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混乱之末
时间回到圣杯被夺取的几分钟前。
在关闭着少女们的监牢中间,长廊一样的密室里,施特拉伯爵正狼狈地躲闪着红发少女的攻击,血色巨镰每一次扫过,都能削下伯爵的几片衣服,让他嗷嗷大叫几声,再接着连滚带爬地后退。
可恶…明明只要再往前逃一点,就能上飞艇了…
明明离密室的出口只有几米远,施特拉伯爵却只能上蹿下跳,无法再接近一点。
伯爵一咬牙,朝着周围的监牢跳去,他的手直直伸向倒在地上的少女,试图举起她们当作人质。然而蕾缪乐的镰刀可不会给他这种机会,手腕用力,朝着伯爵的身体就是一记竖劈。
镰刀的刀锋豪无阻碍地穿过施特拉伯爵肥胖的身体,然而鲜血并未如蕾缪乐预想般喷涌而出,反而像是撕开了画着伯爵的画布一样,镰刀扫过的伯爵身体以一个完美的切面断成两半,迅速崩塌成为一张黑色的纸人。
而此时,身影重新凝聚的伯爵的手已经捏住了一个被囚禁的少女的脖颈。
“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蕾缪乐啧了一声,停下了前进的步子,将镰刀立在身边,露出遗憾的表情。
“不愧是贵族,连幽影纸人这种保命道具都有,哎呀,失算了失算了。”
施特拉伯爵依然精神紧绷,一边紧紧捏着人质的脖子,一边提防着眼前的少女,以防她突然发难。
这个疯子…
伯爵慢慢往身后挪动,等到身体完全挤进密室的出口,才把手里的人质朝着蕾缪乐扔过去,然后迅速关上了密室的门。
身后蕾缪乐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笑声,穿透大门而来,连带着镰刀砍在门上的声音一起,让伯爵浑身发抖。
“哈哈哈哈,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罪人!”
“我可看着你呢。”
明明是少女的声音,却像是地狱里传出的恶鬼哭嚎一样让人胆寒。
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的伯爵不敢停留,往前连滚带爬地逃去,丝毫没有注意到正趴在他身上,以飞虫状态的跟着他的莱雅已经先他一步往前飞去。
在密室后面,是一座放着伯爵毕生财宝的圆厅,而被金银与魔石围绕着的,是一具浑身银色,由稀有合金铸造的,充满着地精独有的精细设计感的飞艇。
随着伯爵进入,密室顶端的天花板徐徐打开,等待着飞艇起飞。
施特拉伯爵朝着飞艇奔去,手忙脚乱地打开飞艇下的储物仓,用尽全力把周围的财宝塞到肥胖的两手间,一件件往飞艇里搬运。
而此刻,化成飞虫的莱雅已经趴在了飞艇的缝隙上,往里奋力钻着。
知道蕾缪乐不会放过自己,伯爵已经打算放弃贵族身份找个地方去当土财主,即使带不走多少财宝,本身是个强大法师的他也不会混的太差。
蕾缪乐的镰刀切割大门的声音如同监工的鞭子一样,驱赶着施特拉伯爵更加辛勤地搬运起来,正搬着,伯爵却听见飞艇里传来的声音。
“你搬完了吗?”
“快了快了…”
“那我关掉储藏仓啦。”
“好…等下?”
谁在说话?
埋头搬着财宝的伯爵回应完才意识到不对,猛地抬起头来。
在本属于他的飞艇内部,坐在座位上的莱雅满是笑意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弯成月牙的眼睛里流露出无声的嘲笑。
“那我走啦,变态伯爵。”
在伯爵绝望的眼神中,莱雅按下了飞艇里写着起飞的按钮,握住操作杆,徐徐升起。
“德鲁伊,你们这群贼!”
“谢谢夸奖!”
气急败坏的伯爵刚准备凝聚法术,将飞艇击落,一把镰刀就朝他飞来,伯爵急忙后撤,停下法术。蕾缪乐的声音也随之而来,让他的心跳几乎停止。
完了。
“哟,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将镰刀再次吸附回手上的蕾缪乐带着戏谑的表情,一步步朝着伯爵走去。
冷汗从施特拉伯爵的头顶流下,而蕾缪乐朝他飞来的身影,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看见的景象。
开着飞艇飞在空中的莱雅无心去管伯爵的命运,推着操纵杆的她像是得到了新玩具一样,满脸兴奋地玩了起来。
“这玩意可真刺激!”
飞艇在她的操控下如同在海浪里翻涌的船只,在空中上下翻飞,但不知是天赋还是运气,从未接触过复杂地精科技产品的莱雅居然逐渐操控住了飞艇,飞艇银色的身躯在伯爵的城堡上空绕起了圈。
绕着圈玩得不亦乐乎的莱雅突然瞟见了伯爵的宴会厅,才想起自己还有几个队友要去救,毫不犹豫地,她操纵着飞艇朝着宴会厅的上方撞去。
出身地远离地精聚落的莱雅虽然不懂地精机械,但认识包裹这座飞艇的银色合金,那是只在德鲁伊聚居地出产的埃德曼合金。
这玩意可比伯爵的城堡外墙硬多了。
砰的一声,莱雅撞开了天花板,看见了正在地上绝望地看着空中孕育着邪神的茧的何塞,与在空中念着污秽邪恶咒语的紫袍男子。
莱雅局部变化了自己的喉咙,扩大了声音,朝着何塞大喊起来。
“幼稚鬼!别摆出那副脸色,我来了!!”
“什么?”
浮在空中的紫袍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飞艇直直撞上,如同拼图块一样嵌进了宴会厅的墙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莱雅嫌恶地看着飞艇前挡玻璃上的鲜血,随手按了几个按钮,两个刷子就从飞艇的两边升起,尽职尽责地甩动起来,一边擦拭起玻璃,一边扇着半死不活的紫袍男子的脸。
“你…你是…我…噗…”
瞬间遭受了巨大打击的紫袍男子终于承受不住,再次吐出一口鲜血后彻底晕了过去,从墙壁上掉下,砸在宴会厅的地板上。
而失去了紫袍男子咒语加持的邪神气息也随之飘散,孕育着邪神的茧整个破碎,空中漂浮着的卡尔尸体也失去支撑,坠落下来。
何塞立刻拖着重伤的身体,接住冰冷的卡尔尸体。
而莱雅已经开着飞艇徐徐降落,乱按一通按钮后,飞艇的舱门渐渐打开。
“还等什么?上来!”
“你从哪搞来的这玩意?”
满脸不可置信的何塞一手抱着还未醒来的拉孟一手抱着卡尔的尸体跳上飞艇,而身后的瑟兰却没有跟着上来。
“瑟兰,你…”
“我妹妹可能在这里,我要去确认她的安全!”
何塞猛地想起还留在伏击点里的精灵们,于是放下卡尔的尸体,从飞艇上一跃而下。
“我和你一起去!莱雅,你先带着拉孟离开,我们马上就来!”
“你们又丢下我!”
莱雅抱怨着,而何塞与瑟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一片狼藉的宴会厅里,她只得握住操作杆,往上抬升。
“干瘦芒果,抓稳了,咱们要起飞了!”
悠悠醒转的拉孟听见莱雅的声音刚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正在飞艇上,而下面是几十米的高空。
恐高的拉孟刚想尖叫,却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来,他这才想起,刚才发动血脉法术暂时献祭的器官是他的喉咙。
如同那副名为呐喊的画,在飞艇上的拉孟双手放在脸上,无声尖叫着,和满脸兴奋地开着飞艇的莱雅一同向着远方飞去。
而何塞与瑟兰此刻,已经重新到达了伏击点上方的圆形大厅,仿照着伯爵的方法打开地板后,何塞重新打开翅膀,抓着瑟兰往下降落而去。
此刻的伏击点内,黑帮与精灵护卫们正在激战,邪教徒们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而精灵们由于与黑帮的人数差距,正节节败退。
已经满身伤口的约克熊的身上再次缠绕起电光,击退周围的精灵护卫,朝着被保护在中央的阿兰娜冲锋。
“该死的自然种族,你们都会…”
【死】字还没出口,瑟兰的身体就降落在他的脑袋上,漂亮的脸上满是冰冷。
“你想对我妹妹做什么?”
瑟兰毫不留情地将手里的玻璃杯匕首插入约克熊的左眼,惨叫着的约克熊视线一片模糊,愤怒地挥动起熊掌,却被瑟兰一个空翻躲开。
挡在阿兰娜的身前
“阿兰娜!离开这里!”
听着熟悉的声音,看见瑟兰那标志性的白金色头发,记忆从阿兰娜的心底涌起,化为一句很久不曾说出的称呼:
“…哥哥?”
“好久不见了,妹妹,叙旧的事之后再说,先离开吧。”
尽管有着许多话想说,阿兰娜还是听从了瑟兰的话语,一如小时候听从身为哥哥的他的指挥一样,越过失去视野的约克熊,带着护卫们朝着伏击点的出口逃去。
“好了,接下来,就剩你了…”
捡起精灵护卫掉落的弯刀,脱下碍事的高跟鞋,瑟兰化身为带来死亡的舞者,圆舞起名为刀锋的裙摆,转瞬之间,约克熊庞大的身躯上就多了数个伤口,喷出鲜血。
仿佛凌迟,怒火满溢的瑟兰毫不留情,持续切割着约克熊的肉体,直到对方再也无法站立,倒在地上。
“你这…该死的…”
“该死的是你,对我妹妹动手的混蛋。”
何塞咽着唾沫,看着瑟兰脸上从未流露过的冷酷,顿时坚定了绝对不要在对方面前开有关妹妹的玩笑的想法。
瑟兰正想一刀结果约克熊的性命,周围清醒过来的黑帮小弟们却前仆后继地扑了过来,用身体拦截起瑟兰的刀锋。
“老大!快起来啊!”
“老大,我们不会抛下你的!”
何塞伸手拦住还想挥刀的瑟兰,扯着他的胳膊往后逃去。
“走吧,再不走卫兵要来了。”
用满是凶狠的眼神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倒在血泊里的约克熊,瑟兰收起刀,跟着何塞追着阿兰娜离开的方向而去。
倒在地上受了重伤的约克熊解除了熊化,体内风暴熊的血统开始逐渐修复他的身体,此刻他却无心去管身体上的剧痛,一把把周围的小弟们紧紧抱在一起,脸上泪水和血液融在一起。
“没白养你们这帮小子!”
“老大!!呜呜…”
在离城堡百米之外的草地上,瑟兰与阿兰娜重新聚首,而精灵护卫们则戒备地看着跟上来的何塞,之前何塞化身血魔的情景,还刻在他们脑海里。
何塞也不想打扰这感人的兄妹重逢,索性直接躺在地上闭上眼睛。
“哥哥…真的是你吗?”
阿兰娜朝着瑟兰伸出手,在那张与她无比相似的美丽脸庞上抚过。
她依然不敢相信,从小就被赶出族群的哥哥,此刻就在她的眼前。
“这么多年没见,你长大了啊,阿兰娜。”
听着熟悉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酸涩的感觉涌上阿兰娜的鼻尖,眼泪很快就挂满了她的脸颊。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瑟兰不好意思地笑着。
“让大家知道你有个被驱逐的哥哥,会影响你的王女竞选吧…”
“我根本不想当什么王女,如果你能回来的话,这个王女当不当都一样!”
瑟兰错愕地看着满脸泪水的阿兰娜,同样的酸涩感从心中涌起,让他也流下泪来。
“对不起…阿兰娜。”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不愿松开,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停止。
“无意打断你们的重逢,只是如果我们再不走的话,卫兵就要追过来了。”
听见何塞的声音,瑟兰红着脸与妹妹分开,从怀中取出精灵族的圣物。
“把这个拿回去吧,有了归还圣物的功绩,你一定能击败其他候选人,成为族群下一位女王。”
阿兰娜接过黄金制成的杯型圣物,看向微笑着的瑟兰。
“哥哥…你不回去吗?”
“我会常去看你的。”
“可…”
瑟兰用手指堵住妹妹的嘴唇,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污点的人才适合当女王,而我不愿意成为你的污点。”
瑟兰抓起躺在地上的何塞,朝着阿兰娜挥起手来。
“这家伙是我的伙伴,如果以后想我了,找他也行。”
“行了,要走了!”
何塞看着身后逐渐接近的城堡卫兵,张开蝙蝠的双翼,抓起瑟兰的身体,朝着在空中飞行着的飞艇飞去。
瑟兰不舍地看着地上的妹妹,大喊起来:
“再见了!”
“再见!”
阿兰娜呆滞地放下手,直到护卫开始催促才回过神来。
此刻她的心里满是与哥哥重逢的喜悦,与马上就要分开的遗憾,以及一个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想法。
【哥哥他…为什么穿着裙子?】
而在远处,已经和何塞一起登上飞艇,依然穿着绿裙的瑟兰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破裙子,真是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