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崇文县城三十里外的乌龙山，沉沉如寂。

    在莽苍的山腹中，一粒黄豆般细小的光飘忽闪烁，那微光过处，惊得山壁上安眠的老鸹发出渗人的惨叫，原来是四个匆匆行夜路的。

    为首的是一个身子矫健的男子，腰挎长刀，手里举着的正是用黑布罩了顶的烛灯，烛灯微弱，只能照清楚跟前的三五步距离，他熟练地在高低曲折的山路上快步前行，时不时停下来，提醒紧跟在他身后的三个戴着宽檐高帽的男人，四人沿路一言不发。

    他们走过哗哗流水的小溪，穿行在只容一人侧身而过的狭促山缝，弯腰钻过巨木交叉的窄口......每一个险要的节点，暗处都有人厉声盘查，核对口令，为首的男子，总能应付的不差分毫。

    不久，他们便到达一处入口颇为隐匿的山洞，山洞里容得下同摆五六十张大桌，壁上火把通明，十几个光头男子手持刀枪，站立两侧，神情凶恶。

    大厅中，一个高壮男人，正大力挥鞭，抽打着面前木架上绑着的两个人，那两人身上衣衫已尽碎成絮条，血痕斑斑，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那提黑罩灯的男子，上前恭敬跪下参拜道：“大当家的，属下幸不辱命，将两位贵客并同翻译周先生请到我们乌龙山来了！”

    那挥鞭男子听到，便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望着跟前来人，满意地向跪拜之人笑道：“癫狗，这件事情你办的不错，稍后有赏。”说罢挥挥手，边上手下便快速搬来三张凳子。

    那叫癫狗的男子转头分别指着三人道：“这位就是塞扁亚国的‘鲁斯’公子，那位是“萝卜丝”公子，还有那位是周文谦先生，他是翻译，两位赛国公子，他们带了货版给您看。周先生，这位就是我们乌龙山的大当家，豹老爷，人送外号钻山豹，你介绍给两位贵客听。”

    说罢，便示意翻译周文谦将意思讲给两个外国人听。

    一阵叽叽咕咕后，那个叫鲁斯的，从身后包袱中，取出两把洋手铳，交给癫狗转交大当家。

    钻山豹接过洋手铳，握在手上，反复打量道：“噢，原来就是这种东西，害我差点废了左手！”

    癫狗上前讨好道：“大当家的，我们有了这种家伙，二十步开外，一粒铁弹就取一条人命，有了它们，我们就不用怕那帮兵勇了，什么时候想去县衙大堂坐坐饮茶，都不用拣日子了！”

    “叫他们示范一下，我要看看效果。”

    钻山豹心底仍然存疑。

    那周翻译又几声叽咕。然后回道：“两位公子说，需要个木靶子。”

    钻山豹不屑道：“没有木靶，就叫他们射那两个！”说罢，将手往木架上绑着的人一指。

    “啊这......”周翻译闻言，大感惶恐，结巴着不知道怎么说话。

    那两个赛国人见钻山豹手指比划，大概也清楚了意思，表情惊恐，连连摆手，嘴里呱啦呱啦叫着。

    “我买它就是为了杀人，不能杀人的东西，我要来干什么？当烧火棍吗！”

    钻山豹不耐烦地嚷道。

    最终，双方在接近一刻钟的各说各话叫嚷中，达成了一致，赛国人教他们使用方法，试验洋手铳杀人由钻山豹的人来做。

    在结结巴巴的翻译下，用了足足一个时辰，钻山豹和癫狗才勉强领会到要点，于是迫不及待装上火药，塞入弹丸。

    “轰”的一声，一阵火光过后，五步开外的被绑之人，脑袋上赫然出现了铜钱大的一个洞。

    试完洋手铳的钻山豹再难掩饰欢喜，不由得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果然是好货！看来不单单是县衙随便去，连花柳轲我随时想要他的命都行！”

    癫狗一脸谄媚地附和道：“是啊，一定要为三当家和十几位兄弟报仇！”

    钻山豹侧过身小声跟癫狗说道：“问下那两个红毛鬼，什么价钱？”

    周翻译又是一阵叽咕。

    “什么！六百两一把？他妈的，狮子大开口，他们以为我们当山贼的是开钱庄吗？跟他们说，全部七折！还要抹零，就是四百两一把，同意的话，我就订二十把！”

    钻山豹听到价钱后，大为不悦，蛮不讲理地还着自己的价钱。

    两个赛国人一阵连比带划，激烈讨论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

    “他们答应了，但说要时间准备，十日后才能交货。”周翻译颤声回报。

    “那就行，跟他们说，这两把我先留下。”

    钻山豹欢喜地又瞄了瞄枪，目不转睛又道：“叫乌脚鸡给他们拿钱！”

    送走了三人，癫狗哈着腰进言道：“大当家，一把四百两，二十把就是八千两，好像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钱啊？”

    钻山豹冷冷笑一声：“蠢瓜！先订货嘛，去借去偷去抢不行？有了这些洋手铳，还怕挣不回本钱？这十日，你带兄弟们辛苦点，去山下多捉几只肥猪回来，肉票银开高点，不给就割耳割鼻，送回给他们家属，再不给，就不浪费时间直接劏猪，我不信搞不来钱！”

    癫狗连忙嘴上应和着“是是是！”，但随即颇有难色道:“但是，大当家的您也晓得，附近的富户，大部分我们都绑过了，剩下的搬的搬，逃的逃，我怕还是凑不够数。”

    钻山豹胡子一吹，鹰眼一瞪，骂道:“所以我说你没有做大当家的潜质，只配做二当家。忘记了我们是山贼吗！十日后要还凑不够，我们可以交易时干掉红毛鬼啊！黑吃黑会不会？反正他们都是走私犯，官府又不保护他们。”

    癫狗嘿嘿讨好道：“大当家你自然是英明神武、威震八方！这主意两全其美，对了，我听下山回来的弟兄带回的消息说，现在外面风传青石镇有个将军的坟墓里面埋有宝藏，不知是不是真的？”

    钻山豹一个巴掌扇过去，怒喝到:“不知真假你就快点去查清楚啦，一日到晚懵懵叉叉，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么聪明，但会有你这样笨蛋的手下！记住啊，有杀错，无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