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是一所历史悠久的学校，建筑仍保留着中世纪风格。走在绯红色的鹅卵石路上，两旁是绿色的草坪和城堡似的建筑群，远处的教堂顶上鸽子起落。

    站在阳光里，任谁都能体会到生活的美好，人间的青春。

    如果没有凄厉的警报和嘶吼的怒斥的话。

    激烈的枪击声突然横空而过，在校园里四处回荡，像是咆哮着狂奔的幽灵。这个寂静到极点的校园忽然变成了战场，每一栋建筑里都有人往外涌出，他们以服色分群体，每一人都带着武器，见面都是毫不留情地扫射，很多人在露面的第一个瞬间就被撂倒在地，枪声震耳欲聋。

    躲在房顶的路明非简直以为他此刻是在中东的战场上，校园四处硝烟弥漫，草坪和过道上满是尸体。

    他的心跳已经濒临每分钟180次的极限，那种叫做肾上腺素的玩意儿分泌得像是流汗那样。

    就像一只小白兔，却突兀地闯入狮子和老虎的战场，找个地方躲起来才是智者之选。

    可现在这只不知死活的小白兔妄想去踢狮子和老虎一脚。

    趴在地面上，运转呼吸法让自己平静下来，透过狙击手的目镜冷静地审视战场，渐渐地倒也看出了点门道。

    身穿黑色作战服和身穿深红色作战服的两拨人相互，一见面就是一场惨烈的厮杀。

    从他们的排兵看，这是一场夺旗的战斗，都在试图向着对方的本部发起冲击。

    黑队的本部是学校心理辅导室所在的小楼，路明非之前因为“双重人格的事去过那里，富山雅史的红茶确实不错。

    红队的本部则是草坪对面的教堂，那是颁发学位证书的地方，希望主能宽恕这些神经病的罪吧，如果打完它的教堂还在的话。

    路明非想着想着，把自己逗笑了，他发现自己既没有激动地晕过去，也没有腿软到走不动路，他的精神无比平静。

    “因为哥哥你是王啊，天生掌握着权与力，要交换吗？你可以肆意地支配整个战场。”

    一个男孩无声地出现，坐在窗台边，用望远镜看向双方阵地中央的停车场，那是炮火焦点，尸横遍野都不足以形容它的惨烈。

    路明非怔怔地盯着男孩，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师父，你原来还没成年吗？！”

    男孩原本高深莫测的气场顿时破功，转过头，将望远镜狠狠砸向路明非的肚子，黄金般的瞳孔里流淌着火焰般的光，仿佛一面映着火的镜子。

    “切”，男孩消失了，一如他的到来。

    但路明非还在念叨着，“师父啊，小孩子是不能整天喊打喊杀的，你应该凭借可爱的长相去俘获那些少女和少妇的芳心，当然最好能带着我一起....”

    “你突然说什么梦话？我刚才根本没出声。”秦宣虽然肚子都快笑破了，但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忍住。

    “您别跟我开玩笑啊！”路明非声音颤抖。

    “当然没有，为师是那种人吗？”秦宣说。

    “那...我刚才看到一个小男孩向我说话，是...见鬼了？！师父救命啊！”

    “不要急，那或许就是你的言灵能力。不过明非啊，我知道你第一次表白就被拒很难受，但小男孩还是那个有点...”

    “不，师父你听我解释！”

    “好了好了，你的心理问题待会儿在说，先顾好眼下的事，有人来了。”

    路明非马上警觉起来，他选的这个地点不算最优，但视野也算开阔，有人来并不意外。

    “迪尔梅尔，注意前方的转角，虽然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但不要大意。”

    “我知道，詹妮莎，你唠叨起来的样子就像我的母亲。你说那个‘S’现在在干嘛？据说他从没有碰过枪。”

    “不知道，或许已经出局了，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

    “老实说我还挺想见见他的，据说他每天早上都会在后山训练，可惜一直没遇到过。诶，你说他能打过老大吗？”

    “没人能战胜凯撒。”

    “就不该和你这个狂信徒谈这个。”

    “嘭嘭”两声沉闷的枪声响起，男人举着两米高的防爆盾就迎了上去，魁梧的身材将厚重的盾牌挥舞出纸片感，女人也飞速抬枪准备反击。

    一般情况下，这个组合都能给偷袭的人一个惊喜。但路明非不是一般人，他特别怂，怂到用狙击枪在手枪射程内射击。

    在巨大的动能和穿透下，男人瞬间暴毙，女人也在措手不及中被伯莱塔准确点名。

    但枪声并未停息，还有一直沉默的第三人，娇小的身体隐于阴影，脚步声微不可察，此刻，发出了致命的一击。

    完蛋了。

    “唉”一声叹息从路明非心底响起。

    水之呼吸·三之型·流流舞

    “路明非”身体如流动的水流般流转，子弹穿过残影，而他早已突破到偷袭者的面前。

    对方眼神微动，手部肌肉一紧，但最终还是放松了下来。用平静地神情看

    着面前的“路明非”，好像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是对方而不是自己。

    “为什么不躲？”

    “没必要。”

    “行吧。”秦宣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金发少女，恍忽间看到了另一个义勇，“你现在被俘虏了，而我准备策反你，接受吗？零。”

    “好。”少女没有任何犹豫，自然得像是已经演练过千百次。

    秦宣下线前多看了少女一眼，在心里对路明非说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是对的，但不要小看其他人，当你为别人的疏忽窃喜的时候，多想想自己会不会才是猎物。”

    还有一句没说出的话:这傻小子还挺有桃花运的。

    之后，零非常自觉地将两具“尸体”身上能用上的装备收集好，然后静静地站在路明非身后。

    路明非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排，“我们先转移吧。”

    “嗯。”

    ......

    校园里突然有两个幽灵在游荡，每一次枪声响起都会有一条生命献祭给死神，两大社团注意到了这个威胁，但他们毫无办法。

    卡塞尔面积太大了，人数在此时失去了优势，甚至反而成为致命的缺点。

    “不能锁定他们的位置吗？制高点就那么几个！”

    有人在频道里咆哮，但马上就被另一个更大的声音喷了回去。

    “说得轻巧！那家伙滑溜得像个泥鳅，而且还有一个新生在帮他，我从没见过那么冷静的人，捏着手雷读秒投掷！简直是疯子！”

    “不，不是他跑得快，而是战略意识，在我们行动前他就已经猜到我们要做什么了。不愧是‘S’级。”稍微冷静些的人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逼他现身。”

    ......

    楚子航和恺撒不约而同地做出相同的决定，抱团，堵住所有的缺口，再派出诱饵，静待鱼儿上钩。

    必须先解决掉这两个搅局者，否则他们的争斗只会便宜最后的渔翁。

    显然对方也清楚这点，一直在帮他们“平衡”力量。

    于是，在喧嚣的轰鸣后，校园寂静得像是墓园，硝烟弥漫如晨雾。受惊的人群汇聚在一起，警惕着隐藏在迷雾中的怪物。

    而怪物们正在吃着午餐。

    “师弟，你这就不厚道了，我辛辛苦苦替你翻地图，你居然当我的面吃独食！”芬格尔的声音从耳麦传来，满腔悲愤。

    路明非故意砸吧了下嘴，“首先，我没有吃独食，还有零呢，其次，你一份地图居然收我200美金，黑店都没你这么黑的！”

    “普通地图图书馆就有，但你要求做成星际风格，我要点手工费合情合理好吧。”

    路明非没有继续搭理这个家伙，将一般古德里安死不瞑目的“尸体”放回座位上坐好——那惊恐的表情，显然也忘记了今天的特殊。

    “老师，您安心地去吧，学生会帮你报仇的。”

    路明非“悲伤”地缅怀了一下，把古德里安瞪圆的眼睛给合上，转身从厨房后门溜了出去，伸手接过零递上的平板，还未开口，对方就一脸平静地说道：“学生会还剩8人，狮心会9人，其中两边各还剩一名狙击手，大致地点已标记。”

    路明非对这种无言的默契也习惯了，仿佛两人不是第二次见面，而是合作多年的老友。特别是在战斗中，不用交流，对方就能接受到自己所有的意图，并予以坚定的执行。

    他曾经用枪指着零的脸射击她背后的敌人，整个过程少女都没有丝毫晃动或恐惧，那巨大的信任和平静的表情一度让路明非以为对方是师父派来的机器人。直到刚才零默默将辣椒挑到他盘子里，并装作看不见他的眼神。

    “那个，我第一次见面时就想问了，我们之前见过吗？”路明非说。

    “这个妹妹我是见过的。”零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

    “额，我不是那个意思...”

    “走吧，时间紧迫。”

    “哦哦。”

    ......

    路明非的骨骼以机械般的精密运作，拉开机簧，子弹滑入弹仓，手指扣紧了扳机，感觉到那柄SSG-69的机械部分仿佛和他的骨骼合为一体了，枪口到位，骨骼在合适的位置一一锁死，准星里出现敌人的身影，然后，吞噬。

    “师姐，对不起了。”

    巧合的，红黑两队最后的狙击手都是两名女生，其中之一正是诺诺。

    精确地吃掉对方的诱饵和猎手，但更多的猎人包围上来了。

    “放弃吧，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凯撒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欣赏之情溢于言表，“在3E考试后有一场宴会，我希望你能来。”

    “这是学生会的邀请？”

    “不，这是凯撒·加图索的邀请，以对手和朋友的身份，邀请一位真正的精英。”

    “你们德国人都这么会说话吗？”路明非懒洋洋的声音回应，让人能想象到对方苦笑着挠头的模样，“但你看，楚师兄就没说话，他清楚如何正确地俘虏一个华国人。”

    “语言是没用的。”滴答的计时声响起，然后，不断加快。

    他看着冲到眼前的狮心会精英们，笑得很开心，像是刚得到玩具的孩子。

    “你们知道吗？在我们国家有一种专门拍摄抗击侵略战争的影视剧，它原本是为了纪念先烈和提醒后人的，就想古德里安教授刚入学就告诉我曾经的牺牲一样。”

    路明非低声说着，“但它现在变得商业和正确了，明明小时候第一次看那些神剧的时候，我那么震撼，不在乎什么合不合理，我只是觉得那些军人们...”

    “超拽的！”

    小型核弹引爆，当前剩余人数:2

    枪声不再，硝烟也略微散去，通过某个扩音系统，凯撒沉雄有力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承认，我小看他了。”

    “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我还有一把‘村雨’，你也只剩一把‘狄克推多’了吧？如何？”

    “停车场见。”

    于是最后的声音也消失了，整个校园真的变成墓园，并且业务情况非常良好。

    教堂和小楼的门同时打开，沉重的作战靴也几乎是同时踏出了第一步。

    深红色作战服的人手中提着一柄大约半米长的军式猎刀，黑色的刀身上烙印了金色的花纹，如他太阳般闪耀的主人；黑色作战服的人则提了一柄修长的日本刀，刀身朴实无华，银白色的刀光如一轮弦月，带着冷寂的杀意。

    两人向着停车场走去，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把气氛越压越紧。

    然后，压缩到极致的气氛被凯撒的扑击引爆，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强硬地碾压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只从高空俯击下来的鹰。

    高速下，刀身化为残影，顷刻间，兵临城下。

    但楚子航没有被那气势所压倒，他平静地直视，平静地挥刀，以绝对的技巧，后发而先至，准确地点在对方刀刃前部，教科书式的截刀。

    清亮的击打声在空气中奏响，两道模糊的身影也随之起舞，殊死搏杀曼妙如一场舞蹈表演。

    “师父，完全看不清啊，这两家伙真是人类吗？”

    “把呼吸法向上运转，精力集中于双眼。”

    没错，路明非是假死，靠着录音机和地下通道，他成功骗过了所有人。

    此时正垮着脸躲在角落，满脸绝望，“师父，看在我这么多年来任劳任怨，洗衣熨烫的份上，就别让我上去送死了吧，砰砰两枪多好。”

    “你和楚子航不是同一个学校的老乡吗？”

    “是啊，老乡见老乡，背后来一枪，岂不快哉。”

    “你个没志气的东西！不经历战斗，你的刀术是走不远的。这是难得的机会，这两人比你强，但没有杀心，是很好的磨刀石。”

    “凯撒的刀路强硬刚猛，力量很大，但没杀气，应该没见过血，你别傻傻地和他对砍就行；那个楚子航不同，他的身体素质更加优秀，虽然力量上不占优，但协调性，眼力都更强，最重要的是——他见过血，你别把他逼急了。”秦宣说，“唯一有点奇怪的是，楚子航的刀术...怎么说呢，太正了，不像是战场拼杀出来的，反到有很多冗余的动作，这是哪个误人子弟的家伙教他的？”

    “师父，你确定他们没杀心？我怎么感觉他们恨不得将对方直接劈开。”

    “当然，他们都收着一分力呢，毕竟是短兵相接的搏杀，一个失误就完蛋了。”

    “所以说啊！我这个小身板上去就完蛋啦！最后还不是得您老人家救命，没意义的。”

    “有意义，你刚吃饭时把汤汁溅我身上了。而且说实话，你口中那个废材师兄都比他俩强。”

    “不会吧？！废材师兄他...”

    “我不会看错的，那家伙的身体素质我印象里只有悲鸣屿先生能与之相比，绝对强过这两人。”

    路明非嘴角抽搐，没再说什么，将手里的枪交给沉默的零，然后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