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后，他脸上保持住谦恭的微笑，身子也是微鞠躬的姿势，缓步朝正门走去。

    “局长！”

    突然旁边一人喊他。

    赵汉山扭头一看，原来是李涯行动队的老黑。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送程浩去办事了吗？”

    赵汉山恢复局长的威严，挺起胸腆着肚问。

    老黑把程浩和慧子从记者站到来这里的经过汇报了一遍。

    当然，他们用日文对话的这部分不清楚，没法汇报。

    赵汉山人虽胖，但不傻，他有点明白了，原来是程浩和慧子到了这里。

    估计是李涯的人这么些天持续监控他，被他发现了。

    就请了慧子让她叔叔出面，说说自己。

    想到这里，赵汉山反而放心了。

    只要不是自己的事，程浩的这点事算不了什么。

    自己本来就不想让李涯这家伙监控程浩，弄得这些天自己翻译都没有。

    关键是，程浩和冈本有关系，和小林慧子又走得那么近，关系也是不清不楚。

    自己是绝对不能得罪日本人的。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去吧，待会我让程浩坐我的车回！”

    想到这里，赵汉山完全明白过来了，命令老黑先离开。

    “是，局长！”老黑早就不想在这里呆了，听到让他先走，赶紧一溜烟上了车，点着火，开车走了。

    赵汉山望着守在门口的几名荷枪实弹的日军，和蹲在他们脚下吐着长舌头的大狼犬。

    伸出一只肥手往额头上抹了抹沁出来的汗，然后壮着胆子走上前去。

    “太君，鄙人是安保局副局长赵汉山，小林总领事有事找我……”

    赵汉山保持微鞠躬姿势，脸上也笑得开了花似的，一字一顿比划着说。

    “赵——汉——山！”一名腰佩指挥刀的日军军官瞪大眼睛盯着他，用生硬的中国话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是我，太君。”赵汉山点头鞠躬赔笑。

    吃得太肥胖了，鞠躬有些困难。

    日本军官眉头微皱：“进！但是，你的，枪，交出来！”

    “好的好的。”赵汉山连忙解下腰间的佩枪，双手奉给他。

    赵汉山抬腿进大门，往里面走。

    想到自己堂堂的国民政府安保局二把手，以前的国军上校团长，现在在一个普通日本少尉军官面前都如此心虚，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暗自在肚子骂道：“该死的小日本鬼子，狗日的王八蛋！”

    脚步却使劲加快，直往里间走。

    “小林总领事，冈本领事，我来了！”

    身体肥胖，加上走得太急，心里又有点虚，他额头满是汗，来到小林、冈本等人面前，朝二人鞠躬致礼。

    程浩以他的随身翻译的身份，帮他搬过来一张大椅子，让他坐下了。

    “谢谢！”赵汉山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居然对程浩这个下属这么客气起来了。

    “赵局长！最近你做得不错，办了个大案子，破获了不少军统的地下交通站，功劳大大的！”

    冈本朝他伸出大拇指赞道。

    “哪里，哪里，都是上峰指挥得当，加上仰仗皇军的威势，才有卑职的这点小小的功劳。”

    冈本又说道：“对了，你最近几次来领事馆开会，怎么没带程浩出来？是不是他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赵汉山瞟了程浩一眼，后者一副坦然的神态坐在小林慧子身边。

    赵汉山赶紧朝冈本赔笑说：“程浩平常工作很辛苦，所以，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我就让他在家，休息休息。”

    小林慧子甜甜的声音插话道：“赵局长，程浩君是冈本叔叔的好朋友，也是我的中文老师，请你多多关照他！”

    “一定，一定！”赵汉山点着头，朝慧子伸出大拇指，“慧子小姐的中国话讲得越来越好了！”

    程浩借机当赵汉山的面恳求慧子：

    “慧子小姐，上次赵局长因重要的事耽搁了采访，你的那篇稿子还没发上去，今天机会正好，能不能帮赵局长补上去？”

    “好的！”慧子当即答应。

    “那太好了，太好了！谢谢慧子小姐！”

    赵汉山笑的时候，面颊的肉朝上挤，挤得眼睛变小变圆，两腮的肥肉也抖动着。

    总领事小林觉在旁边喝着茶，并未发声。

    程浩明白，他并不愿意掺合自己的事。

    还是冈本够意思，又接着敲打赵汉山：

    “安保局的正局长今年六十有五了吧？”

    赵汉山眼睛一亮：“是的，是的，请两位领事有机会多多美言！”

    “好说，好说！”冈本打着哈哈。

    小林觉微微点头。

    赵汉山觉得这一趟来得真值。

    他心里骂道：“李涯这家伙搞行动队搞成职业病了，逮谁都怀疑。程浩是日本人的座上宾，难道还会是反日分子？”

    想到这里，他趁小林觉和冈本用日语聊其他事的时候，以上洗手间的机会，悄悄招手叫程浩过去。

    “小程啊，最近行动队有些行动你也察觉了吧？”他附耳对程浩悄声说。

    “……”程浩佯装不懂。

    赵汉山也不点破，说：“这是例行公事，对哪个都一样，不是针对你一个人。听我的，别放在心下。”

    又朝程浩眨了一下眼，主动示好说：“回去我就交代解除，安心工作，没事了！”

    “谢谢局长！”程浩也不能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小林慧子叫人拿来笔纸，给赵汉山补一些采访记录。

    她又叫人拿来了相机，要给赵汉山照相。

    赵汉山用手梳理了中间略微有些稀疏的头发，恨自己没准备，没带摩丝来。

    衣服也没穿好，上身穿件白色衬衣，还因为刚才出汗而洇出了汗渍。

    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好让慧子照了相。

    毕竟是要上朝日新闻的。

    程浩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暗骂：这才是真汉奸！

    此刻，老黑已开车回到了局里，向李涯汇报今天的情况。

    李涯让老黑不要掺杂任何个人主观判断，而是要像一台照相机一样，如实地将他今天所见听闻的情况，完整地复述一遍。

    他还亲自给老黑倒了杯水，让后者坐下来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