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八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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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灭门惨案

    悦来客栈。段正奎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外面的雷雨倾盆,闷热的空气中挟裹着丝丝凉意,突然而至的闪电劈在黑暗处,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在光亮之中,都似乎有些阴晴不定。

    旗定原本是挡在段正奎身前的,他可以感受到眼前这高大健硕汉子体内蕴藏的杀气,他唯恐这位看似面色平静的四方帮青龙堂的堂主,会在猛然间爆起,拔出背上的砍山刀,一刀就结果了这客栈掌柜的小命。

    他的眼角余光看向站在堂中一动未动的客栈掌柜,张立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畏惧和恐慌的神情,他肥硕白皙的手掌,交叉着放在身前,迎着段正奎注视的目光,露出一个和气生财的微笑,“段堂主,有何指教?”

    旗定看着张掌柜气定神闲的气势,心中暗道:惭愧。终日打鹰,竟然被鹰啄了眼,这掌柜竟然也不是一般人。今晚这场闹剧,看来四方帮是有备而来的,想到这里,旗定的身形不由地后退了一步,他决定在没弄清楚情况前,还是坐壁上观吧。

    见到旗定退后,段正奎冲着他,微微点头示意,“旗捕头今夜来的也正是时候,不妨做个见证,看看我四方帮能不能讨个公道。”

    说完他大踏步地走到大堂之中,拉过一条长凳,在一张八仙桌面前坐下,伸出手冲着张立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然后回头冲着旗定说道,“旗捕头也请坐。”

    张立抱了抱拳,也不多言,站在一旁的一个身材瘦弱的店小二,已经快速地搬了二张长凳过来,放在了掌柜和旗定的身后。旗定看了一眼店小二,正是夜间拿着名刺前去寻自己的王二,此刻的王二哪里还有当时那副惶恐猥琐的模样,一脸英气,精神抖擞,这王二正是邓才所扮,见到旗定的目光望过来,邓才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森然白牙,然后站在了张立身后。

    旗定觉得眼下的一切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但是也让他觉得越来越头疼。李明栋留下的烂摊子,不好收拾了。

    揉了揉眉心,旗定自顾自坐下,拿起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独自喝了起来。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反正打算看戏了,且看妖魔鬼怪如何粉墨登场。

    段正奎可没打算让旗定置身事外,见到他悠哉悠哉地喝茶,出言提醒道,“旗捕头,你要是知道今晚在客栈里出现过的人物,这茶你可是不敢随便喝的。”

    旗定被他说的话呛了一口,茶水洒了一身,他急忙放下杯子,拍了拍衣襟上的水渍,“段堂主的意思是有人会在茶中投毒?”一边说着,旗定望向坐在对面依旧老神在在的张立,“张掌柜,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段堂主这话,我是不太相信啊。”

    张立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多谢旗捕头信任张某人,下毒这种下九流的事情,可不是英雄所为,段堂主有些以己之身度人之心了。”说完,他伸出手去拎起旗定桌面的茶壶,稳稳地给自己也倒了杯茶,然后举起茶盏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他反手把茶盏扣在了桌面上了,面带讥讽地望向段正奎,“如果我赤炎宗要下毒,今晚各位都不可能活着走出这客栈的大门。”

    张立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看来还是小觑了宜州城内手眼通天的地头蛇,应了那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

    今晚四方帮帮众不知道为何要蓄意挑起事端,难道就是为了逼自己现形?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李明栋,让四方帮吃了一个哑巴亏。好在李明栋已经在前往土地庙路上了,要不自己精心布的局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赤炎宗?”旗定虽然年轻,但是对江湖中各大门派还是了如指掌的,卧龙山北麓筑月国的一个二流宗门,掌门叶殇青。

    那么面前这位约莫五十岁的中年男子,面白无须,体形微胖,如同市井商贾一般眼神中透露着狡訐,却多了一份冷静。如果自己猜测没错,这人必是在赤炎宗中名头已经隐隐压过叶殇青的宗门二长老张立,人称:赤炎之狐。

    虽然两国在百年之前有过边界之争,但是无极大陆上对于各国之间的江湖门派相互往来并没有明令禁止,毕竟在这片大陆上皇权并不是唯一的存在,各大顶级宗门之中那些不问世事,一心证道的武道宗师们,也是另外一股可怕的势力。

    那些看似强大的国度背后,多多少少都有着宗门暗地里的支持,就拿大乾国来说,在军队里那些战功彪炳的大将军之中,不少是来自宗门之中的武修。这些大将军们在战场上为帝王开疆扩土,保家卫国,同时也为宗门掠夺更多的修炼资源。

    所以旗定对于赤炎宗在宜州城中出现并不奇怪,每天在宜州城里出入的江湖人士不少,只要不在城中生事,作为官府的鹰犬,大家彼此相安无事。奇怪的是堂堂的宗门长老,冒充客栈的掌柜,意欲何为?

    见到张立摊牌,段正奎呵呵冷笑一声,身后站着的徐六斤等众人哐当哐当各自亮出了兵器,虎视眈眈地盯着对面二人,只要堂主一声令下,就恨不得冲上去把张立和化名王二的邓才剁成肉泥。

    张立坐在长凳上,纹丝不动,他看了一眼断了一只手腕的徐六斤,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剁了这位仁兄手腕的,可不是我赤炎宗的人,诸位要想报仇,应该去满城缉拿凶犯,在这跟在下耗着,可别让人逃出了宜州城。”

    徐六斤恨恨地盯着他,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张立身上早就被捅了无数窟窿,徐六斤扬着右手包扎好的断臂,大声说道,“老狐狸,你休想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那人的剑法古怪,多半就是你们赤炎宗的闪电九式。”这话多半有些口不择言了,反正徐六斤是打算用屎盆子把这老狐狸扣死。

    张立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位兄弟酒可以乱喝,话可不要乱说,我赤炎宗的闪电九式,可是宗主大人的独门剑法,在下都没见过,天下剑法很多都有异曲同工之妙,你不识那人的剑招,就污蔑是我赤炎宗门下弟子,你为何不说伤你之人,乃是叶宗主?”

    说到这里他又把桌上那个倒扣在茶盏翻转了过来,用一根手指抵在盏中轻轻地旋转,淡淡说道,“先说我投毒,再污蔑我宗门剑法,堂堂的四方帮难道只会血口喷人吗?”

    徐六斤气得怒目横视,左手握斧的手掌忍不住颤抖起来,他终究只是一莽汉,理亏词穷,就想暴起砍人。

    段正奎举起右手,阻止了身后一干手下的躁动不安,此刻一直平淡如水的表情起了一丝波澜,他把举起的右手缓缓地放在了桌面上,盯着张立开口说道,“那行凶之人是不是赤炎宗之人,明日便可知晓,他即便身生双翼也逃不出宜州城,段某人只是好奇,你堂堂的江湖人士,赤炎宗的长老,如此尊崇的地位,为何要绑架这悦来客栈老板一家,人家不愿意把店租给你,你就灭了人家满门?”

    段正奎黝黑的脸庞上终于闪现出雷霆杀意,他双眼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熊熊燃烧着烈火。

    话音落下,屋外一声惊雷炸响,屋里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旗定也无法淡定了,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系好的黑色腰牌重新握在了掌中。如果段正奎说的是实话,那今晚赤炎宗这些人真是必须留下了。

    “不可能!”站在张立身后的精瘦汉子邓才勃然大怒,呵斥道,“满口胡言乱语!那掌柜虽然不同意把客栈租给我赤炎宗,我们只是把他全家软禁起来了,会给足他补偿,过几日便放出,灭人满门如此残忍之事,天下共诛!”

    张立没有吭声,他那双一直稳定厚实的双手,竟然微微地有些颤抖。他的心中忽然涌起一片阴翳,离开山门之前,他飞鸽传书通知的孙北海处理客栈租赁问题,来到宜州城后,悦来客栈就已经空出,他并没有细问这件事情,以为一切都处理妥当了。

    难怪会被四方帮盯上,孙北海不会真是因为人家不从,便杀了这老板满门吧?

    孙北海性情火爆,行事一向狠辣,昔日“三更阎王”的名号并不是没来由的。如果今夜不是李明栋出手,徐六斤这些人明日必定也会暴毙家中,孙北海杀人不过夜,从来都是以血还牙,想到这些,张立再也沉不住气了,一颗心开始不断下沉,灭人满门这种罪名,四方帮绝不会乱扣的,张立忽然有一种心力憔悴的无力感,一种极其不详的预兆笼罩了全身。

    原本以为自己布了一个完美的局,没想到猎物尚未落网,自己却落进了坑中。

    做为宜州城捕头的旗定此时已经不能再袖手旁观了,他转过头看着段正奎一字一句的说道,“段堂主,口说无凭,这种灭门惨案,可不是玩笑话,可有证据?”

    段正奎也不马上回话,只是一挥手,徐六斤马上领会,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张立和邓才,转过身,大踏步走到客栈门口,大声地喊道,“把证据给我抬进来!”

    片刻之后,十几个黑衣人抬着六个一人大小的麻布袋走进了客栈,他们把麻布袋放在了大堂的空地上,然后一一解开,从布袋之中拖出了六具尸体,这六具尸体隐隐散发出腐臭的味道,男女老幼皆有,每个人都是脸色发青,七窍流血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