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弑鬼(一)坚守
山上的雾气越来越重,乌桓的衣袍也被雾水打湿了。
崖下的山林随风起伏不定,像贪婪吞噬的巨兽一般,吞没了追击的卫尉军。
四周一片异常的宁静,风声慢慢变大,打在脸上冰冷冰冷的,竟隐隐生疼。
副将阔齿有点坐不住了,在崖边来回踱步,一只手不停地拨动着身上的甲片。
忽然,远处爆发出一片呼喊声!
嬴政惊得一下跳起,跑到崖边,与阔齿一起向远处张望。
站在高崖上极目远眺,迷雾中只见树林摇动,根本看不到人在哪里。
喧哗声越来越近……
喊杀声、咒骂声越来越清晰,渐渐地竟然能听到他们在咒骂的是什么了。
乌桓毅然站起,对着蒙武副将大声喊道:
“阔齿将军,点火!”
阔齿正在惊疑不定之中,听到乌桓的话后,赶紧拉过两个小兵,去把刚才砍伐并搬到崖上的树枝点燃。
被雾气打湿的树枝点燃后,窜起的火舌上冒起了浓浓黑烟,直上云霄。
“全体官兵,戒备!准备战斗!”
阔齿把地上假寐的士兵全部叫醒,大声命令着。
树林急遽晃动,茂密的草丛分开两边,一群秦军打扮的人,当先冲了出来。
阔齿一看,自己的同袍几乎个个带伤,而自己的主将,蒙武将军正在给士兵们断后。
蒙武身上,也已经身负数创。
整个人像个血人,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阔齿怒目圆睁,拎起自己的兵器就要冲下去接应。
“站住!”
乌桓大喝:“不要忘了,你的职责是保护公子!”
阔齿一愣,却是无法反驳,只能恨恨地把兵器砸在地上。
“阔齿将军,振作点!请传令士兵,射箭掩护蒙武将军撤退!”
哪里还需要命令?众士兵早就纷纷举起背着的弓箭和弩机了!
一阵箭雨倾泻而下,追兵始料不及,前排追兵就像疾驰中遇到绊马索的马群,纷纷扑倒。
后排攻势顿时一滞,蒙武趁机杀退眼前的敌人,带着残兵翻上了石崖。
蒙武出发追击前,随行的本来有六十几个卫尉军。
而现在,随他回来的却只有十几个人,而且几乎个个带伤。
蒙武自己身上也有十来道伤痕,所幸伤得都不深。
本来一支百人的队伍,现在合兵一处已经不足五十人了。
阔齿带着留守的士兵,顶上去防守,好让退回来的兄弟们歇息、疗伤。
“噗通”一声,蒙武跪在乌桓面前,眼中血泪横流:
“蒙武愧不听中南君之言,害死了五十来名兄弟啊!”
这样一个铁打的汉子,刀斧加身都无所畏惧的人,此刻却因为军中弟兄的惨死嚎啕大哭。
乌桓赶紧去扶蒙武:“贼人狡诈,蒙将军勿要自责!”
蒙武却不肯起身,乌桓像推一座铁山一样,根本动不得分毫。
乌桓也急了,索性站起来大声呵斥蒙武:
“蒙将军,你害死军中兄弟,还想害死公子吗?公子可还活着呢!”
蒙武这才惊醒,又转身向嬴政拜倒:“蒙武损兵折将,请公子责罚!”
乌桓朝嬴政使了一个眼色,嬴政走近说道:“蒙将军以一当百,何罪之有?”
“今日死难兄弟,都是大秦的英雄!带大家活着回去,回去论功封赏!”
嬴政说完,又对着所有人,大声喊道:
“今日诸君杀贼、护驾有功,所有将士,活着回到咸阳,升爵一级!”
“喏!”
众人高声回应,低迷的士气又重新变得高昂。
乌桓悄悄给了嬴政一个大拇指,然后走过去扶起蒙武。
“蒙将军,快快请起!贼人势大,公子安危,全赖将军啊~~~!”
“蒙武惭愧!自当以死相护公子!还请中南君有以教我!”
“不敢!不若集思广益,大家一起探讨如何?”
于是,在乌桓主持下,蒙武、阔齿、嬴政围在一起,召开了一个阵前军事会议。
贼人约有千人左右,之前以小股兵力诱敌,再以两百人伏击。
不料蒙武勇猛,迅速打败设伏的贼人,并追击到他们的老巢附近。
所以贼人倾巢而出,蒙武不敌,兵败如山倒。
幸好乌桓早有警觉,分了一般兵力,在高崖上构筑了一个防守阵地。
这保全了嬴政和军中有生力量,使得现在秦军还有兵力可以抵御贼人的强攻。
“如今,我等已是穷途末路,唯有坚守待援。只是不知援军要多久才能到啊~!”
蒙武分析过现状之后,大家一致认为现在只有坚守一个选择了。
乌桓安慰大家说:“入山前,我和吕公约定,若进山一日无获,即返。”
“如果我们今晚未回,吕公最迟明早,必定发兵救援!我们需要坚守到明日午时。”
嬴政却说:“只是南山巍峨广庾,只怕援军找不到我们啊~”
乌桓说道:“我已经将砍来的树木,分成二十四堆,我们每隔一个时辰,点燃一堆。”
“刚才我请阔齿将军点燃狼烟,是希望山中的樵夫、猎户看到,希望他们通报山下驻军或秦吏。”乌桓解释道。
蒙武对阔齿说道:“将众人携带的箭矢、干粮汇总保管,统一分配!下令不得滥用箭矢、石木,我们要做好长时间坚守的准备!”
“喏!遵命!”阔齿领命前去传令。
乌桓对蒙武说:“蒙将军,此崖高于周边十几丈,贼人要攻取也没那么容易。”
“但贼人众多,定会用车轮战法,甚至连夜进攻,我们要将士兵分组,轮流歇息,保存体力才行。”
蒙武抱拳道:“遵命!”
此时三人患难与共,反而没有了隔阂,乌桓笑着打了蒙武一拳:
“蒙将军中气十足,看来伤的不重嘛!”
乌桓拉过嬴政的手,将两个人的手搭在蒙武的大手上,三人相视,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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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已经没人还能笑得出来了。
因为,敌人果然轮番上阵进攻,进攻的时候还用箭雨压阵,看来他们不但人多,而且装备充足。
乌桓捡起射上来的箭,却发现都是秦国军中专用的箭矢。
这股敌人,不单实力不俗,背后来历更是令人浮想联翩,绝对不是普通賊盗那么简单。
虽然只过了三四个时辰,但是卫尉官兵又折损了十几个。
大多都是在防御敌军登崖的时候,被箭射中而亡的。
伤员也有十来个,轻伤的简单包扎过都继续坚持在防卫位置上,有几个重伤的只能抬到后面歇息,也不知道能不能捱得过去。
而随着人员伤亡添加,将士轮班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一个个疲惫不堪。
嬴政和乌桓也已经加入前线防御,这样下去,只怕撑不到明日日出。
崖下,敌军点起了许多火堆,把整个石崖照的亮如白昼。
这是要连夜抢攻的节奏啊,乌桓也不禁感到深深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