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芩没想过会从奶奶的口中得到这样的回答。昨天在学校食堂中，陈予璋因为衣服被弄脏便与人打起来的那一幕，还赫然地刻在她的脑子里，她难免先入为主地认为对方即便没有暴力倾向，至少脾气也是极其恶劣，冲动易怒。所以她压根不想与陈予璋有任何接触。

    直到这时，她才忽地明白了，为什么陈予璋会如此愤怒。因为对他来说，那件衣服弄脏了，即便走遍全世界，也不可能再买得到第二件。因为，他的妈妈再也无法给他买衣服了。

    女孩儿纤细的手指攥住筷子，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带着几分对自己那幼稚的先入为主的谴责。

    ……

    和昨天一样，当陈予璋回去时，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照例去厨房找出一袋方便面，烧水。

    水还没开时，大门的方向忽然传来响动，陈予璋走出厨房，见到了刚从门外进来的舅舅汪明礼。

    汪明礼也看到了陈予璋，当即笑问道：“放学了？”

    陈予璋笑笑，点了下头。

    汪明礼又问：“厨房在烧什么呢？”

    “开水。”陈予璋说，“准备泡方便面。”

    “别吃方便面了。”汪明礼抬起手，笑呵呵地说，“今天下班比较早，我买了只烤鸭，再炒两个菜，待会儿等你舅妈和表弟回来，一起吃晚饭。”

    陈予璋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拎着个油纸袋，里面传出一股香味。

    汪明礼炒了茄子、青椒肉丝，还蒸了个鸡蛋羹。

    又过了片刻，段瑶和汪旭晨也回来了。

    “来来来，开饭了。”汪明礼将鸡蛋羹从蒸锅里取出来，摆在桌上。四人围坐在餐桌前，开始吃晚饭。

    汪明礼掰下两只烤鸭腿，给了汪旭晨和陈予璋一人一只。

    段瑶刚夹了一筷子青椒肉丝塞进嘴，又想起什么，拿过自己的单肩包，从包里摸出了一张花花绿绿的传单，递给汪明礼，“你看看这个。”

    汪明礼扫了眼，微微一怔。

    “坚果编程课外班，专注少儿编程教育？”

    “嗯，我想给晨晨报一个，你觉得怎么样？”

    陈予璋瞥了眼汪旭晨，后者坐在那里，埋头吃饭，小小的身子却绷得紧紧的，透出几分不安。

    汪明礼说：“晨晨还没到十岁呢，学编程的话……我感觉还是太早了一点。”

    汪旭晨的身体放松了少许。

    “你看，这上面都写了，学习编程能锻炼小孩子的逻辑思维，培养他们的创造力、思考能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越早学，对大脑的开发就越好。”段瑶伸出筷子，指着传单上的几排宣传语，强调道，“7-12岁这个区间是学习编程的最佳年龄，我们十岁才开始学已经算晚了。”

    汪旭晨又紧张起来。

    汪明礼迟疑着：“可晨晨已经有好几个补习班在上了，过几天又要开学，压力太大了。”

    “放心，我早算过了，有一个补习班这个星期天结束，刚好衔接上。”

    段瑶胸有成竹。

    汪旭晨吃饭的动作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

    又看了遍传单，汪明礼摇了摇头，“还是算了，40个课时就要三千块。”

    “三千很多吗？”段瑶的脸一沉，“我好几个同事的小孩都在学编程，她们的孩子能学，我们晨晨为什么不行？！”

    “……”

    “都说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我不求你买什么豪宅豪车，连报个课外班的几千块钱都心疼？”

    “你别这么激动，我不是心疼钱，”汪明礼连忙安慰妻子，“我主要担心晨晨太辛苦，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谁叫他没有个富一代的爸爸妈妈，现在一时的辛苦，还不是为了他能有更好的将来？”段瑶的眼圈突然红了，呼吸也不平稳起来，“我当然知道，这样孩子的童年没有那么快乐，那么轻松，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交易都是公平的，你选择了快乐轻松的童年，那么未来平庸的几率就更大！等他长大了，自然会明白我们做父母的苦心！”

    汪明礼抬手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这时，汪旭晨小声开口，“我不觉得累，我愿意去上编程班……”

    段瑶听了，立即转怒为喜，抱着汪旭晨重重亲了一口。

    “真是妈妈的好儿子！待会儿妈妈就帮你报名！”

    ……

    ……

    吃完饭，陈予璋又洗了个澡，回房拿出了课本和当天的作业。

    放在一旁的手机传来提示音时，他正在做物理作业。屏幕亮起他下意识的看了眼，然后便看到了通知栏显示的微信图标与“眉飞色舞”这个昵称。

    他将手机拿过来，打开微信。

    就在方才，置顶的“眉飞色舞”给他发了一条新消息。

    眉飞色舞：“高手，快教教我，数学习题集p8页的第三题该怎么做？”

    陈予璋放下做了一大半的物理作业，将还没开始做的数学习题集找出来，再翻到第八页，第三题。

    这道题确实有点难度，花了五六分钟，陈予璋才解决了，解题步骤也写了满满当当的半页纸。

    他拍了张照片，再给杨眉发过去。

    两分钟后，杨眉回：“呜呜呜，太复杂了，我看不懂，你好事做到底，再给我讲解一下吧？”

    陈予璋沉吟了会儿，又发出一个语音通话的请求。

    过了几秒，语音接通，一个甜甜的声音传了过来，“喂，陈予璋同学吗？”

    “嗯，是我。好了，你认真听着，我现在给你讲一下这道题的分析思路，”陈予璋说，“首先从题目，我们可以得知……”

    “等等等等，我有个发现！”

    杨眉突然语气兴奋地打断了他。

    陈予璋：“？”

    “我才注意到，陈予璋你的声音还挺好听的啊！”杨眉的语气中是满满的兴奋，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动地、宇宙爆炸般的大新闻，“对了，你会不会唱歌？平时喜不喜欢听歌？要是喜欢的话，都听什么类型的歌？有没有比较喜欢的歌手？”

    陈予璋不发一言，直接挂断了语音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