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四处奔波的少年
“大人,您行个方便,我说几句话便走。”
县牢门口,徐二往守卫手里悄悄塞了一块碎银子,一脸讨好地笑道。
看门的狱卒斜眼打量了一下徐二,偷偷掂了掂袖口,懒洋洋道:
“进去吧,给你一柱香的时间。”
“好嘞,多谢大人。”
徐二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走进了牢房。
昏暗潮湿的牢房里,关押的犯人大多都无精打采,见到有人进来,顿时都打起精神,打算看看热闹。
“芽儿,你怎么样,他们没为难你吧?”
徐二找了半天,最后停在一处,对里面的少女小声道。
被关在里面的芽儿正坐在干草铺的席子上,听到徐二的声音,顿时抬起头,走向前去,却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睛通红,泪水便要夺出眼眶。
“没事,徐大哥,我没事。”
芽儿闭着眼睛,不想让徐二看到她流泪而担心,语气颤抖着道。
“官差为什么要抓你,李叔说的我也没听明白。”
徐二蹲在栏杆外,抓着栏杆,一脸担忧地问道。
“今儿我去锦衣坊给人家做衣服,离开的时候,外面挑衣服的刘夫人却非说我头上戴的桃花簪子是她们家丢的,说我偷东西。可这明明是徐大哥你昨日给我买的,现在连桃花簪子也被他们抢走了。”
说到这里,芽儿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委屈,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芽儿用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你别哭呀。”
徐二有些手足无措,透着栏杆缝隙,伸出手去仔细帮少女擦拭眼泪。
“芽儿你别着急,等下我去大伯家,他在衙里做了十多年的捕头,很有门路,肯定可以解决这件事。你在牢里有什么事去找门口那位大人,我已经打点好了。”
徐二看着抽泣的少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好,徐大哥你不用担心,芽儿没事的。”
芽儿此时已经控制住了情绪,看着少年自信的样子,心中的恐惧顿时消散不少,吸了吸鼻子,道。
“里面的,到点了!”
徐二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门口传来的呼喊之声,连忙对芽儿道:
“我先走了,你不用担心,咱们清清白白的,应该只是抓错了人,我很快就会救你出来的。”
说罢,徐二向县牢外走去,边走边应道:
“大人,这就出来了。”
徐二走后,芽儿回到干草席子上坐下,愣愣地看向牢房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银杏巷子是小梨花镇上比较繁华的地方,比徐二住的草垛巷子强的多,将近年关,明显的差别便是银杏巷子的家家户户都换了新门联。
“咚、咚、咚”
徐二站在银杏巷子一处人家门外,手里提着一包酱牛肉,脚下放着一坛酒,正轻轻敲着房门。
“吱呀~”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门里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你找谁?”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咬着手指,一脸惊奇地看着徐二。
“是元宝吧,我是你叔叔啊,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徐二左手提起那坛酒,笑着道。
“爹爹,爷爷,外面来了个人说是我叔叔!”
元宝跑向屋内,边跑边喊。
“志茂来了?快,进屋说。”
一个妇人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走了出来,看着院子里的徐二道。
“嫂嫂,许久不见了,我来看看你们和大伯,这是给大哥和大伯带的酒。”
徐二走进院子里,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满脸笑容道。
“太客气了,来就来了,还买什么东西呀,快进屋,你大哥和大伯都在屋里呢。”
妇人眼角的喜色有些掩饰不住,嘴里却依旧客气着。
“志茂来了,快坐。”
徐二踏过门槛,屋内,一个中年男人抱着元宝,对进来的徐二笑呵呵道。
“大伯,小侄今日来是想求您一件事。”
酒过三巡,徐二红着脸道。
“哦?说说看。志才,你带着你娘和媳妇去内屋吧,我和志茂有事要谈。”
徐伯禄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放下酒杯道。
“好的父亲。”
徐志才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便带着人向内屋走去。
等人走后,徐二开口道:
“是这样的,我前几年不是收留了周叔家的孩子,昨日我给芽儿买了个桃花簪子,今日她去做衣服的时候刘夫人也许是认错了,非说是芽儿偷的,现在芽儿被关在县牢里了。我想求大伯把芽儿救出来,芽儿胆子小,牢里都是些囚犯,怕是会把她吓坏了。”
徐伯禄的眉头明显的皱了起来,今日他就在衙里听说了这件事,凭他多年混迹府衙的直觉,这里面明显有见不得人的事。
“你可知那刘夫人是县里刘员外的夫人?昨日县尊不知怎地称病请辞,就等着朝廷的调令了,现在的县丞,也就是那刘夫人的哥哥,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任县令。”
徐伯禄看着徐二的眼睛说道。
徐二低头沉默半晌,闷声道:
“可是芽儿的桃花簪子真的是我买的。”
唉,徐伯禄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孩子,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道道。
“志茂,这件事大伯帮不了你,你也知道,全家就指望我每月的俸禄生活,这里面水很深,咱们普通的百姓遭不住的。听大伯一句劝,如果有人去找你,你就答应他吧。”
徐伯禄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徐二闻言,不再多说什么,抬起头对徐伯禄道:
“小侄今日叨扰大伯了,天色不早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罢,徐二一拱手,便向门外走去。
徐伯禄一个人坐在那里,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即长叹一口气。
这次的事情太过麻烦,他没法插手,只求最后关头拉徐二一把,保全弟弟血脉便是。
老旧的油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芒,屋内,中年汉子一个人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
将近年关,小梨花镇夜晚的气温明显降低了,草垛巷子里,一阵冷风吹来,徐二不禁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推开家门,像院子里走去。
“徐小哥,深夜不请自来,在下先行告罪了。”
刚一进院子,徐二便听见一个男声道。
徐二一惊,循声望去,一个看起来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院子里的马扎上。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徐二身子向右侧挪去,右手抓住平时劈木柴用的斧子。
“别冲动,徐小哥,我这次来是有个大买卖介绍给你。”
高瘦男子见徐二拿着斧子,连忙起身,拱手笑道。
“在下汪光泉,刘府的管家,想跟徐小哥你谈个大买卖。前日刘府失窃,经官府调查便是周春芽所为,我家老爷很是愤怒,催促汪某想要快些解决此事。只要徐小哥愿意作证周春芽偷窃,汪某个人愿意拿出五十两银子作为感谢。”
徐二闻言,皱着眉头道:
“芽儿的簪子是我昨日去铺子买的,并不是偷的,芽儿更不会去盗窃刘府,想必贵府失窃应该是他人所为。”
汪光泉闻言,笑容一窒,左右望去,见四下无人,小声道:
“徐小哥,我也便直说了吧。无论是不是周春芽所为,只要你出面作证,汪某便给你五十两银子。我看你这屋子也老旧的很,拿着这笔银子去隔壁春桃巷子买个新的,顺便还能再买两个漂亮的姑娘,那清风楼里的姑娘标志的,哎哟,不知比那周春芽强了多少,你若买来,断不会……”
“住口!”
汪光泉还没说完,便被徐二愤怒的低吼声打断。
“你把我徐二当作什么人了?想让我卖掉芽儿换银子?滚出去!!!”
徐二眼睛通红,面目狰狞似恶鬼,握住斧子的手颤抖着,仿佛下一秒便忍不住冲上去砍了这个胡说八道的混账,左手颤抖着指着大门道。
“你可别不识好歹,若是不同意,可是一枚铜钱都没有!”
汪光泉被徐二狰狞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连忙向门外跑去,走之前还不忘威胁道。
“滚!!!”
徐二怒吼道,右手举起斧子便要劈了汪光泉。
“你这泥腿子不识好歹,你等着!”
汪光泉见状,亡魂大冒,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草垛巷子。
“呼~”
汪光泉走后,徐二长出一口气,关上大门,靠着墙坐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屋子。
若是平日,芽儿现在已经做好饭等我了吧。徐二心中想道。
芽儿从小便怕黑,晚上没人陪着便睡不着,可那县牢之内,又有谁能陪着她呢,想必现在已经怕的哭鼻子了吧。
“哈哈。”
想到芽儿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徐二忍不住笑了一下,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
奔波了一天的少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和苦闷,就这么坐在院子里,放声大哭起来。
他想不明白,人为什么会这么坏。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想和芽儿好好的过日子,却这么困难。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已经这么苦了,老天爷还要和他开这个玩笑。
芽儿,等着我,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红肿着双眼的少年坐在地上,心中默默对自己说道。
月光悠悠地撒下,照亮了少年的影子。
一个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