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从那男生狼狈跑远的背影掠过，然后又停留在了黄芩的身上，陈予璋沉吟了片刻，再次开了口：“不知道他后面还会不会再来骚扰你，要不这样，这段时间晚上放学以后，你在一楼等我，我们一起回去？”

    黄芩先是愣了愣，随即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喜悦，低声说：“好的，谢谢。”

    听到他的话，杨眉突然觉得不对劲，不禁问道，“一起回去……你们是认识的吗？”

    她本来以为陈予璋和这个瘦小的女生并不相识，只是恰好遇到了她被人骚扰，所以顺便路见不平了一把。

    现在听他的语气，两人还挺熟的？

    奇怪了，他才转学来几天啊，在学校就有了熟人了？

    还是一个非本班的女生？

    陈予璋笑了笑，“哦，她就住在我家楼下。”

    “哦，这样啊……”

    陈予璋又说，“你刚才说有事情要问我，是什么？”

    迟疑了两秒，杨眉才开口：“就是……我想问你，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陈予璋怔了一下，随即狐疑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是我要问的，是别人托我来问的。”女孩儿从他的目光里感觉出了某种不太对劲，连忙摆了摆手，澄清道。

    “谁啊？”

    “你别管是谁啦，先回答吧。”

    一边的黄芩不禁紧了紧手里的书包背带。

    陈予璋思考了一会儿，说了四个字，“善良，真诚，有追求。”

    两个女生都是一愣。

    她们还以为陈予璋会说什么“個子高、腿长，身材好”或是“性格温柔、长得清纯漂亮”，又或者“笑起来甜美可爱”，更直接点的长得像“XXX明星”之类的回答，但无论哪个，都不会让她们太意外。反倒是这过于简单的“善良、真诚、有追求”几个字，出乎了她们的意料。

    杨眉忍不住追问：“长相呢？”

    “外表什么的不重要。”陈予璋笑笑，“我不是很在意这个。”

    “怎么可能，”杨眉哼了一声，表示不信，“何欢欢说，你们男生都是视觉动物，永远都最喜欢漂亮的女生。”

    就像她，因为长得漂亮，便总是有认识或不认识的男生来追，弄得她不胜其烦。

    “真的。”

    杨眉转了转眼珠子：“你的意思是，一米五，一百八十斤的女朋友你也能接受吗？”

    陈予璋：“……你这例子未免太极端了吧！”

    杨眉：“伱看，你还是在意外表的吧？”

    陈予璋想了两秒后，才说：“要是她的内在很优秀，我又真的喜欢上她，那也不是不行。”

    “你说得不对，”杨眉自觉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眨着眼睛反问，“如果一个女生长得不好看，你们男生会有兴趣了解她的内在吗？既然不了解她的内在，她的外表又不够吸引人，你们又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上她呢？”

    陈予璋没有立即回答。

    倒不是被她问得无言以对，只是用了少许时间，在脑海中组织语言。

    过了几秒，他才在两个女生的注视中，不疾不徐地开了口。

    “其实，长得漂亮这一点，无论男女，在我看来，都不算什么优点。”

    两个女生都疑惑了。

    “为什么？”黄芩忍不住轻声问。

    “长得漂亮这一点，当人在能自如运用之时，或许是一种竞争优势，能让他们在更轻松的情况下，获得比普通人更多的东西。”陈予璋静静地说，“但更有可能的是，他们还没成长到足够能熟练运用这一优势时，就会早早地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暗中窥伺、居心叵测，从而在年幼与年轻时，遭受到比普通人多出无数倍的各种诱惑、各种虎视眈眈的觊觎、各种不怀好意……”

    “多少人因为你的美，‘爱’而不得，就动了邪念，要杀你毁你，要同归于尽，自杀也要将你写在血书上。”

    “多少人妒忌衔恨，中伤陷害，有意无意地拉踩你，要让你陷入污浊的泥潭。”

    “多少人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威逼利诱，要逼你就范，或是堕落不起。”

    “这样的话，算是优势吗？”

    两个女孩儿都怔在了那里。

    陈予璋安静了几秒，整理好思路，又继续说了下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漂亮的人，我们当然第一印象会更好，所以一开始，他们会吸引来更多的人也是自然。”

    “但如果其本身粗鄙、肤浅，言语乏味，那么，那些真正有思想的人在看清这一点后，就会果断离开。最终留下的，就是我前面所说的，那些对其心怀不轨的恶人，或是纯粹因为欲望，贪图那一身皮囊的俗人……这样，还能算是优点吗？”

    “反而是那些虽然其貌不扬，但精神世界丰富又干净的人，或许第一眼吸引不了多少人，但只要稍微深入接触，让人慢慢了解到他们美好的本质，吸引力只会比那些图有外表但内在空虚的人更强大。”

    “对我来说，如果要携手一生，那么，比起外表漂亮内在空虚，我宁愿选择另一个长相平凡但内涵丰富的女孩。”

    黄芩握住书包背带的小手，不由得更紧了几分。

    那双静静凝视着陈予璋的梦一般的大眼睛中，此刻，正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陈予璋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他抬起头，幽深的黑眸望着同样幽深的夜空。

    “长得太漂亮，还有一个更糟糕的后果——你会发现，很多时候，人们就只会注意到你的皮囊，不假思索地无视你的人格与思想。”

    “即便有人告诉你，他/她注意到了你美好的本质，甚至表现得如你的灵魂挚友，你也无法轻易相信。”

    “你会想，他们喜欢我，到底是因为我这个人，还是因为我这张脸？“

    ”是真的爱我的内在与灵魂，还是不过受欲望的驱动，贪婪我的皮囊？”

    “是真的和我投缘默契，还是刻意要讨好我，才曲意逢迎，以退为进，想方设法地迁就我的话题？

    ……

    “这是一个极其可怕且难以脱离的巨大猜疑链。”

    “所以，越是漂亮的人，无论男女，能收获到真心的概率其实就越小。”陈予璋淡漠地勾了下唇角，做了个总结，“所以，他们的结局往往不是彻底放弃真心，将自己的外表变成追求欲望、达成目的的工具，就是在饱受伤害后变得冷漠警惕，绝不轻易付出真心。只有那极少数的幸运儿，才能碰巧得遇良人，有一个还算不错的结局。”

    他这一番话，让两个女孩儿都听得有些呆愣住了，只觉得无法辩驳，甚至有几分被说服的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