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没救下你。”

    这次车祸损失惨重，尤其是综合办的科员，几乎死伤殆尽。小刘未获侥幸。

    苏羿沉痛地给他盖好尸布，抬头瞧见医护人员将死者摆成很长一排，双眼渐渐发红，一拳砸在地面：“不管你是谁，我一定让你血债血偿！”

    一股浓郁糖蒜味飘入口鼻，味道很冲，带着强烈的熟悉感。

    猛回头，一个黑胖的大饼脸塞满视野，距离他不到五公分，差点亲上。

    “苏……羽，嘿嘿，这么巧。”

    黑胖医生腆着脸，伸出汗毛长且卷曲的胖手，见苏羿不响应，讪讪地撸了一把额头，将头顶的地中海抹得油光崭亮。

    “和女朋友交流了吗？”

    车祸这种事，他一个眼科医生凑什么热闹……苏羿打起官腔：“这次辛苦贵院医生了，改天大家一起坐坐。”

    黑胖医生一听就很高兴，咧岔大嘴，想乐又觉得场合不合适，表情扭曲比哭还难看。

    “这个给你。”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白色球状物，递向苏羿。表面黏糊糊的，是头糖蒜。

    “这样不好，我很廉洁的！”苏羿皱眉拒绝。

    黑胖医生笑了：“前天你去医院复查，特意问我要的。你贵人多忘事啊！”

    前天……苏羿一把夺过糖蒜，快速冲进办公楼的卫生间，使劲丢入便池，按水冲掉。

    ……

    公司高层集体被有关部门叫去谈话。

    直到天色黑透，仍没回来。

    整个公司，除了值班室亮着灯，其余区域光线昏暗，一片死寂。

    苏羿攥着手机，在他四室一厅的宿舍里坐卧不宁。

    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八天时间，他接触过的人毕竟有限，以同事居多，基本都罹难于那场车祸。

    没剩下几个。

    可问题是，倘若有一天，自己接触过的人全部死光，凶手仍不收手怎么办？

    苏羿想起黑胖医生，这家伙虽令人生厌，却不是什么坏人。自己没救得了小刘，也应该救不了他。

    应该向他示警！

    兜里什么东西在发亮，淡蓝色的荧光一闪一闪，伴着阵阵热量扩散。

    掏出一看，居然是黑胖医生给的那头“糖蒜”。

    奇怪，不是丢进便池了吗？

    “糖蒜”射出一道光，打在墙壁空白处，显出影像：

    昏暗无人的道路旁，一个肥肉乱颤的胖子机警地观察四周，动作灵活地钻进一栋楼。

    背影似曾相识，楼门看着也很眼熟……当苏羿看到门厅里摆放的领导题词屏风时，当即反应过来，影像里正是他现在所处的这栋宿舍楼。

    那个人影，是黑胖医生。

    对照窗外夜色和视频中的光线明暗，可以确定，这是实时同步过来的影像。

    此刻，黑胖医生就在宿舍楼中！

    这家伙来做什么？正要找他呢，但如何不动声色向他表达自己的担忧？

    苏羿有些挠头。

    影像里，黑胖医生开始爬楼梯，猫着腰蹑手蹑脚，时而停下脚步左顾右盼，像是怕惊动什么。

    突兀地，一只干枯的断手，搭在黑胖医生的肩头。

    断手凭空出现，毫无征兆。

    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你是在怕我吗？”

    黑胖医生身子挺直，没动也没回答。

    那阴恻恻声音奇道：“难道你故意引我出来？……啊，我知道你是谁了！”

    黑胖医生淡淡回应：“我也知道你是谁。”

    阴恻恻声音沉默，黑胖医生也不再说话。

    突然，闪烁金属光泽的指甲快速从断手长出，洞穿黑胖医生肩头。

    随之四周光影扭曲，待到稳定下来，已是宿舍楼顶。夜色如墨，长风烈烈。

    黑胖医生不再淡定，满脸的不甘和凄然。

    “不！”

    苏羿发疯般冲出宿舍，冲向一楼大厅。这一刻，他恍惚看到小护士和房东大娘临死前的情状。

    路过楼梯转角时，地面有一滩血水化作袅袅青烟，迅速消散，隐约闻到极淡的血腥味。

    将将冲出楼门，一个肥硕的黑影从天而降，在他身前两米处落地。

    砰！

    巨响伴着瘆人的骨裂声，黑胖医生七窍流血，大口血片从嘴里喷出。

    苏羿懵了，慌乱用手捧着血往他嘴里塞：“坚持一下，我打120。”

    “没用了。”黑胖医生凄然摇头，额前头发垂落，裸露出更加宽广的地中海。

    “他是谁？你又是谁？”苏羿冷静下来，沉声问道。

    黑胖医生白得瘆人的大饼脸，露出猥琐的笑：“你和女朋友交流过了吗？”

    什么时候了，还胡扯……苏羿一口槽含在嘴里。

    却听黑胖医生微笑着说：“我也给她看过病。”

    老子二十七次初恋，你说哪个女朋友？……苏羿怼人的话还没说出口，黑胖医生便停止了呼吸。

    苏羿凝视着怀里的陌生人，表情木然，耳边不停盘旋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话：你有没有为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痛到撕心裂肺过？

    声响惊动了宿舍楼里的同事，他们跑出来察看，围着黑胖医生尸体议论纷纷。这是一天内第三次亡人事故了。

    始终呆坐的苏羿突然跳起，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立在楼前骂，站在楼道里骂，最后跑到天台上去骂。

    巨大悲哀，化作无能狂怒的喊叫，在夜色中扩散，最终被夜色无情消融、吞噬。

    他一介凡夫俗子，纵然悍不畏死，可面对“断手”这种诡异之物，又能如何？

    最后他嗓子哑了，也骂累了，蔫头耷拉脑地回到宿舍。

    房门敞开着，那个能投影的“糖蒜”不知所踪。

    也懒得找，一头栽进沙发里。

    去他M的，都去他M的，爱咋滴咋滴！

    救护车和警车远去，院区恢复宁静。

    夜渐深，泼墨般夜色遍染山水，侵吞一切有色之物。

    轰隆一声巨响，夜空裂开一道数百公里长大口子，一只金光粼粼的巨手探出，穿透云层，破碎楼房，攥住苏羿弱鸡一样缺乏锻炼的身体。

    他挣扎无用，被强行拖进天空裂缝，坠入无始无终的虚空深渊，雷暴、暗云、涡流、空间裂隙，还有快到看不清内容的光影从身边疾速掠过。

    极度压迫感，令他窒息晕厥。

    很快一切乱象淡去，苏羿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分不清白天黑夜，看不到日月星辰山川河流。

    晃晃悠悠悬于半空。

    “你来了？”

    声音好似自远古而来，极度苍老衰弱。

    循声望去，隐约看到雾气中坐着一位弓腰驼背的老者。老者白发白须，身穿三才三光图案镶边的雪色长袍。面容模糊，看不清长相。

    明明是正常人身高，却给人一种远超泰山的伟岸。

    就坐在不远处，却咫尺天涯，遥不可及。

    天柱高而北辰远……这是老者给苏羿带来的直观感受。使劲对了对焦距，仍旧看不清老者面容。

    见他不作声，那老者继续说：“其实你并未通过考核，但吾大限已至，无法再等，勉强算你过关吧。

    “吾将满足你三个愿望，但说无妨。”

    这是沙漠中踩到瓶子，里面飘出的老神仙？

    沙漠倒是去过，可我没踩过瓶子啊。

    看在对方很老的份上，容忍他装叉一次……苏羿想了想，说：“请问您是谁？”

    老者沉默了一下，才说：“就叫吾父神吧！下一个问题。”

    这也算一个问题？太鸡贼了。关键特么还拐弯抹角，让我叫你爸爸……苏羿相当不爽，直接开怼：

    “想当我爹？你有女儿嫁我吗，有遗产让我继承吗？”

    老者似乎没听出讽刺，傲然道：“吾纵横一生，所获奇宝无数，怎奈寿元将近，控制乏力，以致宝物散失殆尽。倒可以给你些线索。至于吾之宝贝女儿，你俩缘分不浅，不过天机显示，你俩要经历些许挫折。”

    线索那玩意太虚，可能一辈子找不到。看您这岁数，您女儿八十多了吧，这波血亏啊！姜还是老的辣，斗不过斗不过……苏羿苦恼。

    这么大年纪，碰不得骂不得，万一四仰八叉往那一躺，真成我爹了。

    不如赶紧溜。

    一道七彩流光从老者额头飞出，钻入苏羿眉心，刹那间，苏羿灵台一片澄明，头脑里多了些东西。

    说不清道不明，变化无端，玄之又玄。

    老者注意到苏羿表情变化，温和道：“已将线索予你，日后机缘一到，你自会得到指引。说出你最后一个愿望。”

    怼你的话也算？不过这老头确实有点邪门……苏羿琢磨，这次提点实际的，看这老头咋弄。

    “我的第三个愿望是，治好我的眼睛，恢复视力。”

    老者老谋深算地呵呵一笑：“吾早有此意。你用愿望交换，倒省去一次麻烦。”

    说着，身上迸射出一道道七彩流光，四散打进周遭白雾，光雾凌乱重组，渐渐凝成八个尺许高的小人。

    均为古风男子形象。一人宽袍大袖，披头散发。一人身披重铠，威风凛凛。其余六人装束虽各有不同，气质却都贵不可言。

    八个小人衣袂翻飞，御风而行，绕着苏羿转圈。

    老者说：“选一个吧！”

    全是男的，想掰弯我？……苏羿摇头：“没兴趣。”

    “与你最后一个愿望有关。”见苏羿不理会，老者拍了拍脑门，“忘记标注姓氏，难怪你无从选择。”

    枯瘦的大手一挥，八尊雕像旁的虚空中，各出现一张名签，上面鎏金篆字闪烁。

    机关工作清闲，苏羿培养出很多爱好，包括读写篆字。

    他轻松辨认出名签上的八个名字：仓颉、虞舜、项羽、重耳、吕光、高洋、李煜、鱼俱罗。

    仓颉造字，不必说。

    鱼俱罗乃隋之名将，战功赫赫。

    其余六人，则是不同时代的君王。

    这就很诚意了……苏羿虽不知老者意图，却不妨碍他做选择。

    看了一圈雕像，首先排除鱼俱罗。和平年代，打打杀杀的容易被请去喝茶。

    北齐皇帝高洋太残暴，神经病一枚。排除！

    后凉皇帝吕光是个耙耳朵，而且疑神疑鬼。排除！

    重耳倒是牛人，但想起学生时代的那篇课文，顿觉无感。不选！

    喜欢李煜的词，可想到小周后和赵匡胤那一腿，还被画师人体写生过。也不能选！

    至于项羽，老婆那么漂亮不好好活着，待到他日卷土重来，却抹了脖子。憨憨一个。不选！

    苏羿看向最后两个，

    仓颉是造字圣人。

    虞舜开创虞朝、流放四凶、振兴百业，单就五帝之一的位份，毫无疑问也是圣人。

    都不错，

    选谁呢？

    这时，老者催问：“如何了？”

    “仓颉和虞舜，纠结于二者之间。”

    “那你选好了吗？”

    “始创文字，泽被万世，华夏文明源远流长，皆赖仓颉之功。所以我选虞舜！”

    人生在世，难免不要脸几回，索性来次大的……苏羿伸手握住代表虞舜的那个小人，哪知刚一入手，小人便破碎光化，汇成两道流光，刺入他的眼睛。

    短暂黑视过后，视觉恢复。

    愣了愣，苏羿追问：“我选了，然后呢？”

    老者猛烈咳嗽，弓背如虾，良久才止住，他身形虚幻变淡，飘飘渺渺的，越发看不清楚。

    “已满足你三个愿望，该说说吾之条件了。”

    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可是那啥，问你名字也算愿望？我怼你，你随口敷衍几句，就算满足了我？至于眼睛，你给我治好了吗？

    你没上菜，却让我买单，没门！……苏羿语气坚决：“抱歉，你事先没明码标价，我拒绝你提出的任何条件。”

    老者边咳边道：“与其说吾之条件，不如说是你的初心。”

    初心？捞钱恰饭会所嫩模……初心似乎真有那么一个，时间太久，想不起来了。

    这时，一个散发着无尽道韵的卷轴，在苏羿面前徐徐展开。

    卷轴上虚浮着八个绽放红光的大字：天人合一，护佑苍生。

    是简体字，笔迹再熟悉不过。

    苏羿满脸通红，认出这是天一社报名当天，随手写下的寄语。当年的自己太特么中二了，每每回忆这句话，都羞耻得想要满地打滚。

    好像初中时偷看动作片，被老妈撞了个正着……他赶忙说：“好，我答应！快收掉卷轴。”

    卷轴化作红雾，消散不见。

    老者大口喘息，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抬手指了指，一头“糖蒜”散发着圣洁光辉，从苏羿口袋飞出，圣光所照之处，白雾中显化出万千恢廓宏大的奇妙景象。

    苏羿沐浴其中，神清气爽，磅礴力量在体内奔腾。

    老者气息也平稳许多，缓缓道：“你初心不错，你的选择亦很不错。吾之条件是‘找到执笔者，保护执笔者’。”

    这才是你的条件？答应早了……苏羿瞠目结舌，杠精附体：“倘若我始终找不到执笔者呢？”

    “那你就让自己成为执笔者！”老者沉声，态度严肃。

    我这是被套牢了啊……苏羿彻底惊呆，正要继续杠，那老者喘息骤然变得急促，断续地说：

    “吾即将以身化道，应劫而去。你得吾传承，此后以吾关门弟子自居……”

    话语声渐低，身体快速虚化黯淡。

    哔哔半天，却没说执笔者究竟是啥……苏羿已确信对方是位大佬，眼见就要消失，有点急了。

    “你等等……”

    嘭的一声，老者碎成无数星光闪烁的幻景流沙，裹挟着无穷的霞光瑞彩，四散飞射，粒子风暴猝然而起。

    一滴血液样的粘稠物质，随风而来，射进苏羿的眼眸。刹那间，视野内一片血红，无法视物。

    我多灾多难的眼睛啊！

    ……

    苏羿忽地坐起，灯光刺眼，本能地用手遮挡。

    又是一场梦！

    但这次是黄粱美梦。视力咋可能因选一个小人就变好？

    噩梦醒来，会感觉庆幸。

    但美梦，醒后难免令人失落。

    苏羿叹口气，习惯性摘下近视镜，按摩眼部穴位。

    他的手忽然僵住，门后悬着的那张挂画上面的字，他看得清清楚楚。如在眼前。

    欣喜若狂地再次戴上近视镜，并没出现正常视力的人戴近视镜的模糊和眩晕。

    莫非错觉？

    他激动地起身，一件衣物从身上滑落，随手抄起，却愣住了。

    那是一件款式古朴大气的雪白色长袍，领边袖口等处刺绣着三才和三光图案。几根如雪须发散落在上面。

    老者穿的那件白袍，随我回到了现实？？？

    轻轻将它放到沙发上，走进卫生间。

    立于盥洗镜前，观察眼球，隐约看到眼眸中有两个瞳孔缓缓游动。时而合二为一，时而又彻底分离。

    两只眼睛皆是如此。

    每次分开的瞬间，总能隐约看到一道鲜红的血线呈现，又很快隐去。

    伴随着分分合合，各种奇妙感觉涌上心头。

    “重瞳？！”

    苏羿某度了一下，片刻后放下手机。

    那老者给出的八个人，都是历史上有名的重瞳者。

    所以，我得到了舜帝的重瞳？！

    苏羿盯住盥洗镜中自己的眼睛，压抑不住兴奋：“你指定有点啥副业！”

    几分钟后，那些奇妙的感觉愈发清晰，衍生出成一段段说明性文字，投射在脑海里。

    苏羿猜得没错，这就是舜帝重瞳。

    在吸收过程中，重瞳还融合了那名老者的一滴精血。

    因此，应叫它滴血重瞳。

    滴血重瞳拥有七种能力：视物、明瞳、入微、检视、补白、领域和圣光。

    每种能力又分初中高三个等级。

    初级“视物”，视快若慢，千倍减量。说人话就是，能把1000米每秒的速度，视作1米每秒。

    并非单纯的视觉效果，而是直接减慢目标的速度。

    打个比方，子弹速度每秒800米，只要用重瞳看一眼，它的速度瞬间降为每秒0.8米。

    但在射击者和旁观者眼里却一切正常，子弹并未减速。

    初级“视物”相当于增加一千倍的敏捷。

    可以躲子弹了……苏羿狠狠攥拳。

    初级“明瞳”，瞬间治愈死亡外的一切伤病。……以后不用交医保了。

    初级“入微”，能看穿实体，相当于透视眼。此种能力妙极，嘿嘿~

    初级“检视”，类似于雷达，能在一定范围内搜索目标。

    初级“补白”，复制目标人物的功法，甚至是能力。

    初级“领域”，瞳光所及处一切变慢。这是真正意义的变慢，与视物的“视快若慢”不同。

    初级“圣光”，具有极强的压制作用，可压制比己身位阶更高的强者。

    ……初级就这么强了，中高级能力虽无介绍，也一定不会差！

    苏羿激动得指甲扣进肉里，心中不停大叫：我成玄幻小说主角了！

    若有似无的“叮”一声响，他脑海又浮现一条信息：“根据评估，以您目前的智商和阳刚气，不宜启动滴血重瞳。”

    ？？？

    不给用就算了，还带羞辱人的……苏羿气抖冷，指着盥洗镜中重瞳，半天没骂出一个字。

    不管怎么说，眼睛好了，重现当年的超级视力。

    可喜可贺。

    重瞳的七种能力虽妙，但作为老实本分的凡夫俗子，一年也未必用到一次，没啥价值。

    苏羿心里美滋滋，不停地戴上、摘下近视镜，体验重瞳无视镜片的新奇感觉。

    手机响铃，董事长秘书来电。

    “苏主任，张总在办公室等你。”

    苏羿答应一声，动身前往办公楼，临离开前，瞥了一眼沙发。白袍不知去向。

    他戴好近视镜，果断关闭房门。

    就像那头糖蒜，明明冲进下水道，却莫名其妙还在兜里，播放影像后不知所踪，最后那老者居然又从自己身上翻出来。

    见怪不怪了……发觉皮肤触感不对，苏羿眯了眯眼，身上的休闲西服雾散般褪去庄重的黑色，露出一袭白袍如雪。

    抬起手臂，袖口处绣着繁复精美的三才三光图案。

    他并不觉惊讶，唯一好奇的是，左袖口处，整整齐齐地粘着的九根白须。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脚下踉跄，险些摔倒。大脑缺氧了……

    苏羿慌忙再次眯眼，禁用重瞳。白袍隐去，所见仍是原本那套黑色休闲西装。

    眩晕感缓缓消退。

    ……

    董事长秘书办公室的灯黑着，苏羿直接去敲董事长的门。这不符合程序，但非常时期，不必讲究那么多。

    “张总，我是综合办小苏。”

    “进来！”里面传出声音。

    苏羿推门而入，偌大房间只开着办公桌上的一盏台灯，昏昏暗暗的。董事长坐在老板椅，整张脸落在台灯罩阴影里。

    除了他，办公室内无其他部门负责人，刚打电话的那个秘书也不在。

    这和苏羿想的不一样。

    他没去开大灯，反手轻关上门，走到办公桌前方五步的位置站定。

    “深夜叫我过来，是为昨天公司的三起亡人事故吧？”

    “是啊！”

    董事长叹口气，声音略显苍老，“这些事故来得十分诡异，有关部门查到了一些线索。”

    这么快……苏羿心脏突突狂跳，语气保持平静：“什么线索，需要咱们怎么配合？”

    董事长身形始终不动，语气忽然严厉：“查到所有死者，近段时间都曾与你有过接触。”

    “我……”

    苏羿大脑嗡的一下，他虽问心无愧，却无法自证清白，

    说梦境异常有人信？

    说丧失过去八天记忆有人信？

    若提灵境执法局的屠副司长，更加没人信了！李处长都不记得，谁还能知道此人的存在？

    “别紧张！”

    董事长瞳孔幽深，静静凝视苏羿，“有关部门说，这几十条人命的幕后真凶，是一个女人。目前只有你能找出她。”

    “好！义不容辞，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苏羿忐忑而又惊喜，找到凶手正是他迫切想做的。

    “她叫奚颜。”

    “奚颜？我大学同班同学？”

    “是的，她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你千万要小心。”

    “既然危险，保卫处和警务室派几个人给我吧。”

    苏羿脑子是乱的，非他定力不行，而是世界变化太快！当年的舞蹈冠军怎么就双腿残疾，又突然成了连起命案的幕后真凶？

    “派不了，昨晚他们随班子前往有关部门，途中遭遇车祸，都死了，李处长也在里面。”董事长淡淡道。

    都死了？！

    怎么回事……苏羿心底涌起一丝异样，事故太频繁，他已经没感觉了，他奇怪的是董事长的态度。

    作为公司第一号人物，这位张总的行政水平和业务能力姑且不论，他的表演水准，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

    不管说什么做什么，此人的语气、表情、动作，全都拿捏得死死的，完全入情入境，符合他的身份。

    今天怎么了？保卫处和警务室死了十几号人，他表现出不该有的平静。虱子多了不痒，事故多了麻木？

    “既然这样，我自己也可以。”

    “记住，三天之内，一定要找到奚颜。”

    “我竭尽全力。”

    苏羿走到办公室外，回身缓缓合上门。

    目光不经意一扫，瞥见董事长始终下垂的左臂，袖管因房门开合时室内气压变化，飘摆了一下。

    里面空荡荡的。

    在门完全关闭的刹那，苏羿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