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替师入狱
夜凉如水。
“嘤嘤嘤……”
不知过了多久,祁尘呻吟着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极力舒展开酸痛的身子,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寒水潭边,拿起比他腰还粗的齐肩高尖底木桶盛满冰冷的潭水,抓着木桶横杠平伸着双臂提水下山。
一趟……
两趟……
……
偌大的天水城静悄悄的,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熟睡中,空荡的街道不时地响起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渐渐地踏碎了夜幕,在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祁—铁—”
“爸—爸—”
“师—父—”
远远的,祁尘听到师母、师姐和众师兄的不解、惊恐的叫声,
“师父怎么了?”
祁尘愣了一下站住,提着两个五十斤重的水桶循声追了上去。淡淡的夜色里,一群身影隐隐绰绰晃动着,偶尔传来一声粗野的呵斥声。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终于祁尘追了上去,看见祁铁五花大绑被一群荷枪实弹的武卫推搡下钻进囚车内。
“爸⋯⋯”。
祁玉惊恐的叫声终于变成了哭声,令人闻之不由得鼻酸。祁生师兄弟四人手忙脚乱扶起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的叶玫。
“哐啷!”
盛满潭水的水桶脱手跌落到地上,水流淌到他的脚下,祁尘呆立地望着远去的囚车张了张嘴,心里悲苦地喊着:“师—父—”
告诉师父自己领悟了端锤听劲的愿望落空了。
天亮了。
祁记铁铺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
叶玫茶不思饭不想,祁玉哭哭啼啼,祁生四个师兄弟唉声叹气乱了方寸,祁尘一个人呆在前面的铺房里收拾这收拾那,一直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萦绕不去—
“师父为什么被抓了起来?”
“祁记铁铺的老板在天亮的时候被抓走了”的消息不胫而走,周围的左邻右舍纷纷过来安慰叶玫,旁击侧敲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得到的答复就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她们也不知道。
众人开始给叶玫出谋划策指点门路,一直伤心不语的叶玫慢慢地接受了事实,整个人一下子变得坚强起来,先是安抚了女儿,然后吩咐祁生师兄弟继续开门做生意,至于祁尘,她看到了一双同样惊恐的眼睛。
叶玫开始四处奔波,祁尘也渐渐地明白了,全是那块陨铁惹的祸,祁铁违反了地球联邦资源保护法而遭到逮捕,并被判终身监禁。
最后的结局让叶玫如坠深渊,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卖掉了祁记铁铺筹集了一大笔钱继续托人找关系,争取减轻处罚。最后,裁决院同意让人顶替祁铁入狱服刑。
偌大的祁记铁铺只剩下一座徒有四壁的住处,叶玫把四个徒弟召集到身边,一一扫视着他们,原本又野又媚的眼睛黯淡充满了疲惫。
“裁决院的答复你们也都知道了,现在,你们谁愿意替你师父入狱服刑?”叶玫开门见山问道。
祁生望着祁意,祁意偏头划向祁兴,祁兴望向祁隆,慢慢地都垂下了脑袋一句不发。
他们都知道,一旦替师父入狱服刑,那就暗无天日彻底失去自由了,只有师父死去,他们才能终止服刑。
可师父正值壮年,至少还有六十多年的好活,可他们要是在监狱里呆上六十年,整个人生就彻底的废了。
“爸爸平时把你们一个个当作亲儿子对待,现在需要你们救你们的师父,没有一个人愿意,太让我失望了!”祁玉愤怒地指责四个师兄。
“师娘,师妹,不是我们不愿意,而是一想到未来我们就害怕。”祁生委屈地辩解。
“我知道,这么做有些难为你们了,可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吗?就看在我和你师父抚养你们长大的份上,我求求你们救救你师父吧。”叶玫苦苦哀求。“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给你们跪下了。”
说着,叶玫就要跪地磕头,被祁玉一把牢牢抓住。
“妈,我们不求忘恩负义的他们,明天我去顶替父亲入狱服刑。”
“师娘,您容我们想想,明天早晨给您答复。”
“好吧。”
叶玫面色枯槁,有气无力地朝祁生师兄弟四个挥了挥手。
躲在暗处的祁尘望着走远的祁生他们,听到房间传出叶玫母女悲戚的抽噎,轻轻地敲门进去。
“师娘,师姐,我愿意替师父坐牢。”
天亮了。
叶玫和祁玉都没等来祁生师兄弟四个,于是来到他们的房间,打开房门站在门槛前,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叶玫母女的心顿时失落得空荡荡的。
“师娘,师姐,还是让我去替师父坐牢吧。”
祁铁被抬出牢房,祁尘换上肥大的狱服走进牢房,在经过牢门的一瞬间师徒相遇了,祁铁愣了,怎么也想不到替自己坐牢的人居然是祁尘,他最不待见的最小徒弟。
狱卫缓缓关闭牢门,祁尘手扶着冰冷的铁栅栏,望着频频回头的师父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此出牢门,师徒可能终生不会再相见!
回到家中,望着空有四壁的家事,祁铁恍惚如同隔世,当听说四个徒弟都已经离去,心口立刻被赌了一块巨石一样,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望着丈夫难过的样子,叶玫轻声的安慰他。“至少认清了她们的真面目了。走了也好,如果等到他们羽翼丰满的时候,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不知道会怎么样。”
“你说的我都明白。唉——!”祁铁长叹了一声。“只是有些愧对小五了。”
“现在不是检讨的时候,而是该如何解决当前的困境。对了,陨铁到底怎么回事?”叶玫有些不解地问。
“陨铁只是一个借口,目标——,”祁铁指向前面卖出的那片宅院。“那才是醉翁之意。”
“接下来,当然重抄旧营生,然后想方设法救出小五,不——,是尘儿。”祁铁纠正自己的说法。
烈日当空。
采石场。
到处粉尘飞扬,笼罩着整个采石场,似乎阳光也无法穿透,叮叮当当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数百名戴着手铐脚镣的囚犯连最基本的防护都没有,出没在里面辛苦劳作。
外围,拉了一圈一人多高的铁丝网,数十名荷枪实弹的狱卫抱枪站在浓密的树荫下看守着。
“老——王——!老——王——?”突然,浓浓的粉尘里面响起不确定的声音,接着变成了惊恐的叫声。“老王累死了!老王累死了!”
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囚犯挥舞着双手,发疯般从粉尘里面冲了出来。
“砰—”
突然一声枪响,奔跑的囚犯朝前踉跄了几步停了下来,低头望着胸前渗出的鲜血,缓缓抬头凝视着蓝天下的一朵白云,流露出解脱的目光。
“轰—”
囚犯倒下,腾起一团烟尘。
祁尘望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尸体,胸口出流出的鲜血很快渗入厚厚的粉尘中。
“已经死了二十一个了,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去。”
祁尘收回目光,望着眼前堆积成山的巨大石块,眼中露出了迷茫,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到头?最后会不会和这些人一样被活活的折磨死?
“活下去!”
脸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的石粉尘,原本又黑又亮的眼睛黯淡下来,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
他并不后悔替师父祁铁入狱服刑,只是不希望自己最后也变成他们那样,活下去成为祁尘唯一的目标。
“砰!”
祁尘高高的举起铁锤砸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石头原地晃动了一下,表面留下一个白色的点点,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
这些石头都属于含铁量极高的铁矿石,坚硬无比极难破碎。刚开始,祁尘一天还能破碎八九百斤,可现在,最多一天也就破碎三五百斤。
监狱就像一条贪婪的蚂蝗,死死地贴在这些囚犯的身上,疯狂地吸收着他们的鲜血,一天三顿都是能照出人影的馊稀饭和一块掺了糠的干饼。
即便这样,为了丁点可怜的食物,囚犯们常常像抢骨头的狗一样打得头破血流。
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吃饱了才能活下去。
“砰!”
又一锤砸在铁矿石上,锤头被高高地弹起,震得祁尘全身一阵酸麻,双手手腕和脚踝传来钻心的疼痛,还没愈合了伤口再次迸裂开来,鲜血染红了手铐脚镣套在手脚上的铁圈。
“怎样才能做到师父那样没有反弹?”
面对繁重的体力压榨和饥饿的折磨,祁尘每砸一锤都会细细地感受铁锤与铁矿石相碰瞬间的力道释放的变化,然后仔细思索降低反弹的下一锤施展方式。
有的时候,为了想出下一锤,祁尘会思索上半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期间还不停拿着锤验证着。
监狱按照监室分配工作量,可是祁尘年龄太小,同监室的囚犯害怕他拖后腿都不要他,狱方就安排他一个人完成一个成年人一千斤的工作量。
任务虽然有些繁重,但可以自由分配劳作时间,这样,让祁尘有了体悟的时间和机会。
但也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常常因此而完不成任务独自一人饿着肚子留在采石场。
这样的日子,转瞬间又过去了一个月,祁尘替师入狱服刑已经两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