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你早就知道了金矿，却不动身去挖呢？”

    雷蒙德面对这个问题，没有回答。雷振宇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替雷蒙德回答道：

    “因为太危险，划不来。又因为，光靠打劫这些来阿拉斯加的人，你就已经赚够了，可以养活一大家子人了，对吧？”

    雷蒙德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但自古以来，当土匪的收益都极其短期。只要有第一次打劫，总会有风声走漏，不管是侥幸逃脱的、还是当地看似纯良却乐于八卦的民众、甚至自己团队的人出卖消息……总之，一旦外部知道了这里有个土匪窝子，人流量会瞬间下降。”

    “流量一旦跌了，你土匪的生意就会跌到谷底。本质上你是雁过拔毛，只不过拔得狠了点，人命都给拔没了。”

    “久而久之，你们快过不下去了，那天我看你的得力干将大卫，那么高大一人，穿的衣服却松松垮垮，明显是掉了几个月肉了。”

    “破罐子破摔，你开始和船长合作，船长给你偷运火药，至于要火药做什么……”

    雷蒙德突然举起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自己幽幽地说道：

    “你猜的都对。至于火药，我们是准备一半拿来炸矿，运气好的话，能炸出来不少金子。另一半，我们准备用来对付哈德孙公司的残党，那群天杀的……”

    “哈德孙公司？我以为他们早就离开了阿拉斯加。”

    雷振宇在报纸和书上都读到过公司这个名字。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创立西太平洋公司，正是受了这家公司的提点。

    “他们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这片土地。西北地区仍然归他们管，但阿拉斯加和育空河，这中间的模糊地带就说不清了。这么多年里，我们被他们抢走的皮草，都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了吧。”

    “我以为加拿大政府早就把他们收编了。就像《水浒传》一样，招安了。”

    雷蒙德虽然没听懂什么是《水浒传》，但也听了个大概意思，解释道：“名义上他们已经不再事实上通知西北地区，但加拿大政府压根不管这一片区域，权力一旦真空了，哈德孙公司才不会放手。”

    雷蒙德脸色一沉，说：“更何况，他们也知道育空河流域发现了金矿。”

    雷振宇虽然对这段历史非常感兴趣，毕竟一家公司就统治了几百万平方公里，事实上等同于2023年的加拿大政府，这简直就是自己理想中的模板。但现在还不是讨论历史的时，雷振宇还需要把他的点子“卖给”雷蒙德。

    “总而言之，你们的日子不好过呗。”

    雷蒙德冷笑一声，说：“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好点子。”

    雷振宇不慌不忙地说道：

    “如果我说，西太平洋公司免费邀请你到育空河挖金矿，这个好处，你会不会像拿走我的钢笔一样，毫不犹豫地接受？”

    雷蒙德睁大双眼，说不出话。

    “但当然，一切的馈赠暗中都标好了价格。”

    说到这，雷振宇伸出三只手指，说：

    “我有三种方式，不仅不会亏，还可以大赚一笔。”

    “第一种，人拉人。一人一千美金，两人八百美金，十人同行。只要你带上另外九个人来淘金，这趟行程十个人都免费。”

    “第二种，分期付款，首付免费，月供可以分最高36期，如果还不起，可以在雷蒙德您这边找个活儿干，刷盘子还贷款也是可以的。”

    “第三种……”

    到这，雷振宇卖起了关子。雷蒙德听得入了迷，这一停下来，他赶紧给雷振宇倒上一杯金黄的威士忌，谦卑地递了过去。雷振宇接过来，抿了一小口，砸吧砸吧嘴，继续说道：

    “第三种，我称之为金字塔。简单来说，你可以缴纳一百美金的会费，就可以获得船票，只需要付出市面上十分之一的价格。但是，出发前，如果你还可以拉到更多人加入，每拉一个人，我们都给你奖励十美金。拉满十个人，你便可以收回缴纳的一百美金了。”

    说到这，雷蒙德眼神中似乎有一团火，这才熊熊地燃烧起来了。

    “但是，第三种我不会采用，在我们那个……在任何地方，都是犯法的。”

    说到这，雷振宇小口抿了一下威士忌，不再说话。

    雷蒙德定了定神，心里大致算了算，笑了，对雷振宇说道：

    “我不知道你哪来的这些歪点子。但我觉得每一个似乎都行不通。我们一个一个说。”

    “第一种，等于做慈善。雷先生，你可能没有经历过淘金热，一旦消息扩散开来，最不缺的就是一头热来到这里探险的傻子。像你这样，十人同行就免费，估计亏得底裤都不剩了。”

    “第二种，不切实际。来这淘金的都是不要命的，十个里面就要死掉三四个，首先这三四个人的分期付款就成了烂账。最后剩下的六七个人，阿拉斯加这么大，一旦下起雪来，万物的脚印都会消失，你去哪里讨钱？”

    雷振宇也不反驳，只是小口喝着威士忌。

    “但是第三种嘛……”雷蒙德眯起了眼睛。“看似是亏本的，但总有手段可以赚钱。例如……”

    雷振宇突然开口：

    “例如，发展了几百一千人以后，放出消息，说船运力有限，按报名顺序排队免费前往淘金。又例如，给‘业绩’好的人发奖金，这些人压根就不会来淘金了，发展会员比淘金赚的还多，那么我们甚至不需要准备轮船，因为压根就没有人还会想来淘金……”

    雷蒙德咧开嘴笑了，连声说道：“完全正确，完整正确。”

    “所以啊，我不会用第三种方式。这不是我要的。”

    雷蒙德眯起眼睛，小声问道：“说了这么多，你似乎还没说清楚，你到底要什么？”

    雷振宇站起身来，走向房间的一面墙壁。厚重的原木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型动物毛皮，毛皮上用手指甲盖大小的铆钉，钉了一幅与人齐高的地图。

    他走到地图前，指了指最西边，那是一片海洋，只有一行竖着的小字，写着：东方。

    “我要在这里建立根据地，成为大清和北美的贸易自由港。”

    雷蒙德脸色阴沉下来，他低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雷振宇却笑了笑，缓缓地说道：

    “我叫雷振宇，来自遥远的东方。至于为什么来这里，你就不用管了，毕竟你们美利坚最不在乎的就是来自哪里。但为了能和你合作，简单来说，我要做到的事情不过四个字：”

    他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一支钢笔，跟刚才送给雷蒙德的那支一模一样。雷蒙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刚才免费收下的钢笔，现在竟不翼而飞了。

    雷振宇用那只钢笔，在太平洋中间写下四个大大的汉字：

    “世界首富。”

    马厩里，冷风依旧呼啸，却没了欧文博士的抱怨声。

    突然，大门被一脚踹开，刚刚成立没多久的西太平洋公司员工们吓了一跳，甚至有人哭出来。在他们心目中，门开了，意味着要么他们老大雷振宇被抓住了，要么决定把他们扔到森林里当苦力了，总之，一定没有什么好事。

    “欧文博士呢？你们谁看到他了？”

    众人们听到声音——这不是雷振宇雷会长的声音吗！大家纷纷站了起来，一边欢呼一边鼓掌，那场面仿佛西太平洋公司第一次发年终奖了似的。

    但欧文博士却不见了踪影。

    小柴听到雷振宇回来了，第一个跑到跟前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搞得雷振宇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小柴转身朝马厩深处跑去。

    果然，欧文博士躺在最里头的隔间里，用厚厚的干草盖住了自己，身旁满是粪便和脏水，他却呼呼大睡。

    雷振宇踢了踢博士的大腿，博士发出几声低语，隐约能听出来在说什么：“早知道就不来了”、“中国人真不靠谱”什么的。

    “喂，博士，起来收钱。”

    听到收钱二字，欧文博士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他一看是雷振宇，吓得又朝后退了两步，扑通坐在了地上。

    “呐，博士，这是雷蒙德和我们开启合作的首笔资金，共五千美金。然后他们家族一共35人。加在一起，总数多少来着？对了，账可以入，但人数先别混在一起，分开汇报。”

    欧文博士虽然还在惊吓中，但业务能力还是在线的，磕磕绊绊地给出了答案：

    “公司总人数：32人，外加雷蒙德家族35人。”

    “现金：5239美金。”

    雷振宇点点头，咧嘴大笑，拍了拍手，大声说道：

    “走！雷蒙德家族请客，尝尝美国大西北的手艺！”

    众人从未如此团结过，一起大声呐喊道：“走！”

    只有欧文博士在一旁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跟本CFO解释一下这笔钱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