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玄经
繁体版

第三十三章 会审

    若水峰的大殿之上,空旷幽静。正中五张檀木大椅一字排开,五位真人端坐于上。居中的中年道人,头戴金冠,身披素袍,手执拂尘,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三须垂胸,正是上善学府的府主玄清道人。

    玄清真人正欲开口,殿外广辰子走了进来,看见五人,拍了下光头,朝玄清真人躬身行了一礼,口中讼道:“参见府主。”随后与其他四人一一见礼。

    广辰子也不客气,从殿中其他地方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堂下,静等玄清真人开口。

    玄清真人微微一笑,张口道:“此番传召诸位师兄弟到此,主要是有两件事要议。一件是方才有门中弟子到峰上的传承大殿中偷盗经卷,已被玄阴子师兄当场擒住。”

    “哪个峰上的弟子竟然如此大胆?此等宵小必要严惩不殆,若是日后成了风气,可是要坏大事的。”不等玄清真人说完,坐在右手末位,一位身材高大,体魄雄浑的老道人开口道。他身披着朱色鹤氅,一脸红光,虎须满面,正是离阳峰的掌座真人葛正。

    玄清真人微微点头,环顾其余四人,问道:“诸位师弟以为如何?”

    这时,一位身形瘦削,目光如炬的中年真人神色冷冽,率先开口道:“葛师兄说得在理。学府自有门规法度,岂能容人肆意妄为。”

    “陈师弟觉得呢?”玄清真人不置可否地向自己左手边的一位中年文士问道。

    那人正是困文峰掌座陈灵修,器宇轩昂,一身白袍锦衣,上面点缀几株墨竹,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坐在那不发一言。此刻听到玄清真人问话,方才拱了拱手,问道:“敢问玄清师兄,那孩子是哪座峰上的啊?”

    玄清真人看了施良一眼,缓缓道:“不瞒诸位,那孩子出自兑和峰,是施师弟不久前收下的弟子。”

    在被玄清真人瞧了一眼后,施良心中便已经了然,猜到必是自己那小徒弟所为,毕竟古言还在闭关修行中,哪有时间来闯这样的大祸。此刻听到玄清真人所说合了自己猜测,他那张蜡黄的脸顿时变得铁青随后转白,激动之下扯到了肺腑,忍不住捂嘴轻咳了几声,然后起身跪了下来,道:“小徒顽劣,是我疏于管教,还请府主责罚。”

    “施师弟,你这是做什么?”玄清真人连忙起身,伸手想要将他扶起来。

    施良却是将他手轻轻推开,一脸愧色道:“徒弟没教好,我这做师傅的也难辞其咎,我愿与我那不肖弟子一同受罚。”

    那葛正瞥过一眼,当即冷言冷语道:“府主请你起身,你起来便是。差不多就得了,你要是真能教好,就不会出现今天这种事,又何须在这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葛兄,你这是什么话?”玄清真人偏过头去,对葛正声说道。

    上善学府各脉表面上看似和气一团,实际上各自暗地里互相较劲,其中门户,权利之争从未断过。

    葛正站起身来,一脸无惧道:“我说的自是实话,什么以情入道,狗屁不通,修道本就是要斩断尘缘,坚守道心。便是这情情爱爱麻烦的很,一旦沾上了更是说不清道不明,还谈什么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又能教出什么好徒弟。他那大弟子便是最好的例子,为情所困,最后醉死在酒缸里,令我一派遗笑天下。”

    葛正向来口直心快,说话不留一点情面,便是对玄清真人也是如此。奈何他入门时间比较早,就是玄清真人也要给他一分薄面。

    “他那二徒弟教的倒是不错,我原以为是他转性了。孰料这新收弟子是个什么样子,我便是在离阳峰,也曾听人说起,说那小子修行五年多才得以筑基,整日在乾元峰偷鸡摸狗,坏事干尽,甚至还偷看那女弟子洗澡,这些事我就是说出来都觉得脸红?那小子要是我离阳峰弟子,早杀了省事。哼!凭他如此,也配和我等平起平坐,做那一峰掌座?”

    施良要比其余几位掌座小一辈。这兑和峰掌座的位子按道理应该由他师父吴风子接任,但是吴风子当年狂妄骄纵,强出头却不敌人手,最终修为被废,死在了自己师父玉虚子前面,也是峰上的一桩耻辱。

    施良天赋极高,因而被当时的兑和峰掌座玉虚子指定做了继任人。待到玉虚子仙去后,施良接任掌座之位。由于资历浅,峰上门人大多不服,奈何实力不济又敌不过,所以他们中大多人都退到了旁系分支,在外做逍遥仙人去了。兑和峰原本就青黄不接,自此更是一落千丈。

    施良脸色一滞,他常年不出兑和峰,哪听到过这些传闻。然而葛正的话,他也不愿相信,道:“葛师伯莫要听风就是雨,我那小徒弟是什么人,我清楚的很。你要说他资质一般,胆大妄为,我信;你要说他偷鸡摸狗,坏事干尽,绝无可能!”

    “哼!”葛正冷哼了一声,道:“资质一般,数年不曾筑基这是假的?上山盗经被人当场拿下这又是假的?呵,无风不起浪,恐怕你自己徒弟你也不清楚哦?你还是到乾元峰打听打听得好?”

    说完,葛正扭过头去,不愿意再搭理施良。

    施良浑身发抖,两只手捏的指尖发白,当即朝着那位身材瘦削的中年修士拱手道:“公孙师叔,您是乾元峰掌座,我只问刚才葛师伯说得事,我徒弟可曾做过?”

    公孙无常眉头微皱,开口淡淡道:“施师弟莫要多虑,适才葛师兄所言不过是峰上传闻罢了。据我所知,你那徒弟不曾做过那偷鸡摸狗,男盗女娼的勾当。”

    葛正听到公孙无常这般说来,扭过头,脸色一滞。只不过他挤兑施良,也是因为兑和峰势弱,便是说错了,也没什么损失,当即又道:“即便那些事都是假的,只凭着他盗经偷艺这一条罪状,判他一死也不为过。”

    公孙无常看了葛正一眼,点了点头道:“葛师兄虽然心直口快,但是所说不无道理。盗经偷艺本就是大罪,此子方才突破开光境,便敢盗经自用,狼子野心昭然若知,若不严惩,惹得各脉弟子纷纷效仿,日后必定会酿成大祸。”

    公孙无常执掌乾元峰一脉,又兼管内外门弟子,向来严峻,门中弟子大多有些怕他,便是其他峰上的门人也惧他三分。

    经过正德真人改革,门中规矩多已确立,便是府主传承也有制度可循,一般而言乾元峰的掌座便是下一任的府主首选。公孙无常今日之举既是一贯作风,当中怕也是有拉拢葛正的意思。

    广辰子微微一笑,道:“公孙师弟所言甚是,只不过那小子身份特殊,好像跟你乾元峰也有些关系。据我所知,他好像是凌霄子师弟带上山来,托尹师叔的关系,这才得以让他以凡人之躯入了兑和峰的门墙。”

    说话间,广辰子伸手将施良扶了起来,施良躬身向五人行了一礼,站在一旁。

    公孙无常眉头一皱,过了一会,才笑着回道:“广辰子师兄神通广大,所言不虚。他确实跟我峰上的凌霄子师兄有些关系,他本是凌霄子之父郑机的世交后人,因为昔日承诺这才引荐入府的,后来拜在了施师弟的门下。”

    “比不得诸位,我只能待在门中,所以有些事知道的多一点也不为过。我还知道那小子近几年几乎夜夜都要去找凌霄子,一待就是一夜。”

    广辰子挪了挪身子,瘫靠在椅子上,接着道:“我还知道他身上有两张纸符,好像都是凌霄子所传的。”

    安静了片刻之后,公孙无常微微笑道:“这事我倒不知,待我回去好好问问凌霄子师兄便是。”

    “自然。”广辰子嘿嘿一笑,随后坐直了身子,朝玄清真人拱手道:“府主,以师弟愚见,那小子胆大妄为,不可不罚,但也罪不至死。”

    玄清真人笑着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身边的陈灵修。

    陈灵修沉思片刻,道:“广辰子师弟说得在理,盗经之罪罪不可赦,然而一来他并未得手,二来念及他年幼,施师弟又疏于管教,若是一时兴起,才有这无心之举的话,府主宜当从轻发落。”

    施良连忙上前一步,屈身跪下道:“还请府主从轻发落,此次之后,良必定对他严加看管,悉心教导,绝不会再有此等事发生。”

    葛正哼了一声,却也不说话。施良其实也是无奈之举,他人微言轻,一身修为放在这五人面前,多少又不够看,想要保住弟子,也只能屈身作态了。

    玄清真人伸手将施良扶了起来,道:“施师弟莫要如此,宗门之事自有法度,若是真如陈师弟所言,我自会酌情处理。”

    施良只得起身站了回去,其余四人此刻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皆是一言不发。

    良久,广辰子咳嗽了一声,问道:“府主所说为了两件事,那第二件是什么事啊?”

    玄清真人正欲开口,忽然整座若水峰地动山摇,大殿内石柱摇晃,紫金檐颤动不止,琉璃瓦成片成片地滚落,似是要山川倾覆,大地开裂。广辰子脸色顿变,心中大呼不好,率先化作一道剑光冲出殿外,只朝着后山密林中激射而去。

    施良脸色煞白,紧随其后,其他四人也立刻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