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爸爸去哪了
李倘坪背着手悠闲地走在山路上,练了一个多月武功,不见得有多能打架,反正腿脚上利索了许多,身体也强壮了些,在这山路上走得轻松愉快。
后面沈宾可就惨了,拖着四口铁锅,吭哧吭哧努力跟上。
没有推车,李倘坪让沈宾砍了两根粗树枝,用藤条绑成担架的模样,把锅架在上面,一头着地让他拖着。
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李倘坪还是懂的,所以他不会在山前村偷东西,这四口锅都是在邻村偷的。
为什么偷锅呢?这就是学好历史的好处了。
李倘坪看书上说到过,古代村民大多贫穷,家里不可能存有金银,甚至连余粮都不多,要说值钱的东西,那就是铁器。家用铁器里又值钱,而且家家都有的,就是做饭的铁锅了。
也就是说,铁锅能卖钱。至于卖钱做什么,还不是为了筹盘缠嘛!
那天与范先生谈话之后,回去他渐渐冷静下来。毕竟是新时代的大学生,头脑会发热,但不会高烧不退。热情过后,他想到现实的问题。
当皇帝的大饼画得很大,可是这饼是那么好吃的吗?如果好吃,为什么四代人了还躲藏在这个小村里?
不能只看到贼吃肉,不看到贼挨揍啊!
就说周太祖郭威,他为什么要传位给养子柴荣?还不是因为造反,一家老小都被人杀光了吗?
想当皇帝是要死人的啊!自己不死死家人,最后能当上皇帝都是走运的了。
有多少人想当皇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历史上比比皆是。就说原来的历史上,唐末到五代十国这段乱世,当上没当上皇帝的人最后死于非命的,还少吗?
他们让我当皇帝,当上了鸡犬升天,大家都升官发财。
万一当不上,谁会倒霉?看看五代十国就很清楚了,历经三四代的臣子多得很,历经两代的皇帝可有谁听说过吗?
赤壁之战前,鲁肃劝孙权不可投降,正是这个道理啊!
皇帝当不成,属下臣子大可拍拍屁股,改换门庭。反正都是磕头,上面坐的换了谁还不一样?
可是那个为首的就不一样了。造反乃不赦之罪,这个最大的锅不让那个为首想当皇帝的来背,还能是谁?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知道得越多,顾虑越多,学历史在李倘坪身上出现了副作用,他不能像范伯沐想的那样,在当皇帝的道路上头脑简单往前冲。
也许李倘坪自己都没想明白,他顾虑的根源还是那个老问题:爸爸去哪了?
范伯沐越是不给他正面解释,他越是胡思乱想。
原本有些事情,可能实情没有那么复杂,却总是有人遮遮掩掩,躲躲闪闪,反而让人胡乱猜测,想到许多可怕的可能性。
爸爸去哪了?实情复杂不复杂李倘坪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脑中那个可怕的猜测挥之不去。
他合适,范伯沐他们就可以扶保他,他不合适,他们也可以废掉他。他可不想像明末隆武帝那样,只做个郑成功手中挥舞的吉祥物。
他思来想去,这些人暂时没有恶意,当皇帝这个事不妨可以观察观察。同时,不能不给自己留点后路。
留后路就是要随时准备跑路,要跑路就要有盘缠,偷锅就是为了筹这个盘缠。
这个年代交通基本靠走,好在村镇规模也不像后世那么大,路途也没那么远,否则村里人想要赶个集,可要提前几天出发了。
两人天刚亮就出发,直到日头高挂,终于进了一个集镇。今日逢集,沈宾作为仆人,经常跑腿办事,倒是熟门熟路。
进入集市,找了个空地,把锅放下,专等主顾上门。
没多久,集市里人开始多起来,也有许多人从他们面前走过,却没人停下来看看。
李倘坪渐渐焦躁,伸脚踢了踢沈宾,道:“阿宾,你会不会摆摊啊?”
“啥?啥叫会摆摊?”沈宾好似不懂。
“摆摊不是光摆在这里,要卖东西的,卖东西要吆喝,懂不懂?”
“懂得,懂得。”沈宾连连点头,“少爷,我来吆喝。”
“卖锅——卖铁锅——大铁锅——”
沈宾果然扯起嗓子吆喝起来。李倘坪听了几句,又给他一脚,停住了他。
“你这吆喝的什么呀!杀猪似的,刚才有个人正想来看,被你嚎得吓走了。”
沈宾摸摸脑袋,憨笑,却不敢再叫了。
“算了,还是我教你,你听好了,我吆喝两遍,你学好了照样来。”
沈宾仍然憨笑,加上点头。
李倘坪拿过随身带的葫芦喝了两口水润润嗓子,运足了气,大声吆喝起来:
“哎~~瞧一瞧看一看了啊!上等铁锅了啊!哎!向前走别后退,看看铁锅不收费。买不买不要紧,看看铁锅好产品。”
“哎!我这铁锅啊!是精挑的南山好铁,细选的北山好炭。是炼铁炼足了七七四十九天,是锻打锻够了三万六千锤。这是纯手工铁锅,无涂层,不生锈,不粘锅,油不粘,水不粘,煎炒烹炸不冒烟!”
“哎!这一口锅,是能煮饭能炒菜,又补铁又补钙,不怕洗不怕晒,又好用又经踹,它十年八年用不坏,你不在了它还在,用完了传给下一代啊!”
一通大喊之后,果然围上来不少人。
李倘坪大受鼓舞,心想我这还有摆摊的天赋啊!那时还担心大学毕业不好找工作,看来都是白担心啊!
若是没来这里,去搞个夜市经济什么的,摆个摊,就凭这一套词,招徕顾客是不成问题啊!
他连连推沈宾:“快,学着吆喝!”
沈宾不敢违抗,站直了身子,开口大叫:“哎~~”
李倘坪心中暗竖大拇指:这小子胖墩墩的,就是中气足,这一嗓子那叫亮堂,是个摆摊的好材料。
就听沈宾又喊:“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喊完却没了下文,畏畏缩缩地看着李倘坪。
李倘坪用力使眼色,让他继续。
沈宾憋了半天,终于接下去:“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完了传给下一代啊!”
这个转折太大,李倘坪被他拐得差点摔倒。原来你听了半天,就记得一头一尾两句啊!
人群里稀稀落落地笑起来。
沈宾涨红了脸:“少爷,少爷,下面……”
“下面什么?想好了再说!”李倘坪喝住他,你们别总想拿本少主下面说事。
“下面……下面不记得。”沈宾虽然害怕还是说了出来,“请少爷再教一遍,少爷刚才说过教两遍的。”
李倘坪瞪眼,正想再踢他,人群里有人叫道:“小哥儿,你就再唱一趟吧!”
余人纷纷跟着起哄,要求李倘坪再唱一遍。
李倘坪心中得意,看吧!本少主的rap多受欢迎啊!
他拿起葫芦又喝了两口,鼓足气原模原样又来了一遍。
人群哄然叫好,齐声鼓掌,又有人大叫:“唱得好,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这是来看耍猴玩儿呢!有没有真心想买锅的啊!
李倘坪无力地扫视人群,所有人都嘻嘻哈哈地等着看热闹,并没有人去看地上摆着的铁锅。
你们,你们大周人不厚道啊!这是要看免费的大周新说唱吗?
“诸位,看看锅啊!”李倘坪努力想把重点转到推销上来。
“卖不出去锅,没钱吃饭,没力气唱了……”他想试试打悲情牌。
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有人蹲下来看锅了。
李倘坪正在高兴,准备谈价钱,人群后面忽然一阵推推搡搡,挤进来一个人。
那人一声怒吼:“好啊!终于找到偷锅贼了,抓小贼!”
说着一伸手,抓住了李倘坪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