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天下:华夏快进两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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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暗香

    “吕公,怎么就要走啊?用过膳再走不迟吧!”

    夏无且热情挽留吕不韦,吕不韦宣过王书就要急着离去。

    “哎,夏太医,您不知道啊,这几天宫里都乱套了,我不回去不放心啊!”

    乌桓心想也是,自从秦王出事,宫里一个人就有一个念头,还得防备别有用心的人会不会有什么小动作。

    “夏太医,吕公必然有事,我送送吕公吧~”

    乌桓在别人面前并未透露与夏无且的关系,夏无且也很默契地配合着。

    四下无人,吕不韦的随从远远地跟在后面。

    乌桓掏出藏在怀里的白帛,跟吕不韦讲了神秘黑衣人出手相救的事情。

    “我已听闻此事,黑衣人乃是善意,桓儿毋忧。”

    吕不韦说着,把白帛收进了怀里。

    “只是没想到,黑雾竟然是传庆,焕云老内侍气得都晕倒了啊~!”

    “哎,现在也是头疼!这传庆乃少府之人,这事必然扯上华阳太后的亲弟弟,阳泉君芈萩啊!”

    吕不韦愁云不展,这两天他为这件事可伤脑筋了。

    “也难怪吕公为难啊,虽说这是针对熊萩的好机会,但是太后怎么可能看着弟弟出事呢?!”

    乌桓低头思考,觉得这事的确棘手:“我们还没有准备充分,现在和太后硬碰硬,必败无疑啊!”

    吕不韦:三日后,廷尉府按律,将传唤少府令熊萩审讯。”

    “因为熊萩身份特殊,朝中扯得上的部门都要派代表参加会审,到时候,你和公子最好也来。”

    “最好就是轻轻敲打,点到为止。但是公开会审,谁也说不准啊!到时候别出什么事才好!”

    乌桓想了想,说道:“我的身体已无大碍,明日就回宫!今夜我和太医令聊聊,我总觉得他好像知道点什么!”

    “也好!”

    “对了,公子政一直怀疑先王暴薨另有隐情。”

    “当时我们都不在咸阳,若有隐情,太医令也是最有可能知道的,你也试着问问看~”

    对于先王赢柱暴薨,吕不韦并不是没有怀疑,只是一直不太敢触及此事。

    “喏,桓儿晓得了。”

    “对了,此事一定要避开公子。公子因少时经历,性格略为偏激,不要捅出啥漏子才好。”

    吕不韦再三叮嘱后,匆匆回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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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案上的油灯爆出一个灯花,一股淡淡的花香在房中散开。

    太医署的油灯,用的是植物油,没有腥味,只有不知名的花香味。

    蔡氏的房中,夏无且正陪着乌桓饮茶下棋。

    夏无且对这个心仪师妹的儿子,视如己出。而乌桓也很享受这种微妙的亲情。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乌桓一直有一种紧绷着神经的感觉。

    和夏无且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他最放松的时候。

    “师伯,这咸阳城中,您应该是看得最清楚的人了。”

    “呵呵,谈不上看得最清楚,这些年我是多看、少说,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能不知道的,最好都不要知道。要不是这样,恐怕师伯,都没有命见得到你喽~”

    “师伯说的是。只是如今,侄儿和秦王、公子政,已经是在一条船上了,只怕没法像师伯这般洒脱了啊……”

    “哎,年轻人嘛,总要搏一搏!师伯观察你也有些日子了,你聪慧通达,且心存善念,必可广结善缘,逢凶化吉,前途无量!”

    “只是这章台鬼影,着实诡异。当天晚上,鬼气森森,吓煞人也。”

    “可不是嘛,虽说官方一直封锁消息,但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啊……”

    “这些日子,咸阳百姓可都在传这件事情,说什么六国怕秦国势大,联手请巫师做法,请地狱恶鬼索命,已经连续索走了昭王、孝文王,现在又要来索新秦王的命了。

    “还说你了呢~说什么,中南君是天都神君之子,被神君派下凡间抓鬼的呢!哈哈~”

    “说得我自己都相信了啊,哈哈!不过师伯当日晚上为秦王救治,可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夏无且闻言有点犹豫,最终还是开口说道:

    “哎,我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侄儿相问,我却不得不说。”

    “一般人受惊吓,无论是有多恐怖,灵台之中总有一丝清明。”

    “人之出生,盖因承接天地之‘炁’,得父母阴阳润化,继而生明悟、知五感、具五体而成胚胎,乃由母亲孕而生之……”

    “此灵台之清明,即为先天之‘炁。”

    “但我当日为秦王救治,却发现秦王灵台清明已经破散,我只好用汤药配合金针,从秦王的五脏之中,慢慢收聚先天之‘炁’,若非师祖扁鹊妙技,只怕秦王当夜也要薨了!”

    夏无且说起自己的专业,只以为平常,却听得乌桓胆战心惊,心中已经翻江倒海、浮想联翩了。

    夏无且继续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我细细查勘,发现壁炉中燃烧的香木确有异常!”

    “那香木,曾浸泡过一种特殊药水,名曰:陀罗蜜。乃域外之迷药,以产于西域之曼陀罗,和蜂蜜、蛇毒等熬制成药水,可使人情欲高涨,丧失神智,严重者可致纵欲中当场死亡。”

    乌桓接道:“如此说来,秦王当日先吸入迷香,导致灵台失守,再受惊吓,击破了先天之‘炁’,故而神魂散乱?”

    “正是!此乃杀人于无形之术。当晚秦王即便死了,天下人也只会认为是,秦王纵欲过度、受惊吓而亡啊!”

    乌桓听得毛骨悚然,久久无语。

    夏无且继续说道:“此事诡异,不为常人所知。”

    “但一定与宫中人有关,外贼可做不来!我因不知其中深浅,且过于诡密,怕说了也没人相信,所以,一直不敢讲啊……”

    这怎么听起来,跟老秦王赢柱的死很相似呢?

    乌桓赶紧问道:“孝文王暴薨当日,师伯有没有闻到这种迷香气味?”

    听到这个问题,夏无且却有点怏怏不乐:

    “哎,此乃天下医者罕见之医案,我却未在场啊……”

    “为何?”

    “当日人定时分,华阳夫人派人传讯,言其姐华阴夫人腹痛数日不止,请我为其医治。”

    “华阳夫人乃是后宫之首,我断无拒绝之理。但是华阴夫人夫君受封宁秦县,路途遥远,等我回到咸阳,已经是次日午后了啊!”

    又是与华阳太后相关!乌桓心中咯噔一下,又问道:“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有!先王之症状,与秦王当夜之症状极为相似。太医按照常规药方医治却也无可指责,然而没有师祖扁鹊的手段,终究是回天泛术啊。”

    “莫非……有人事先知晓师伯神技,故意把师伯支开?”

    “匪夷所思,除非有太医署的太医参与其中。”

    “哦?那当晚前去医治先王的太医是谁?”

    “皆我故旧,前日为公子政检查身子的便是其中之一。若是真有医者参与其中,只怕反而一定会找借口避开,不会去现场。”

    “师伯言之有理!”乌桓想起那日嬴政问起此事,那个太医吓得衣襟发抖。

    “哎,没想到啊,平日里闻之心旷神怡的香,也可杀人于无形之中!”乌桓不禁感慨。

    夏无且哈哈笑道:“侄儿此言差矣!天下之术,皆可杀人!”

    “博学之士,以言杀人!妖艳之女,以情杀人!”

    “侠义之士,以武技杀人,商君、李克以法杀人!”

    “货殖商贾之战,常常让人倾家荡产,杀人更兼破家!谣言诬陷亦可杀人,忠信礼义,也曾让人甘心赴死啊!”

    夏无且说完拍拍乌桓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术无善恶。可救人,亦可杀人啊!可杀人的,便可救人!”

    乌桓肃然,起身离席恭敬行礼:“谨受教!”

    次日,乌桓告别蒙武、王贲,用马车拉着还有点虚弱的嬴政离开了太医署。

    三日后的会审,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若是熊萩被定罪,只怕咸阳要大地震了。

    没人知道到时会发生什么,参与的,并非只有太后和秦王,这是一场多方的博弈。

    他必须尽可能做些什么,一切都存在太多变数了。

    咸阳城,注定不会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