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车，孙忘城就凑到韩春生耳边道：“走，咱们去下一个村儿。”

    韩春生一愣，“咱不是回城吗？还去哪儿？”

    孙忘城贼兮兮道：“刚你跟你家二姨闲聊的时候，我找那大队长打听了，他说从这儿过去五里路还有一个村儿，他们村里也有没卖出去的猪。”

    韩春生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个点儿可不早了，要是再去下个村儿，到城的话估计得后半夜了。”

    “后半夜就后半夜呗！”孙忘城兴致勃勃，“咱好容易来一趟，肯定要把钱挣够了再走，下次可就没这好机会了。”

    韩春生皱眉道：“多晚我倒是不怕，我担心的是天晚了，这乡下的路可不好走啊！”

    孙忘城一愣，“这我倒是没想过。”

    说着孙忘城看向司机师傅，“师傅，您……”

    师傅打着包票，“您放心，这十里八乡的路况我熟悉得很。有我在，您就只管安安稳稳数钱就行了。”

    孙忘城转头看向韩春生，“这下行了吧？”

    韩春生无奈摇摇头，“孙忘城您自个可得记好了，我反正本金就这一百多块，这要是出了意外，您要哭就自个躲着偷偷哭吧啊。”

    孙忘城摆摆手，不以为意，“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天塌下来，我小孙爷扛着。”

    得，孙忘城都这么说了，韩春生还有什么好说的？走呗。

    冬天天黑得快，赶到下个村收了三头猪，等准备返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半了。

    卡车在乡野的小路上跌跌撞撞走着，视线不大好，再加上这满地的积雪，司机师傅也不敢开太快。

    正路上走了一半，忽然就听见哐当一声响，整台车上下重重颠簸了两下，惊得卡车后头的猪嗷嗷直叫，车也跟着熄火了。

    再一点火发动，踩下油门，就只见听车轮子轰轰地转，车倒是一动不动。

    打着手电筒下车看了两眼，司机师傅面带愁容道：“不好，这轮子陷进去了，走不了了。”

    孙忘城一慌，“那怎么办？”

    韩春生道：“找两块石头来垫垫呢？”

    “看周围有没有石头吧。”

    几人寻了一些石头和树枝垫在了车轮子底下，司机尝试着踩油门，却无济于事。

    积雪太滑了。

    “不成不成，”他从驾驶室里面跳下来，“这得寻几个老爷们来帮把手，否则真动不了了。”

    孙忘城着急不已，“这黑灯瞎火的，哪儿能找到人？这事儿要是今晚没办成，这些猪可就砸手里了。”

    韩春生心中一动，“您先别急。我记着从这里过去没多远就有一个小村，估摸着住着十几户人家吧。咱过去看看，能叫来几个人是几个人。跟他们说好每个帮忙的人给点钱，应当都能来。”

    “那还等什么呀？赶紧走啊！”孙忘城一喜，又往韩春生指点的方向看过去，“可那地儿真有村子吗？我看着一点亮光都没有。”

    “被树拦住了，”韩春生回答道：“您放心，保管有，以前下乡的时候我来过。”

    孙忘城便道，“那成，别傻站着了，咱去找人呗？”

    韩春生又递了支烟给司机师傅，“那师傅您先在这儿先等会儿，帮忙看着点后头的猪，我们去去就来。”

    “成，我等你们。”

    孙忘城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犹犹豫豫还是闭上了嘴，等两人走远了一点的时候他才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怕他趁咱俩走了之后一个人偷偷把车给开走了？八头猪，一两千多块钱呢！这可是一笔横财！”

    韩春生耸耸肩，“我担心什么？我才出一百，丢了就丢了，大不了明年我再给挣回来就是了！”

    “哎哟你这孙子你!”

    孙忘城如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把受惊跳了起来，转头就往回跑。

    韩春生忙拉住了孙忘城，道：“行了，我跟您说着玩儿的！那人我熟，知根知底的，他住哪儿我也知道，跑得了和尚他跑得了庙么？”

    孙忘城瞪了韩春生一眼，“韩春生，我就特不喜欢你这样儿！你不说瞎话你能死啊！”

    “行了，别生气了，赶紧走吧。”

    孙忘城冷哼了一声，刚往前走了几步，韩春生又一把拉住了他。

    “又是怎么个事儿？”

    “您瞧好了。”

    韩春生走上前去轻轻往地面上的积雪踩了一脚，顿时那一大块雪就顺着山坡呲溜滑了下去！

    孙忘城一愣。

    “瞧见了吧您？你要是这一脚踩下去，我估摸着你就整个人就滚下去了，崴到了脚磕着了头都是轻的，这要是坡上有一根被人斜着削断了的小树杆儿，那咱今晚就甭去屠宰场，直接去医院了！”

    孙忘城后怕不已，“这是什么破地儿啊？这边上的雪怎么没滑下去啊，我还以为下面是路呢！”

    韩春生解释道：“雪太大了，将长在坡地边儿上的草啊灌木什么的都盖住了，看着像是一块平地，实际上这是一个坡，天又黑，你压根看不清，一不留神，说不定就滚下去了。你只需要看这片雪上头冒出来的枝尖儿，就得注意着了。”

    孙忘城纳闷看向韩春生，“你怎么懂这么多？”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下过乡，这些都见过。”韩春生纳闷看向他，“你难道没下过乡吗？”

    孙忘城摇了摇脑袋。

    韩春生纳闷道：“这不对啊，你也应该下过乡才对，不是每户都得有个人下乡吗？”

    “害，我没去，我哥去的。”

    韩春生一愣，这事儿他倒是没听说过，“你还有个哥？”

    “多稀奇啊，你不是也有吗？”

    韩春生道：“不是，我意思是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孙忘城摆摆手，“甭提，我跟我哥是仇人。”

    韩春生好笑道：“您是真有意思，您怎么跟谁都是仇人啊？！”

    孙忘城皱眉道：“你别不信，我跟我哥真是仇人。他吧，不喜欢我爹，我爹呢，也不怎么待见他。后来他把我爹气得生了一场大病，没两年就死了。我能不恨他么？”

    说完孙忘城叹口气，“要我爹还在，我绝对不是这么一个鬼样子，早成家立业了都。”

    韩春生没多说，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

    “嘿我说！韩春生你小子是真贼啊，你走我后头踩我的脚印儿，拿我给你开路了吧？这要是放在打仗的时候，我一准儿是你推出去踩雷的。”

    韩春生道：“别说话，你听。”

    “听什么呀我听？你少来……”

    “闭嘴！”

    韩春生拿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山坡脚下黑乎乎的一团。

    “你看，那是个什么？”

    “看不清，好像还在动……是个人！有个人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