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这无尽的空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依宋远的经验,和他对天文,物理,历史的了解,他没找到有什么符合他心目中想要的答案。
也许,能量算是。
可是如果是自己命终后,被埋在地里,或被烧成一堆灰,变成自然循环的一部分,这样的能量,宋远心想那还是算了,敬谢不敏。
其实,这个可怕的问题,也是不久前,才在宋远心中有了概念。在这之前,他的脑海里连这种概念都不存在。
那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的人生终极三问,更像是他看到过的一个冷笑话段子。
可是就在去年疫情放开的一周后,他在床上躺了五天,只吃了四顿饭,身上持续的高烧疲惫和无力耗尽了他的全部精神,除了心中的一点清明,他感觉自己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就在这个时候,这个问题像是刀子割进肉里一样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皓日消霜雪一般,摧枯拉朽地净除了之前他脑海中固执的一切妄想。
那时,他心中念念不忘的初恋,他的工作,人世间的一切功名利禄,终于都短暂的退却了。很显然,现在,就在他觉得自己熬不下去的当下,这些东西没有一样可以帮助到自己。只有这一个疑问在心中逐渐的显现出来。
人,这种奇怪的生物。
是不是只有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才会变得深刻起来?
是不是只有在绝望的时候,才会变得无所畏惧?
是不是只有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会认清自己存在的意义?
是不是只有在最寂寞的时候,才会最清醒?
是不是只有在已经失去的时候,才会想要去珍惜?
那么其他时候?我们究竟在想什么?我们又干了什么?
每个人都在追求幸福,可是什么才是幸福?
每个人都在追求快乐,可是什么才是快乐?
有没有人注意到,你认识的人里,也许是你的亲人,也许是你的同学,也许是你的朋友,也许是你的街坊邻居,一定有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可是没有人在意。只要那个时刻还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每个人都不愿想一想它。
没有人想要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不是通过别人的描述,不是通过脑海的想像加工,而是切切实实的觉知到。
其实在这个疑问进入他的脑海之前,他就有了一种执念。
这种执念让他下意识的不在乎世间的一切既定的走向幸福的规则,他在不知不觉中吃了许多苦。
他曾在大学刚毕业一年时,因为找不到存在的意义选择辞职,从2011年12月21日一直到2012年11月21日,在和同事合租的出租房里用了整整十一个月整的时间,寻找生存的意义。在那段时间,他不分昼夜的看电影,去网吧打游戏,看小说。期间没钱用了,他就把自己交的保险退掉,虽然退掉只退一半过去交的钱。后来又没钱了,他找同学借,甚到找前领导借,经过十一个月的时间,他把自己的精气神完全摧毁,因为长期休息不好,脑子也变得昏昏沉沉,记忆力衰退严重。
那时,他还和这世间大多数人一样不了解父母的苦,对父母也不关心在乎,电话打的也少,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陷入了人生的困境。他也从未告诉他们。
那时宋远找不到存在的意义,可是有一天晚上,他一个人上到楼顶的天台上,望着被城市的夜空燃烧的夜空,他忽然心中生起了一个念头,即何我自己的存在没有意义,可是我要照顾好自己的父母。正是他对父母的这一念孝心从加速沉沦的黑暗中救了他。
他鼔起勇气重新贷款参加培训,在母亲的全力帮助下,他顺利的培训毕业。并顺利的找到游戏开发的工作,虽然前两次因为他个人懒散的原因最后的结果都不圆满,可是最终在第三家公司他站稳了脚根,薪水也有了很大的提升。
那时,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找工作如此顺利,总是刚从上一家离职,一投下一家,就立刻成功。直到多年以后,他才意识到那是自己找这份工作的初心在帮助他,因为他找这份工作是为了能更好的照顾父母,不是为了自己的享乐。孝顺孝顺,孝心可感天,可动地,孝了,就无往而不顺。
这中间吃过的苦,在宋远现在看来,他完全无法想像,他也没有勇气再走一次。
就在这待遇不错的工作岗位上,宋远为了玩游戏曾经说谎自己胃不舒服,连续请了两天病假。那时只要一睁开眼,他就打开电脑开始玩那款推塔游戏,可是玩了一把又一把,玩了一天又一天,似乎只要一开始玩,一天很快就过去,时间很快就到了天黑。包括放假时十一,过年时,七天的时间,只要一开始玩时间很快就到了需要上班的时候。
宋远的心中像是有一个黑洞,无论你看多少电影,听多少音乐,玩多少把游戏,都没有办法填满。
除非是你的身体到了极限,如果网吧的充值里剩了只剩下一两个小时,无论多么困,宋远还会开一把推塔游戏,有时他玩着玩着就已睡着,他的身体自动关机才能让他心中的黑洞暂停下来。
有一晚凌晨三点,听着窗外响起的沙沙声,宋远知道清洁工已经起床开始打扫街上的垃圾了。就在那时,他忽然对自己痛恨不已,别人都在床上在甜美的梦乡中沉睡,自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大半夜的玩个破游戏,这算什么?
玩了这么多把,还想玩,玩了这么多年,还想玩,为什么心中的空虚感怎么都没办法填满?这无尽的空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那时,宋远的自主意识还没有觉醒,他那时只是一个学校填鸭教育下的一个螺丝钉,工具人。他们只通过各种方式告诉你如何当好一个工具人,可是没有告诉你如何做一个人。
直到他遇到曾仕强教授,从bilibili上看到他的《大道易行》,听了他好多的短视频。认识到了天人合一,认识到了知足,认识到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认识到了诚的力量。
直到他遇到了慧律法师,听他嘻笑怒骂的把佛法的智慧水装进自己的心田。
直到他碰到妙境法师,第一次听他痛心疾首的告诫大家重视止观。
直到他听到梦参老和尚讲法,心怎么生,怎么灭。
他才终于明白自己为何感到那样空虚,为何那空虚总也填不满和如何停止这可怕的空虚的漫延。
为什么现在人们对手机如此依赖,睡觉,上厕所,出行,片刻不离,为什么?因为他们觉得空虚。
如果你喝酒,喝完酒你会空虚。
如果你玩游戏,玩完游戏你会空虚。
如果你吃饭,吃完饭你会空虚。
如果你读书,读完书你会空虚。
如果你与人相逢,别离时你会空虚。
如果你爱一个人,当她不理解,不支持你时,你会觉得空虚。
你总想要更多的人,更多的事,更多的体验填满这空虚。
可是最后,你会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因为空虚永远无法填满。
光是认识到这一点,就已经花费了宋远三十六年的时间。
现在宋远面对这无时无刻不在的空虚,他运用慧律法师教他的刹车哲学,半部哲学,也就是止,也就是知足,也就是觉照的智慧,就能轻易的暂时击败它。
就像《大学》第一章中所说: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看看那些进铁窗后悔不已的人,如果他们能稍稍的知止,还用进去吗?
不知道适可而止的人,算什么聪明人呢?这道理宋远用了三十六年才学到,你呢,我的朋友?你要用多久才能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