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黑甲黑马的玄甲卫如同一股洪流，在驰道上卷起滚滚黄尘。旌旗密布，在崎岖的山道上蜿蜒数里。

    司马观坐在一辆巨大的刷着黑漆的马车之中，他约莫五十岁的年纪，金冠束发，穿着一身黑色的锦袍，身材魁梧，脸庞消瘦，眼角狭长，透露着丝丝寒意，他随手掀开车帘，看着远处在暮霭之中的群山，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位面白无须身材略微有些肥胖的老太监，那太监双手笼在袖中，靠着车厢在打瞌睡，山路崎岖，异常颠簸，他倒是坐的纹丝不动，还发出细微的鼾声。

    车帘掀开，飘进来一些灰尘，老太监异常敏感地打了个喷嚏，他睁开眼睛，用一只白胖的手掌，扇了扇灰尘，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白色的丝巾捂住了鼻子，尖声细气的说道，“州牧大人，应该快到卧龙镇了吧。”

    司马观见他醒来，急忙放下了车帘，微微颔首，抱拳恭敬说道，“回马公公，此处距离卧龙镇还有二十里的路程。这二十里看似没多少路程，但是多半是山路，崎岖险峻，天色已黑，不容大意。”

    马太监嘿嘿一笑，手上的白色丝巾轻轻地抖了抖灰尘，“州牧大人是担心卧龙镇那帮反贼在半路设伏吗？我们玄甲卫这一路而来大张旗鼓，毫不掩饰，想必李乘风早就收到了风声，你猜那老匹夫此刻还在镇中吗？”

    司马观眼中闪过一抹忧虑，转瞬即逝，他再次微微欠身，拱手说道，“在下确实不解，公公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难道真不怕跑了那李家的乱臣贼子？”

    马太监摇了摇头，说道，“玄甲卫一路南下，不加遮掩，我个老太监哪有这种魄力，这当然是圣上的主意。”说到这里，他朝着北面抱拳做了一揖，神态恭敬地说道，“皇上圣明，决胜于千里之外，既然一定要灭了李家这些反贼，自然不会担心，有漏网之鱼。”

    司马观双眼微微一眯，脸色也多了一分肃穆，恭维道，“马公公不愧是皇上的心腹，对圣意的揣摩如此的清楚，反而是下官多虑了。”

    马太监哈哈大笑，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花，“司马大人说话还是如此口不择言啊，圣意岂是我这等愚笨下人可以随意揣测的，老奴行事只是遵照圣意，这样才可以保证不出差错。”

    司马观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唉，下官这次必定竭尽全力辅佐马公公，剿灭李家反贼！”

    “大人此言差矣，老奴这次是要帮大人把二十多年前的屁股擦干净啊。”马太监摸着光秃秃的下巴，眨巴着三角眼笑着说道。

    司马观老脸一红，再次抱拳行礼，“辛苦公公了。”肃王府的余孽面世，司马观确实没有任何办法推卸责任，皇上没有雷霆震怒已经让他感觉侥幸了，赵德武只是让他全力配合马太监，将功补过。

    这马太监原名叫做马保国，是朝廷巡卫司的总管，巡卫司专职就是负责监察百官，刺探民情，收集各类情报的机构，直接由当今天子掌控。所以这马太监在大乾朝权利滔天，这次竟然亲自出马，可见赵德武对卧龙镇李家的重视。

    虽然这次赵德武没有责骂自己，司马观对这位圣上的了解，还是了解他的秉性的，难免心中惴惴不安。

    见司马观低头不语，马太监缓缓问道，“州牧大人这次动用了多少江湖好手？”

    司马观抬头回道，“宜州城内的四方帮这次已经倾巢而出，另外筑月国的赤炎宗已经秘密归附下官，这次掌门叶殇青正率领三千门下弟子从卧龙山阴包抄卧龙镇，下官前日收到了他的飞鸽传书。”说到这里，他从袖中掏出密信递给马太监，马太监并没有接过密信，只是摆了摆手，“赤炎宗老宗主叶秀之也算是当年江湖中了不起的人物，他这儿子，啧啧，真是虎父犬子。”

    “这叶殇青确实眼高手低，心胸狭隘，把赤炎宗弄的四分五裂，他门下的长老张立，已经脱离了宗门，加入了四方帮，成为了严惊涛的军师。”

    “赤炎之狐，张立这小子还是有点头脑，就是心眼不正，叶殇青容不下他也正常，不过这次发现卧龙山当年天火的秘密，顺藤摸瓜扯出了肃王府的余孽，手段倒也是不俗。回头倒是要恭喜下严帮主，得一智囊，也不是一件坏事。”

    马太监似乎对严惊涛颇为认可，言语中也无贬低的意思。

    司马观暗暗心惊，这老太监长期深居宫中，对江湖人物竟然如数家珍，这巡卫司的眼线和暗桩看来遍布天下啊，只是不知道自己那州牧府有没有他埋下的暗桩，回头私下还是要筛选一遍自己身边亲近之人。

    “不过这次严惊涛让那赵明栋跑了，州牧大人可要好好敲打他一番，如果这次剿灭卧龙镇再出工不出力，可不要怪老奴跟他算算账！”马太监三角眼中闪过杀意，冷冷说道。

    司马观装出惶恐的样子，急忙说道，“没抓到肃王府余孽，属下也有责任，严帮主也是尽心尽力了，只是那赵明栋实在是太狡猾，不知道还有没有躲在宜州城中，下官一直在加派人手全城搜捕，尚未发现其踪迹。这次四方帮倾巢而出，严帮主必定会尽全力为公公效力。”

    “呵呵，司马大人不必紧张，老奴和大人当年都是陛下的心腹，陛下这次并未责罚你，想必大人心中也应该有数吧。”

    “皇上圣明，对下官念着旧情，下官感恩涕零。”司马观再次叹息一声，说道，“下官离开帝都已经二十余载，久居这边荒之地，以后还指望马公公多多提携，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司马感激不尽！”说完，他抱拳躬身行了一礼。

    “司马州牧见外了，圣上当年把那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大人，得以牧一州，可见圣眷正隆。如此多年过去了，大人依旧简在帝心啊，这次如果立下大功，司马大人飞黄腾达之日，指日可待，到时候，老奴还得仰仗大人的鼻息了。”

    这马车中两人还在假惺惺地相互客套，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敲响了车窗。

    马保国看了一眼司马观，司马观伸手卷起帘子，就听见外面一个压低嗓门的声音说道，“属下杨凯参见马总管，有要事密报。”那人骑在一匹骏马之上，此刻黑夜里看不清模样。司马观转头回来看了看马太监，马太监冲着他点了点头，对着窗外轻声说道，“杨凯，有话进来说。”他的声音不大，那杨凯在马车之外清晰可闻。

    “遵命！”那杨凯在外面应了一声，单手轻轻一拉车门，车门一开，他便从马背上纵身如同猿猴一般跃了进来。

    车厢之内很宽敞，足可以容纳二十余人落座，司马观和马太监两人坐在车厢里，实属空旷，这杨凯落在车厢中，站直身子，车顶都没有触碰到，这是个三十多岁的精明汉子，一身青衣，他双目如电，见到司马观慌忙一揖，“巡卫司杨凯见过州牧大人。”司马观摆手道，“杨凯免礼，需要本官回避吗？”司马观对杨凯非常客气，可见巡卫司在大乾一朝之中的地位。

    如果此刻有卧龙镇王家之人在场，必定会认得这杨凯正是当日冒充李家供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