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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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最大的麻烦

    听着窗外稀稀拉拉的雨滴声,赵旦一直没睡着。

    偌大一个汴京城,除了李纲、邵成章还有姚平仲这寥寥几个人外,赵旦没有任何可以倚靠的,以至于在三个宰执面前,他能做的,就是利用赵宋官家的权威,强行推行自己的意志。

    但这无疑不是一条长久之路。

    不过好在如今李纲已经升任尚书右丞兼京城守御使,有他在,赵旦能暂时放心不少。

    “还是要把这些宰执一个个给换了!”躺在床上,赵旦心里想着。

    毕竟不管是作为穿越者也好,还是对未来的了解也罢,降金都是不可能降金的,但要想抗金,却也并非那么容易。

    要想抗金,以如今宋朝的局面,赵旦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发动全天下人来一起抵御,而要想发动全天下人,就需要让天下人都明白他赵旦的意志,也就需要赵旦的意志能够畅通无阻,从上到下,一以贯之。

    这就又要涉及到怎么重新改组这个宋朝扯淡的官僚体系,但问题是赵旦对宋朝那些复杂的名词感到有些头疼。

    虽然经过邵成章的简单解释,但对于什么散官、寄禄官、职还有差遣的,赵旦也就是嗯嗯啊啊囫囵吞枣地了解了一下,而要想对其进行调整,先不说此间工作量之浩大,赵旦就算有这个能力,在金兵来袭这个关口,搞这个事情也是万万不行的,所以面对白时中这三个宰执,赵旦还是选择了安抚为主。

    至少先让他们配合着把抵抗金兵的事情做起来,等安稳一些了,再来做这件事。

    不过在把李纲推上来后,看着底下白时中等宰执们的反应,赵旦却隐隐觉得,或许事情并未能如自己想象的那般顺利。

    因为说到底,赵旦对于这朝堂上,乃至身边,都没有一个真正可以信任的人!

    哪怕是邵成章,赵旦也只敢信一半,并且还需疑虑自己是否会露馅,失忆的解释可以搪塞一时,总不能搪塞一世。

    “真是开局地狱模式啊!”

    赵旦自言自语着,想着破局之道,翻来覆去终究还是睡不着,干脆就坐了起来。

    而即便是如此细微的动作,没一会儿,邵成章便出现在帷帐不远处,微微躬身。

    “官家,可有什么吩咐?”

    赵旦揉揉眉心道:“成章,你也还没休息啊!”

    邵成章轻声道:“官家,现在才二更。”

    “二更……”

    赵旦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想了想道,“那是还不晚,成章,陪朕出去走走吧!”

    “喏。”

    帷幕撩开,邵成章让人迅速准备起步辇,然而赵旦看着忙碌的这些内侍,终究还是不习惯如此被人服侍,摆了摆手。

    “不用了,走走就行。”

    说着,赵旦便披上衣服,朝福宁殿外走去。

    邵成章哪里敢怠慢,当即便紧随其后,给赵旦撑起了大伞,而后面的内侍也依旧抬着步辇跟上,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夜色下的禁中十分寂静,除了夜雨滴落的声音,便再无响动。

    赵旦走了一会儿,下意识抬头看了下天,便愣住了,苦笑着摇摇头,这天色哪里会有什么月亮呢?

    月是故乡明,只是他还有回去的可能么?

    “成章,你觉得此前朝堂上,诸位宰执们所言如何?”又走了一会儿,赵旦还是觉得心思烦闷,忍不住问道。

    一直低头的邵成章心头一惊,旋即回道:“官家,此乃国事,又涉及诸位相公,岂是成章能置喙的?”

    赵旦皱眉道:“成章,朕要你说,你便说,无妨。”

    邵成章再次躬身,眼角余光看向赵旦那黑夜里的身影,犹豫了下终于道:“回官家,白相等人所言,虽是老成谋国、担忧官家之言,但难免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嫌疑,如今金兵来袭,迫在眉睫,以其过往所为,只怕不会如此轻易就肯退兵离去。”

    赵旦此前只以失忆的借口向自己这位亲信问过些许人和事,但从没问过国事,现在听来,他似乎不是一个降金派。

    “成章所言,甚合朕意,只是……宰执们与朕意不合,又该怎么办呢?”

    赵旦赞赏道,给了邵成章一点小小的鼓励,又叹着气,顺便扔出了自己的问题。

    姚平仲是一介武人,问这些肯定没用,李纲此刻又不在身边,赵旦能问的,也就是自己身边这位宦官头子了。

    邵成章的腰弯的更低了,只感觉自己此刻好像身处悬崖边上,冬日里的寒气袭来,让他更是有些发抖。

    但赵旦的话,他作为一名内侍,哪怕是内侍中的大官,也不得不答,终于在沉默片刻后,这位入内内侍省的都知嗓音略有些干涩地开口了。

    “官家,这天下乃是官家的天下,宰执也是官家的宰执。”

    一番话算是回答了,但在赵旦这里,却还不够。

    “朕知道,但宰执们……也都是股肱之臣,朕难道能……”

    话说到这里,赵旦便停了下来,虽然邵成章刚才所言,不像一个降金派,但谁知道他是不是顺着自己说的话,实际上另有他想呢?

    入内内侍省虽然是自己沟通内外最重要的桥梁,但赵旦心中仍有疑虑。

    万一自己身边这个亲信也和宰执们沆瀣一气了,他再想要办点事,那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这一晚,赵旦睡不着要带着邵成章出来散步,便是为了确认,自己身边这个第一亲信的忠诚度!

    冬雨绵绵,因为这一句话,似乎周围变得更加安静,远处本就微弱的烛光,也疏忽远离了。

    “官家其实不必忧虑此事。”

    终于邵成章缓缓出声,“一则如今太上皇东巡,将这江山交予官家,官家自然便是这天下共主,人心所向,这一点即便是宰执们也无法动摇,二则官家乃是天子,天下事便都由官家决定,内侍省可通内外,翰林院可随侍禁中,御史台可弹劾宰执,禁中诸将随官家调动……官这天下仍然在官家的手里,无人可以欺瞒官家,隔绝内外的。”

    赵旦停下了脚步,幽幽地看过去。

    邵成章的这一番话,彻底点醒了赵旦,入内内侍省联通内外,诸多消息往来,并无障碍,而赵旦可以随时调翰林院那些嗷嗷待哺的官员学士随侍左右,听取意见,至于宰执的问题,完全可以交给御史台去解决。

    至少御史台喷人的功夫,历朝历代都是绝对不差的!

    最后的最后,赵旦还有禁中诸将可以调用,禁卫军殿前都指挥使王宗濋便是他的舅父,而除此之外,在刚登基后不久,赵旦将还是武夫一个的姚平仲一步提拔到御前都统的位置,这已经足够说明他的权威了!

    难怪此前赵旦强行推出李纲,最后白时中等宰执们也还是让步了!

    如此,何事不可一言而决?

    只不过……

    “既然如此,为何白日里朕要拔擢李纲,你却说还要与宰执们商议呢?”

    赵旦眉头微皱,又看向他,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邵成章依旧弯着腰,只是此刻才缓缓抬起头来,低声道:“官家可莫要忘了,太上皇虽东巡,但这些宰执们可仍旧是他提拔的!”

    淅沥沥……

    雨声大了几分,赵旦站在原地怔怔的,终于明白自己此前隐约的不安来自于何处了,也终于明白这些宰执们为何敢这样,甚至于宰相蔡攸干脆直接跑了!

    因为还有个太上皇在!

    那个历史上有名的昏君赵佶,他这个身份的混账老爹,还活着!

    一时间,赵旦感觉自己有些要心梗了,就算再没头脑的人都明白,这才是如今他面临的最大麻烦!

    一山岂容二虎,一国岂可有二主?

    赵佶现在是东巡跑了,把皇位让给了他,但等金兵退去,或者天下安稳了,他肯定还会回来,并且夺权!

    甚至于以赵佶的性子,或许不等回来,就会夺权!

    要知道赵佶东巡的地方,乃是赵宋最为富庶的江南地区,也是蔡京童贯等人的大本营,在那里,赵佶完全可以继续施展他皇帝的权威,而相比较,汴京城反倒苦逼地像个送死的地方!

    哪怕是如此,在汴京城内的白时中吴敏这些宰执们,依旧是赵佶回归后重新执掌皇权的后手!

    而对于赵佶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赵旦能做什么呢?

    他甚至都不能在公布场合骂一句,咒赵佶死!

    赵旦心头杂念纷乱,但最终是深吸一口气,默默将赵佶千刀万剐的想法压了下去,藏进心底,毕竟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应对金兵,至于赵佶这混账,还不是短时间能考虑的。

    至少在搞掉白时中这些宰执之前,还不能考虑。

    赵旦心中思虑着,又看向邵成章,他知道,邵成章是在用这番话,表明他的忠心。

    “成章,以后朕还要多依仗你啊!”赵旦拍拍邵成章的肩膀,淡淡地说道。

    邵成章当即便有些诚惶诚恐地回道:“官家,这本就是成章分内之职,更何况离了官家,成章还算个什么呢?”

    赵旦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想到他的身份乃是一位宦者,心中了然,便继续迈步。

    “成章,你也知道,朕那一场生病后虽然只昏迷了半日,但有许多事却回忆不起来了,但今晚在这里,朕却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赵旦慢慢走着,脚步却逐渐坚定。

    “抗金这件事,朕是做定了的,你既然是朕身边的亲信,也要做起朕的耳目来,如今金兵来袭,汴京城内定是混乱不堪,流言四起,有任何事情,你都要及时告诉朕!

    如果此番抗金失败,朕死在这汴京城内,就什么都不必说了,但如果胜了,朕答应你,会有人给你养老,你也不必再担忧百年后孤苦伶仃,无人供奉!”

    邵成章身躯一颤,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朝赵旦弯腰,更是恭敬地跟在了后面。

    身为一名宦官,哪怕是权势滔天如太上皇身边的童太尉,所求也不过是身后之事,而现在,赵旦给了他这个承诺!

    如此,邵成章自然是对赵旦死心塌地!

    而感受到邵成章变化的赵旦,心中也轻松了许多,外有李纲控局守城,内有邵成章通达言路,哪怕是那群想要降金的宰执们,赵旦也有信心可以碰一碰了。

    更何况,赵旦相信,自己身为太子多年,再不济手下也有能用的人才,到时候大不了来一招大换血就是了!

    心中烦闷消解了许多,赵旦便决定明日再喊来李纲,仔细问问绕开宰执们先搞一个临时小朝廷的具体,思来想去,困意终于是上来了。

    如此自然是回福宁殿休息,然而当赵旦躺下后不久,正要入睡时,却忽然感到一阵香风吹来。

    一具光滑柔软的娇躯滚进了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