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生而为人,当有人样
这种劣酒不仅劣,而且还烈,虽有暖身的功效,但是喝多了对人体绝无好处。
周道仅仅喝了一口就知道,眼前这个看似健壮的汉子实则已经落下了暗疾,最多三五年就会发作。
“这酒你喝多少年了?”
周道把酒还给了猎人,猎人不假犹豫地喝了一口,似在回味地咂咂嘴,然后将它放回腰间。
“我七岁开始饮酒,至今已有二十四年了。”
说起这事,他颇为自豪,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十四岁以后才能喝酒,而他足足比别人早了七年!
“难怪了。”
周道顿时明了,积累了二十多年的毒素早就入侵了他的奇经八脉,难怪中气不足,连这点寒冷都不能抵御。
“难怪什么?”
“没什么,挣了钱换点好酒喝吧,至于这个,送我可好?”
猎人笑了笑,爽快地将酒壶递给周道,提了一个要求。
“酒可以给你,不过这酒壶得还我。”
“为什么?”
一个酒壶不值什么钱,周道不明白猎人为什么舍不得区区一个酒壶。
“哈哈,这你就别问了,明天我给你一个新的就是。”
周道点头答应下来,他本意只是劝解猎人莫要再喝这伤身的酒,至于酒壶,他并不需要。
“你平时都吃什么?我在你这儿没有看到灶台食粮。”
问完这句话猎人就后悔了,周道一看就不是平凡之辈,在他的底盘问他的底细岂不是找死吗?
果然,周道脸色一变,吓得猎人紧忙握住了别在小腿上的匕首。
“我平时不吃东西。”
“不吃东西?难道你是神仙吗?哈,哈哈。”
说的这里,猎人的笑容戛然而止,回想起周道身上种种不平凡的事情,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
这个人,他不会是妖吧!
只有妖怪才不需要生火取暖,只有妖怪才不用生火做饭,只有妖怪才有那般本事杀得群狼,只有妖怪才会将屋子造成这个模样!
“你在害怕我?”
周道感应到猎人心中的恐惧,觉得有些好笑,他要是非人的生物的话,早就把他杀了,哪里还会说这么多话。
“你是什么人,我记得这里之前没有什么人烟,也没有什么木屋的。”
气氛一时间冷峻了下来,本就寒冷的屋内显得更加阴森,猎人直勾勾地盯着周道的眼睛,只要他有任何异动就会暴起攻击。
小腿上别着的匕首成了他最大的依仗,腰间挂着的长刀太长,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拔出来,面对着这样一个恐怖的生物,他不敢耽搁哪怕丝毫的时间。
“我想你似乎弄错什么东西,首先,我有名字,我叫周道,其次,我确实不是这里的人,而是后来才居住在这里的,你没见过很正常,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如果我对你有什么歹意的话,你还能坐在这里和我说话吗?”
听完周道的话,猎人沉默了,他何尝没有想过这一点,但是越想疑点就越多。
周道说的不完全错,虽然他没有表现出丝毫恶意,但是现在敌强我弱,真动起手来他没有多少把握能全身而退。
再者说,人心都是善变的,万一周道真有什么杀心,那他该如何自处?
最重要的是,周道说他不需要吃饭,人哪能不吃饭,不吃饭岂不是要饿死?
“我需要一个解释,不然我心难安。”
“我们之间本来就只是一场交易,交易结束之后就不会再有任何瓜葛,我为什么要给你解释,交个朋友还是什么?”
周道只觉得异常好笑,若非是修为跌落记忆全失,不得不屈居在这里的话,他才懒得费心多说什么。
“既然如此,我们就没有什么多聊的必要了,你要的铁器在皮袋里,毛皮我带走,这件大氅给你。”
猎人解开大氅扔到一旁的床上,然后将剩下的狼皮捆扎整齐后,做了一个简易的雪橇拖着回去。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件皮袄。”
周道追出去高呼一声,大氅虽能御寒,但是不能遮体,有悖他原本的心意。
猎人迅捷的脚步顿时一跌,差点没滑到,回头怒视了周道一眼,随后消失在桃林中。
周道摇了摇头,目送猎人远去之后转身回到了屋内,审视起他带来的几件铁器。
世人总是贪婪居多,偏生又胆量极小,若想获得超乎寻常的利益,首先要承担难以想象的风险,否则,凭什么天大的造化要落在你的头上?
“一把短刀、一把斧头、一把菜刀、一根铁凿、一个小铁锤,还不错。”
五件铁器,正好合用,足够周道将木屋从里到外的修缮一遍了。
他先是把所有铁器都放在屋外一块看得见的石头上,然后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推倒了木屋。
木屋本来就不够稳固,在他的轰然大力之下不堪一击,四倒八歪的向四周坍塌。
之前费尽千辛万苦才建造的木屋毁之一旦,周道不仅没有丝毫可惜,反而有些高兴,因为他的新生从此刻才刚刚开始!
一个月后,冬至来临,天上还是会下雪,但是没有之前那么大了。
周道的木屋经过一个月的彻底修整,加上他日夜赶工、不辞辛劳的努力之下已经焕然一新,变成了一个长三丈六尺、宽二丈三四、高一丈七寸的矮屋。
房屋内有三个房间,左中右以此排列,其中以中间屋子最大,左右相差仿佛,不用住人,而是堆积杂物和柴火。
一应工具也都放在左右两个屋子,灶台什么的也不归主屋管,那里只用来打坐和睡觉。
房屋通体由规整的木板搭建,围绕十八根承重柱建成,屋顶也是覆盖着木板,上面用棕树叶遮蔽,不仅可以遮风避雨,而且还具有良好的保暖效果。
主屋内有一个小火炉和一张木床,木床整体平直宽阔,墙壁上有几根木钉,用来悬挂衣物用。
如此便是周道的新家,远看着还算不错,有几分人气的样子。
这一个月里,猎人来过一次,把剩下的那件皮袄还给周道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当然也不曾见过周道新家竣工的样子。
一日,周道在屋内打坐,火炉燃起通红的火焰,整个屋子内热闹通明。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皮袄,灰白色,下身则是一条漆黑的长裤,很厚实,脚下有一双皮靴,覆盖了半条小腿,真个儿跟普通的猎人一样。
头上的长发整洁的束在脑后,脸上不留半点寸须,还算清秀的容颜就显露出来。
此时的他看着才像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不问世事,不求因果。
这一天,阔别许久的猎人忽然到访,看着焕然一新的房屋震惊不语,在门口踌躇了半天,始终没有敲门。
“门没关,进来吧。”
他在门口走了半天,周道早就知道是他,于是唤他进屋,打算看看他的来意。
猎人方一进屋,就感受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与屋外的寒冷相比,屋内简直犹如春天一般温暖。
“坐吧。”
周道指着地上的一个木凳,示意猎人随便坐,猎人却迟迟不敢坐下,犹豫了半天任旧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有事?”
周道又问,猎人缓缓点头,随后这个七尺壮汉竟然在周道面前大哭起来,边哭边向周道告罪。
周道被他这行为弄得一懵,随后大概猜到了什么,扶着猎人坐下,问起了缘故。
“遇着难事了?”
“先生明智,鄙人先前多有冒犯,还请谅解!”
猎人擦掉脸上的泪痕,又是一通道歉,然后才说明来意。
“不瞒先生,我名叫顾浩然,家中有一个六十岁的老母亲身染重病,久寻良医救治无效,特来向先生求救!”
“你不怀疑我的身份了?”
“先生隐居至此,想必不是下凡的神仙,就是隐世的高人,鄙人之前得罪先生,还望见谅。”
“我之前可能是神仙,但现在不是了,所以我未必救得了你母亲。”
“尽人事听天命,先生只管出手,能拖得几日算几日。”
“人早晚有一死,何必让老人平添痛苦呢?”
“老母辛劳三十余载,含辛茹苦将我抚养长大,还未享受几天清福,却又身患重疾,实在不愿她老人家辞世。”
“你倒是个孝子,也罢,我可以跟你去,但是能不能救下你母亲,我可不敢保证。”
“先生放心,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顾浩然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要不然也不会找上周道门来,自他母亲患病以后四处寻医问诊,散尽了家财,结果却不尽人意。
昨日忽地想起周道,此人若非大奸大恶的妖怪,就是那隐世不出的神仙,这才登门拜访。
然而想起得罪过周道,于是抽搐半天,迟迟不敢敲门。
问明了前因后果之后,周道便有了恻隐之心,打算去看看顾浩然口中的老母亲,如果有可能的话,那就救她一救,若是无能为力的话,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事不宜迟,还请先生随我前去!”
顾浩然坐立难安,想着老母亲危在旦夕,急躁得要跳起来。
“走吧。”
周道率先走出门外,顾浩然紧紧跟随,二人沿着来时的足迹逐渐远去,身后的木屋渐渐消失在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