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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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狐妖

    郑无爽在定远城待了一段时间,也打听到了许多有用的消息。相对安定城,定远城要大的多,毕竟灵门是老八门之一御清的嫡系传承,又在楚国北地经营多年,其中底蕴自然不是上善学府能比拟的。

    老八门各有所长,御清一脉素来推崇功法玄技的钻研开创,灵门自然也继承了这一遗风,因而在整个修真界中,单论功法玄技,其内容之丰富,种类之齐全,角度之刁钻,想法之诡谲,灵门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正是因为浸淫此道多年,灵门深知功法玄技的珍贵,所以收徒一向谨慎。门中弟子都是长老亲自下山,领入山门的。每个弟子会带上七位亲人或是仆役入山门,这些人不做日常驱持,而是会在灵门传授一些粗略玄功秘法后被安排到灵门各地的据点矿产充做供灵人,各自产出皆归灵门和门内弟子修行。

    故而定远城内很少能见到正式的灵门弟子,一般的执守大多都是这些供灵人。兴许是见识惯了灵门的玄妙法门,这些人性子都比较傲,很少有看得上小门散修的人。

    倒是那些正式的灵门弟子态度截然不同,一个个彬彬有礼,虽是道门,却自有一股儒雅风范,不禁让郑无爽高看几眼。

    大致了解了灵门的一些情况后,郑无爽便决定不再耽搁了。想要了解灵门,最好的办法就是深入灵门。

    郑无爽手上的几幅地图大同小异,尤其是灵门的位置都格外显眼,灵门坐落于云山之中,占地方圆四百里左右,离此地有三千里之遥。与来时不同这一次郑无爽不仅要先绕一两个月,还要逢城必进,而且在每个城里少不得要待个一两日。如此算来,这三千多里路他要走上好几个月。

    郑无爽靠坐在一扇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漫天星光。此时他身在一家客栈之中,旁边立着平金,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半个月,顺带找了裁缝铺给自己做了几件新衣服。

    这些日子他都走在人间,装模作样的的摸骨算命,然后说一些有的没的废话,让没养狗的养狗,让有树的砍树。楚人好鬼神,他人又机灵,每每说得对方连连点头,每天竟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他有感于师兄教诲之情,如果古言不点醒他努力修行,此间新鲜玩意足以让他迷了心窍,沉沦享受不知进退。

    虽然这自不是他想要的日子,如今他也只能慢慢等着,寻个机会假死脱身,争取早日投入灵门修炼那“真”阶功法。好在他这两日有了新法子,在大街上修炼身法企图达到一种动静相宜的状态,虽然收效甚微,但也聊以慰藉,足以安慰自己也是在认真修行。

    他也愈发地感激凌霄子,若是没有之前老道人教他修行浮光掠影的忍耐,这样的日子他怕可能已经过不下去了。

    又飘荡了两月,其间郑无爽竟又一次遇见了那只白毛狐狸,只不过这一次小家伙从自己身边一溜烟就不见了,着实有些新奇,也不知是哪家走失的灵性小宠,着实可爱。

    这一日,郑无爽终于找到了一处不起眼的悬崖深谷。来到谷底,他左手手握刀刃,右手慢慢拉动,手掌内血液汩汩而流,洒出淋淋鲜血,踉跄着走了许久,然后把这一身的行头都扒了下来,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

    郑无爽再在隐秘处落了一些银两铜钱,又借他人之口,引来二三人到谷间寻财。令人想不到的是为了区区数十两银钱,这些人竟也相互砍杀,直到闹出了人命余下人又在谷内放了把火这才慌慌张张地逃了。目睹完一切,郑无爽不禁替那死去的人有些不值,但也无可奈何转身御风而去。

    走了一天的路,郑无爽寻了个空山洞,在洞外生了火,就着火堆他拿出了广辰子送他的那块玉佩,蓝汪汪仿佛就像水做的一样。郑无爽寻思着真入了灵门见到了那玉蝉仙子如何开口,他可不想谎称是师父让他过来的,一来有损师父清誉,二来也容易被人勘破。

    只把玩了一会玉佩,郑无爽耳边一动,听得附近草从中有些窸窸嗦嗦的响动声,一眼扫去,瞥见一点白色闪过。

    郑无爽猛站起身来,手中玉尺横前,朝四周张望。此间皓月当空,月华如水,忽然深山密林之中,有几声虎啸狼嚎传来,引得林间鸟雀惊飞,树木沙沙作响。枯黄草丛里面,站起一袭雪白身影。那是一只白狐站直了身子,一对三角耳朵前后耸动,显得格外机灵。

    远处的声音渐渐消失,片刻之后那道白色身影便又潜了下去,紧接着那熟悉的嗦嗦响声传出,越来越近,最后化作一道白影纵身跃出了草丛,落到了火堆旁。

    郑无爽定睛一看,竟好像是那只有过两面之缘的白狐,此刻它慢慢踱到火堆前,趴下身子蜷缩着尾巴在那儿烤火呢。

    郑无爽再见它有些欣喜,便收了玉尺,坐起身子,取来一些馒头递了过去,宠溺地开口道:“饿了吧?小家伙,你是哪家的啊,跟着我干什么啊?”

    那白狐听到动静,立起身子,只歪着头看着他手里的馒头,却也不张口来吃。郑无爽愣了半晌,只以为他是认错了,这是另一只山野白狐。他把那馒头靠得更近了,只不过那白狐目光已经渐渐朝上,看向了他,眼里满是不解。

    郑无爽转念一想,搂起袖子,从袖内乾坤中取出了一包荷叶鸡摊在地上,那白狐竟是一个纵身跃起,一口扑咬过来将整只鸡护在身下。郑无爽洒然一笑,一边又掏出了一包烧鸡,一边随口戏谑问道:“哟,还是个挑食馋嘴的主,好吃不?”

    “好吃。”霎时,一道清脆悦耳如铜铃一般的声音在郑无爽耳边响起,让他心头狂跳不止,只觉得有人在他心上擂鼓一般。他的手僵直在原处,慢慢地抬起头,愣愣看着那只正在踩着烧鸡撕咬着的小狐狸,许久再也没有听到其他声音。

    “难道是赶路赶得急了,累出幻觉来了?”郑无爽长嘘一口气将手中的烧鸡放了下来,兀自心道。他又看了那小狐狸一眼,不见异样,这才就放心下来。

    “就是冷了,比不得上次味道好!”蓦然,那道悦耳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郑无爽浑身打了寒颤,上下牙打架,这一次他听得清清楚楚,只觉得浑身发麻,好像被万道雷电击中似的。这白狐居然能口吐人言,这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妖怪吗?

    泥巴村自古就有妖怪吃人的传说,但也有狐仙祥瑞的说法。只不过在这荒山野岭,遇到妖怪怎么看也都不是一件好事。郑无爽身上止不住地往外冒着冷汗,不一会就将里间衣服浸湿了。

    一阵晚风吹来,飕飕凉意让人清醒了不少,郑无爽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身上却抖得跟筛糠一样,又怕惊了那狐妖,索性只抬起身子,踉跄着往后蹭了几步,手里白光一闪,那把玉尺再度出现在手中,正对着那只白毛狐狸。

    就见那狐妖看着刺过去的白玉尺子,放下身下的烧鸡,竟凑过来闻了闻,似乎是没有闻出什么味道,便撤了回去,再次两足踩着烧鸡歪着头吃了起来。

    郑无爽背靠山洞看了半晌,想到之前遇到过两次一人一妖算得上老相识了,又见那狐妖也只是一直在那吃东西,对自己倒好似没什么敌意,这才壮了壮胆子,声音颤抖着问道:“你是妖怪?”

    白狐听见郑无爽问话,耳朵噌地立了起来,在原地愣了半晌后方才咽下嘴里的鸡肉,歪着头,一双漆黑如夜空般的眸子带着人性化的不解开口问道:“妖怪是什么啊?”

    “妖怪就是······”郑无爽一时语塞,他想不到有一天竟然要向妖怪解释什么是妖怪,他也不多纠结,只是好奇这狐妖为什么要一直跟着自己。

    既已清楚是旧识,郑无爽胆气不禁壮了几分,说话也顺溜了许多,开门见山道:“你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白狐皱了皱了小巧的鼻子,慢慢道:“我就从你身上醒过来的啊,也住在你身上,自然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声音清澈如水,好似要流入人的心间。

    “从我身上醒来的?”郑无爽皱着眉,一脸不解,刨根究底道:“你从我身上哪儿醒来的啊?”

    白狐正要吃东西,又听到郑无爽发问,嘴上虽然呜咽抱怨着,但还是抬起头,伸出一只前爪指着郑无爽身上的那件轻纱白袍道:“就是那了。”说完便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吃了起来。

    郑无爽一看身上的白袍,心稍稍安了下来,收起了手中的玉尺。这白袍正是当日拜师前凌霄子送他宝贝,这么多年他竟不知道里面还住着一只狐妖。只是为防万一,他还是问了一句:“那你认识凌霄子太师叔吗?”

    那白狐却不再回话,只一个劲地啃着荷叶鸡。郑无爽也不好再多问,只闭嘴不言,安生地吃起饭来。

    只待到白狐吃完了整只鸡,一个纵身,跳入了草丛中不见了。

    不消半炷香的时间,那白狐又踩着轻步回来了,走到郑无爽身边,趴在火堆旁。郑无爽一颗心又提到嗓子眼,低头看过去,见那白狐趴在地上,脑袋搁在两只前爪上,长长的尾巴不时在身后轻轻摇动一下,甚是乖巧。郑无爽想到既然它已经跟着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害过自己,还有什么可值得担心的呢?那颗提起来的心便又悄悄放了回去。

    白狐一双明眸扫过郑无爽一眼,然后转头看着暖和的火堆,舒服地翻身蹬腿,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地问道:“凌霄子是什么东西?太师叔又是什么啊?”

    一句话灌入郑无爽耳中,再度让他头皮发麻。他直直地盯着身旁的白狐,呆愣了片刻:如这狐妖所言,不认识凌霄子太师叔,那就意味着它的来历并非自己所想,那这白狐又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