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咻......哈咻......嗯？怎，怎么，诶？我怎么睡着了？”

    我从睡梦中惊醒了，太阳西斜，我眼中的世界也貌似有点歪斜。

    但我很快就意识到我这是靠在希尔的身上睡着了。

    “啊，不好意思啊希尔，我睡着了。”

    得到解脱的希尔活动了一下胳膊，她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声“没关系”。

    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希尔时，好像也在她的怀抱中睡着了。这还真是奇怪啊，明明我和希尔也没见过两面，但每次都能安心的在她身边睡下。

    希尔能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啊。

    “哦，你醒了啊？嘿嘿，我的安神舞还不错吧？一般我都不跳这个的，毕竟观众老爷们要是睡着了，那就不好讨赏钱了。”赫涅的话语从舞台上传来。

    我看过去，发现舞台上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那个女孩看起来比赫涅大一点，令我惊讶的是，她和红狐族一样，都是脑袋上长兽耳的兽人，只不过她的发色是金黄色的，身后的尾巴也不像红狐族那样蓬松，而是呈现出类似与狗尾巴一样的修长感。

    这居然是个兽人，真不可思议，人类联邦不是不欢迎兽人吗？

    盯......

    “呜......”面对我的目光，小女孩的脸颊飞速变得通红起来，她蜷缩着肩膀，低下头不敢再和我对视。

    “木耳先生，这个小女孩名叫卡缇拉，是赫涅小姐的助手，她的歌声很好听，只可惜这几天她生病了，没法唱歌。”

    “哦，你好啊，我叫木耳。”

    我记得赫涅早上有提过她的钱都给别人治病去了，因此才没钱去吃饭。看来她说的就是卡缇拉，这孩子......嗯，她看起来好像没生病啊？

    “唔.....你好，我叫卡缇拉......是个兽人......”

    “嗯，你好啊卡缇拉，你的尾巴看起来很漂亮，是每天都在保养吗？”想要和兽人拉进关系，夸她的尾巴就对了。

    香火还在的时候，她每天都要花很长的时间去梳理尾巴毛。对于这种有着长尾巴的兽人来说，尾巴好像也是她们显现自身美丽的象征。

    “诶？嗯，我每天都会保养的......”

    “哦，原来你每天都会保养吗？”赫涅笑嘻嘻的凑到了卡缇拉的面前说道，“看不出来啊，你居然已经开始保养尾巴了。嘛，也对，你差不多快成年了，估计马上就要进入发情期了吧？”

    “呜噫！？赫赫赫赫涅大人！你在说什么呢？！”

    然而赫涅自顾自的说道：“那再过个几年，我们就去兽人帝国继续演出吧，刚好可以给你讨个老婆。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像我这样的怎么样？”

    “赫涅大人，不要调戏我啊......”

    卡缇拉还挺可爱的，不过还是没有我家香燚可爱。

    等等，一提到香燚，我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

    “啊！希尔，香焱是不是要放学了？”现在已经太阳西斜了，我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学时是怎么安排的，不过我前世上过的学校放学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会。

    “嗯，我打算去接她，要一起去吗？”

    和香焱见面......

    我的思维在超负荷的猜想中逐渐宕机了.......

    “不了不了！我先回去准备一下。”果然还是算了吧，就这样突然冒出来，肯定会让香焱感到不适的。而且，关于香火的事情，一时半会没法和这个素未谋面的三妹说清楚。

    说着，我起身就要走，但印入我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城市。

    ......我不认识路。

    “哟，木耳大哥哥，你看起来有点犯难啊？要不要请可爱的赫涅小姐来为你带路呢？”

    精灵女孩不知何时跳过来贴到了我的身边，她捏着手指，一脸财迷样的看着我。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那幅期待的模样。这孩子是把我当场大主顾了啊？

    “好吧，多少钱？”

    “诶，谈钱就伤感情了啊。咱不谈钱，大哥哥看着给就行了。一枚铜币就可以让人家在满是偷窥孔的澡堂里清洁一次身体，一枚银币凑一凑就可以让我再多撑个两天，但要是一枚金币......诶嘿嘿，好心的大哥哥，你的大方能让一个漂亮可爱的小精灵在这个有些残酷的社会上生存好久好久呢。”

    这个财迷心窍的精灵......她差不多把“快给我钱”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我擦了擦空间戒指，空中凭空掉下来两枚金币。然而我还没接到，赫涅就一跃而起，灵巧的将两枚金币全部捞进了手中。

    “超级感谢！嘿嘿，那就跟我来吧。”

    希尔和我挥了挥手，说道：“那我就去接香焱了，木耳先生。”

    好的，她去接香焱了，过会我就要和这个素未谋面的三妹会面了......

    啊，好紧张啊，感觉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大哥哥，你和希尔是什么关系啊？”赫涅突然问到。

    “她是我的恩人，我是来投奔她的。”

    “哦～没有其他的关系吗？你可是靠在她身上睡了一整个下午哦。”

    “没有，我和希尔没有其他特殊关系，我对她也没有非分之想。”关于希尔的话题，我不想开什么玩笑。她是个爱人者，我不会对如此慈爱的希尔抱有任何非分之想。

    “嘁，我还以为你是希尔的男朋友啊之类的，我看着她从小单到大，多少男生给她写过情书，但最后都被拒绝了。当希尔大祭司的男朋友，那恐怕比迎娶公主还要幸运吧。”

    我和赫涅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这个小精灵相当健谈，她带我走的路线和希尔的不同，同样也是介绍各种风景，但赫涅说的都是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有趣的事。

    她的描述绘声绘色，就好像是她亲身经历过这些事一样。

    说起来，赫涅似乎也说过，她已经几百岁了。

    嘶，等等，好像不止一个人说赫涅有几百岁了......麦斯金好像也说过关于赫涅的事情。他好像说莱特汀城里有一个精灵舞女，已经活了几百年，并且很快就要进入衰老期了。

    说的应该就是赫涅吧，这个小精灵是长生种，但她却即将走到人生的尽头。

    这还是讽刺啊，寿命论居然在这时候体现出来它的无情。

    我看着在桥边护栏上走独木桩玩的赫涅，她那雪白的肌肤反射了夕阳的光晕，亚麻色的发丝被江风吹起，在红色的余晖中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

    我很难将赫涅的形象与迟暮之人结合起来，她太有活力了，以至于我仍在心底认为她是一个小女孩。

    是啊，她当然不是一个老人了，她就是一个贪财的小女孩。她用自己的活力告诉了我，她还没有老。

    赫涅对于生命的理解，一定相当透彻吧，要是我也能像她一般彻悟就好了。这样，待会面对香烟焱时，我也就好开口了。

    “木耳大哥哥，我们到了哦。从这里翻进去，就可以轻松潜入神殿大厅里，然后偷吃到新鲜可口的贡品了。”

    说着，赫涅就开始尝试翻越生命神殿的外墙。

    “等等，你带路就到这里好了，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吧。”

    “不行，都说了要偷吃贡品。”

    赫涅没有理我，她的小脚丫在墙上蹬了几下，随后就直接翻进去了。

    “......”

    好吧，赫涅对于生命的理解有点通透过头了，她这几百年间完全没有长心智吗？

    我是不可能学她的，所以我绕了个原路，从神殿大门口进去。刚一进门，我就看到了被东莺的青风捆住的赫涅。

    “不要嘛！反正你们也吃不掉，就让我吃掉这些贡品不行吗？”

    “不行就是不行，唉......当年看你的表演还挺感动的，结果现在居然看到你在这里偷吃贡品。”东莺提溜着赫涅，将她送出了神殿外。

    “哟，你回来了，木耳，香炎和香燚睡着了，她们看起来挺困的，你们是倒时差了吗？”

    东莺一如既往的健谈，我答复她几句后，便急匆匆的走向了偏殿。

    不能再睡了，姑娘们。赶紧想想该怎么面对香焱吧。

    我走进了我们的屋子里，一阵阵轻微的呼噜声萦绕在房间内。推开香炎香燚的卧室门，果不其然，她们俩正在床上合被而眠。

    香炎将被子全部扯走了，但香燚并没有受到影响，她将自己团成了一个毛绒绒的团子，看起来就相当暖和。

    别再睡了，姑娘们，真的要大事不妙了啊。

    我伸出手，一点一点的靠近着两人的床。把她们叫醒，然后询问她们香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讨论出该如何面对香焱会出现的种种反应。悲伤，愤怒，自怨自艾。将说法都编好，完美的安抚下香焱的情绪，让她接受......

    接受香火已经死了......

    “......”

    我退出了房间，轻轻的关上了房门。夕阳将天边的云朵染成了她的颜色，但那份深沉的红色却不能再被我所触及。香火已经走了，我带着她的目光和灵魂，但孤独感却依旧如同蜉蝣仰望寂寥的天空一般。

    就这样吧。

    我拉过了一条小板凳，静静的守在门前。香焱应该很快就要到了，关于她姐的事情，我就一个人告诉她好了。

    “......还有还有，希尔大人，我今天和姆达老师切磋了魔法哦！老师说我的狐火魔法已经有高级魔法师的威力了！她说......”一个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在神殿中回响起来。

    是她，香焱放学回来了。

    “希尔大人，我怎么闻到了香燚的气味呢？啊，难不成您说的特殊的客人是姐姐她们？！”

    “......嗯。”

    “啊，香火姐姐来了吗？香火姐姐！”

    一个比香燚稍大一点的红狐族小女孩抱着书跑出了廊道，她有着粉红色的长发和一条蓬松的尾巴。小女孩一脸兴奋的跑进了偏殿里，但在见到我的一瞬间，她就踮起脚尖开始刹车，但还是几乎快要滑倒到身前才停住。

    她就是香焱吗？看起来和她的姐姐妹妹们长的真像啊。

    “诶？呃....您，您好。”

    “嗯，你好啊，香焱。香炎香燚她们在房间里睡觉。”

    “呃，好，好的。”

    小女孩拘谨的推开房门，门内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走动声。不一会，一脸茫然的她走出来四下打量着院子。

    走的稍微慢一点的希尔也从廊道口出来了，她在看到我们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又快步走了过来。

    “希尔大人，香火姐姐呢？她去烧饭了吗？”

    “......”希尔的温柔在此时并不会有太大的用处，她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香焱。

    “香焱，你好啊，我叫木耳。”

    在听到我的名字时，香焱明显颤抖了一下。她转过头，一脸震惊的看着我。

    “您，您就是木耳先生吗？呃，我，我叫香焱。”

    “嗯，你知道我？”

    “啊，当然知道，家姐给我寄的信中时常提到您的名字。感...感谢您为红狐族做出的这些事情，真的非常感谢！”

    香焱非常有礼貌的对我鞠了一躬，她可真是一个有礼貌的孩子啊。但是，她越有礼貌，就越让我感到自责。

    “不用谢，香焱，我也是红狐族的一份子了，让家园变得富饶起来，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啊！是，是啊，我姐姐也，也说了那个......诶嘿嘿，木耳....哥...哥.......”

    香焱的目光变得呆滞起来了，她死死的盯着我的脸，准确来说，她在盯着我的左眼......

    看到了啊......

    “木...木耳哥哥，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个眼睛，这不是....这不是我姐姐的眼睛吗？”

    小女孩茫然的看着我，她想要个解释。但我的话语稍微慢了一点，因为很快她的表情就从茫然变成了惊恐。

    “木耳先生，我姐姐呢？希尔大人，我姐姐呢？”

    “香焱啊......”希尔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抱住小女孩，但她温暖无法触及到香焱。

    “香火她......”

    我看着越发绝望的香焱，几乎无法说出那已然公布的真相。

    “大姐被人杀害了。”忽然间，香炎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醒来的少女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她的表情同香焱一样悲伤。

    粉发的小女孩瘫坐在地，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到地面上，每一滴泪珠破碎的声音都像是心碎的声音。

    “香焱，对不起，是我没用，我没能救回你的姐姐。”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香焱，真的很抱歉，我没能救回香火。

    “香炎姐姐，大姐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她？”

    一丝丝红色的火焰自香焱的体表浮现，她的发梢中升腾起了摄人心魄的异火。

    “香焱！”希尔伸出手想要抱住小女孩，然而红色的火焰却将她轻轻隔开了。

    “希尔大人，我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女孩的羞涩变成了无法融化的寒意，她那冰冷的话语中充满了杀意。

    “大姐被兽人帝国的士兵杀死了。那个士兵原本要去刺杀木耳，但大姐发现并将木耳推开了，她自己却没能避开攻击。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当时我们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有大姐注意到了。”

    “那个士兵呢？”

    “被我分尸了，我想要拿他的肉去补上香火缺失的心脏，但我失败了.......我没能救回香火。”

    要是当时我没有失忆就好了，要是我早一点反应过来就好了，要是我......要是我不认识香火，说不定她就能活下来了。

    要是我.......

    “木耳先生，请振作一点！”

    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我，是希尔，她在我的身边。

    “但是，木耳先生，你怎么会有我姐姐的眼睛呢？”香焱继续追问到。

    我哑言了，但这时希尔说话了：“这是香火的遗愿，她希望能弥补自己的过失.....”

    不，不是这样的！我打断了希尔的话：“她已经弥补过了，希尔，香火已经弥补过了......现在是我欠她太多了。”

    我伸出手，扶起了带着泪痕的小女孩并将她拥入怀中。我想要说点什么，但就在这时，围绕在香焱周身的火焰束缚住了我。

    “香焱！不能这样！”希尔的手中闪耀起了银白色的剑芒，但在她斩向火焰的前一刻，那些束缚住我的火焰却自行消散了。

    “唔！呃！”香焱痛苦的紧闭着双眼，似乎十分辛苦的样子。她做了什么？是我的创造之力伤害到她了吗？

    “啊......我看到了.......木耳哥哥，我看到了姐姐......”

    小女孩那燃起的发丝重归于平静了，她热泪盈眶的像我伸出手，一根燃烧着的火蛇自她的小臂蜿蜒而上，最终拉起并缠绕在了我的手上。

    这次，香焱紧紧的抱住了我，她将耳朵贴在了我的身前，闭着眼细细的听着什么。

    “姐姐的灵魂在你的体内......我能听到她在回忆起的美梦......木耳哥哥，姐姐她没有怪你。她的梦境中有你，有我，有香炎姐姐和香燚妹妹，我们本该生活在一起，就像做梦一般幸福的。”

    香焱的手脱力了，她瘫倒在我的怀中，开始小声的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