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不！”

    许思远此刻几乎已经是和张猛脸贴脸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说的话。”

    几乎都能感受到许思远的鼻息，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感觉，很明显是他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此刻正用最后的理智压制着。

    张猛被许思远的愤怒吓到了，可出于好面子，还是硬着头皮，不肯服软。

    其他的班长们也注意到了三班这里的异常，眼看着许思远和自己班上的新兵挨得这么近，知道要坏事，立刻过来打算帮忙。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许思远转过头直视其他老兵：“都别动！不准过来！”

    在这次担任班长的老兵当中，许思远的级别最高，兵龄最长，听他这么说，再看看他的脸色，几个老兵都停下了脚步，不再靠近。

    老许这是真的生气了，这个新兵怕是要糟。

    还在继续跑步的新兵们也注意到了操场边的异常，忍不住停下脚步想看个究竟。

    “都看什么看？继续跑！不准停！”

    现在维持着其他新兵的纪律，不让他们看热闹，是其他班长们此刻唯一能做的。

    “好，你说的，不认他们是你的战友是不是？”

    “是。我不认。”

    “那么我问你，跟你睡上下铺的刘涛，你觉得是不是你的战友？

    教会你叠被子，让你不会跟其他人一样需要午休时侯再返工的何斌是不是你的战友？

    从昨天开始一桌吃饭，一起训练的三班其他新兵，是不是你的战友？”

    “他们是，但是他们又没犯错。”

    张猛不明白何斌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好，你认他们是你的战友就行。何斌！出列！文化！出列！周启良！出列！王安哲！出列！……”

    三班的新兵们，挨个被许思远从跑步的队伍中喊出来，在张猛身边列队站好。

    何斌用眼角的余光扫一眼张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不过从许思远的表情来看，不会是什么好事。

    三班的新兵们集合完毕，许思远不再去看张猛，转向其他人：“张猛说，他认你们是自己的战友。那么你们，认不认他是自己的战友？”

    许思远这话问的莫名其妙，不过三班里还没有人傻到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

    “认！”

    “好。张猛还说，他不认其他班的新兵是自己的战友。那你们认不认其他的新兵是自己的战友？”

    这话一出，何斌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了。

    三班新兵们一阵头疼，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

    如果不认其他班的新兵是自己的战友，想想都知道这个答案只会让许思远更加生气。

    而且传出去的话，不管新兵训练结束后分到哪里，这个答案都将会如同烙印一般伴随着他们，三班的新兵们以后就没法在部队里混了。

    要是认其他班新兵是自己的战友，那就等于站在了自己班里战友的对立面。

    没有人说话，这个问题虽然很难，但是两相比较，该怎么回答，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没有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早已料到这一点的许思远，自然不会给他们逃避的机会，挨个点名。

    “文化！你认其他班新兵是自己的战友吗？”

    被点到名的文化咬咬牙：“认！”

    “刘涛！你呢？”

    “认！”

    ……

    许思远故意把何斌放到最后一个问：“何斌！”

    “到！”

    “你的答案呢？”

    班长不只是想要知道他们的态度，更重要的是要让张猛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好一个借刀杀人。

    何斌知道该怎么回答：“报告班长！我认为，从我们踏入营房的那一刻起，所有人就都是战友。无论是现在新兵连的三班，还是将来下连队之后分到的班级，新兵老兵，都是战友！无论何时，我们都应该共同进退！”

    许思远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说的不错。”

    说罢，他看向张猛：“他们刚才的话，你都听清了吧？”

    “听清了。”

    张猛的语气，没有了一开始那么强硬。

    班里其他新兵的态度，尤其何斌最后暗中提示他们将来总是要分到不同单位和其他人组成新的班级的，让他明白自己一开始的想法，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里是有多么愚蠢。

    许思远继续问他：“那么其他班的人犯错，让你跟着一起受罚，你还有意见吗？”

    张猛低下头没有说话，十几岁小伙子的自尊心，让他没那么容易开口承认自己的错误。

    看到他这个样子，许思远冷笑一声，看向自己班里其他新兵：“咱们班的张猛同志，发表了错误的言论。因此，三班全体受罚。俯卧撑五十个，自己数，下！”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何斌带头，做起了俯卧撑，高声数着：“一！二！三……”

    周启良他们也都纷纷开始行动，数数声响彻夜空。

    看着被自己承认为战友的新兵们起伏的身形，耳朵里又钻进来他们的数数声，张猛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许思远没再跟他说什么，也没有要求他做什么。

    可事到如今，该怎么做，张猛已经清楚了。否则的话，这里以后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张猛也俯下身子，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双臂的酸软就让他后悔不已。

    “一！”

    张猛努力做完一个俯卧撑，继续着。

    看不见许思远的表情，只是头顶上方传来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做完以后回去接着跑，跑完三公里再来集合。”

    ……

    连部办公室，聂天友和李振华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

    本以为许思远要动粗，聂天友想着去阻拦，却被李振华拦住了。

    “不错，这个许思远成熟了许多。哎，我说老李，你怎么那么敢肯定他不会动手。”

    李振华满脸从容：“那当然，我手底下的兵，我当然了解。这要是搁一两年前，许思远他肯定就动手了。可是今年不一样，他想转三期，上上下下多少人盯着他呢。我之前就跟他讲过了，让他自己掂量好。”

    聂天友明白了：“你小子，鬼精鬼精的。”

    李振华叹口气：“但愿三班这些小子，后面能让许思远省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