那些没有用的害虫,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没错没错!”张扬赞许地一抚掌,“说书人虽然没死,但手再长也不可能伸到皇家身上!只要能够挟持了小皇帝,一切都不是问题!”
苏幕遮笑了。他看着张扬,脸上遍是讥讽神色:“你是谁的心蟠,居然想要龙脉?”
龙脉?
张扬的最终目的是龙脉?龙脉与时辰挂钩,是真龙天子汇聚时运支撑世间时辰运作的柱,若是落在张扬这种人手中……
张笑安静地看着他们交涉。
“我是谁的心蟠,并不重要!”张扬张开双臂,就好像在拥抱天地,他激动而快乐,“这是稳赚不亏的买卖!伶家后人,你最好想清楚!”
苏幕遮微微侧首以手背遮掩唇角,大概是笑到几乎要失去仪态。张笑突然开始看不清他的十情八苦,或者说,方才展示的十情八苦只不过是他想让张笑看到的。
戏子本无情。
“好啊,我加入。”
夫人之所贵者,生也;生之所贵者,道也。人之有道,如鱼之有水……
人常失道,非道失人;人常去生,非生去道……
忘物可以养心,忘情可以养性,忘境可以养神,忘色可以养精,忘我可以养虚,无所不忘则无所不养……
这是什么,红中老大的心得,不理解,再看一眼。这是什么,红中老大的心得,不理解,再看一眼。这是什么,红中老大的心得。
张笑迷茫地看着面前摊开的旧书,头一次无比后悔自己高考为什么不选历史。若是学了,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根本看不懂。
道是什么,忘是什么,人是什么,坐忘道是什么,我不到啊!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虽然张笑根本看不懂这些勾八玩意,但张扬大概率能看懂。读了这些东西后,张笑能明显感觉非罡的运用更加得心应手。
张笑意念一动,脸上的五官竟然像是热蜡融化一般扭曲变形,皮肉耷拉下来。他在脑海中反复回忆李寡妇的模样,他的五官和肌肉也随着脑海中画面越加清晰的部分逐渐固定,最后他的脸变成了李寡妇的样子。
整个过程一点都不疼,坐忘道简直可以垄断整容行业。
“笑娃子。”
他试着模仿李寡妇的语气说话,然而发出的声音是男声。
她的声音大概是怎样得来着?张笑把自己藏入业障,一晃眼,眼前濒临黄昏的天变得湛蓝,他又回到了家门口。
可是这次为何没有阿母的絮絮叨叨?
他走进自家院子内,看见完好无缺的阿母正对着身旁空着的凳子言笑晏晏。她仍然是之前的模样没有变,但似乎又什么都变了。
“阿母?”
张笑走近,用手在她的眼前晃晃。然而她像是根本看不见他一样,慈爱地看着空气,手捧空空如也的碗喝了一口。
一种不好的预感弥漫心头。
张笑试着去触碰她,但是,碰不到了。之前还是能碰到的,虽然冰冷如同死人,但还是可以碰到的,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碰不到了??发生了什么?
“阿母,你能听见我说话吗?阿母?你没事吧?”
什么都没有改变。
张笑急匆匆跑出去去到村头找李寡妇,很好,她还在这里,就坐在那村口的大石头旁边,凝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颜?六条?这是怎么回事?”他再度试着去触碰她,手指从肩膀上穿透过去,摸了个空。
一个清醒而又明确、但是一直被张笑忽视的事实摆在面前——
张家村全村都被邪祟杀了,包括阿父阿母。张扬是假的,他再也没有亲人了。
这里是心浊的业障,是一段过往的记忆,是假的。
不要在意他们的死,他们都是假的,余静才是真的……
张笑低头看看自己的胳膊,上面的刺字清晰可见。
没错,原本的世界才是真的,这里都是假的,张笑生活在二十一世纪。
这个老妇死了就死了,反正是丹仙教的恶人;何颜,何颜是坐忘道,更可恶,该死!
他抹了抹眼角,转头去到自家仓库,先前在道观里面找到的经书武器都在里面。
咦?
张笑发现了一本书,上书《奇珍录》。翻开一看,恰好翻到了心蟠的讲解,主要针对于如何最高限度地安全利用皮肉骨骼毛发,以及鉴别不同司命的心蟠。
如果说心素的十情八苦是灰色中的白色,心浊的是灰色中的黑色,那么心蟠就是五彩斑斓的灰。
众所周知司命没有十情八苦,没有过往与未来……等等,这玩意我怎么会知道??
“你当然会知道了,”张笑自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因为你也是天愚的心蟠,张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