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花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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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vermore(2)

    “不知不觉,我看清楚,镜子里,她泪眼模糊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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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生选了一家在金融城的烤肉店,就像国内的夜晚,路边的烤肉店,只不过老板把烤架放在了后厨。

    梁生对林诗文说,其实他很想帮那个同学。林诗文说,为什么最后没有呢?

    “因为他太软弱。”梁生这么回答。

    “正因这样,你才会想帮他。”

    “还是换一种说法,正因那样,我才怜悯他,如果我第二遍问他,他颇有骨气地走掉,那所有的事,我会帮他承担。”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心地选择,那就是一场胜率极低的赌博,你觉得他会赌吗,仅凭一面就将筹码压在你身上?”林诗文语重心长地说。

    “至少以前的我那样做了。”梁生顿了顿,“所以,我也希望他那样做。”

    “算了,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我太虚伪了。”梁生言道。

    “是你太天真了。”夏冬青闻言便吐槽。

    “或许吧......”

    “老杨本来就是靠着周逸飞他家才来这里的,因为申请大学时,他们家破产清算,周逸飞让他老爸帮扶了一把,这才接着上学。我觉得这件事挺对的,只是周逸飞这个人嚣张跋扈惯了。”

    梁生撕下一块鸡腿肉,大口地吞掉,“这么说来,他还是挺好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他?”梁生问夏冬青。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不喜欢一个人也不需要理由。”

    “哦哟,好深奥。”连泽洋拍手道,在一个白眼飘来后识趣闭嘴。

    “那你呢,有多喜欢姐姐?”夏冬青笑眯眯问道。

    梁生哑口无言,心里有一种撞到铁板的感觉,他下意识看向去吧台讨酒喝的林诗文,那不在意的样子仿佛没有听见,好像,真的没听见,他松了一口气。

    在很多年孤单的生活里,有一天你的生活突然出现了一个和你很相像的人,她或他把你当作朋友,那可能是你唯一的朋友,你想,或许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后来某个巧合下,在一个危难关头,她没有抛下你,朋友义气也好,君子之交也罢,结果就是你们有了共同的秘密,你们曾出生入死,走过很多地方。

    仅此而已,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经历不死不休的旷世情缘。

    “梁生?”夏冬青用手在梁生面前晃了晃,“人就在你旁边,还想啥呢?”

    “我想,揍你一顿。”梁生故作凶狠地吓唬她,又蔫了下去,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在做一个课题,有关于地幔转换带,需要Matlab建模分析,你们有兴趣吗?”梁生转换话题。

    “喂喂喂,饭桌不提这些啊。”夏冬青拍了拍桌子,“泽洋,把他拖出去斩了。”

    “领命!”连泽洋大叫,随后饭桌上爆发出魔性的笑声。

    “我想问个问题,明天你见到不尴尬吗?”梁生想到明天他们见面的情形,不禁问道。

    “感情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变淡的,很正常。”林诗文拿来一瓶白酒,凑近说道。

    梁生突然浑身一激灵便坐直了,“嗯,说得对......”

    凌晨,梁生无奈地看着面前三个喝得不省人事躺地七零八乱的人。

    这样的夜晚,就该配一首最性感的爵士乐和灯光,我们在灯下跳舞。

    这样月白风清的夜里,梁生拖着三个醉鬼。

    凌晨,在梁生打扫了卫生,安置好那多余的两人之后,一条莫老板的短信内容,又让梁生一夜无眠。

    短信提到一个人名,‘塞巴斯蒂安。’

    梁生看着这条短信,犹豫不决。

    他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林诗文,做一个抉择,自己平静的生活已然被打破了,但一直这样,也蛮好的,他很想问问她,自己该去查清楚吗?她一定会说‘老娘真是白救你了,去吧去吧,去送死吧’之类的话,或许在自己下定决心时又拉住,说‘你敢去老娘先打死你’之类的话。

    最后,梁生决定抛硬币来决定,正面是去,反面是不去。

    他忐忑找出硬币,盘腿坐在床上,此时他的呼吸加重,下一刻,硬币抛出,在空中翻滚。

    抛硬币并不是一个帮人做决定的行为,而是在硬币自由落体的时刻里,会认清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硬币落回手中,他紧紧地攥住,并没有打开看,而是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带上一个小登机箱,轻轻地离开。

    “很慢啊。”梁生下楼便见到莫老板,他穿着一身黑色,披着一件风衣,烟雾缭绕散在空中,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

    “我们去哪?”

    “先上车。”助手接过梁生的行李,熟练地放进后备箱,便留在原地。

    深灰色的幻影,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孤独。

    “你查到什么?”梁生开口,莫老板空出一只手,从匣子里取出一代文件递过。

    “塞巴斯蒂安,这个名字有太多的重名,遍布在世界各地,只有一个人相对比较奇怪,但我确定,他就是你所说的人。”莫老板缓缓道来,“他的全名叫做塞巴斯蒂安·蒙特罗,葡萄牙裔,1951年出生于莫桑比克,少年时跟随父亲做人口贩卖的生意。”

    “真够混蛋的。”梁生吐槽道。

    “那之后,莫桑比克爆发了独立战争,1968年,他跟随父亲去了喀布尔,继续人口贩卖的生意,他们送当地的幼女给欧洲当地的官员还有富商,我顺藤摸瓜,也查到了当年那些从塞巴斯蒂安手中交易的人员,其中之二,有苏联的国防部长,谢尔盖·格罗洛夫,和美国众议院院长。”

    “为了什么?”

    “没有实际的线索表明,但是跟他有来往的官员,大多都推动了阿富汗战争的进程,所以我不得不怀疑。”

    “阿富汗战争?太久远了。”梁生沉声。

    “那一切都和他有关,阿富汗战争爆发后,塞巴斯蒂安只身去了一座城,那座城叫做赫拉马拉。”莫老板停顿了一瞬,“一座在赫拉特附近,在现今世界版图中已经消失的城市。”

    莫老板说完,点起一根烟,面色似是带些忧愁,吐出一口烟雾,把手搭在车窗,晚秋的寒风萧瑟,拂过他粗糙的手掌,风没有接触,绕开去向远方。

    梁生同样沉默着,他想,可惜自己不抽烟,他想冷静地想想,文件里的内容冲击力实在太大,记录了塞巴斯蒂安所经手的大部分人口交易,和战争中的相片,一时间难以接受。

    “调查这件事的人大多都离奇死亡了。”莫老板淡淡地说。

    这让他想自己做的决定是否正确,前方的路上会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那犹如深渊一般的远方在等着他,跳进去,九死一生。

    哪里有人不怕死,在死亡面前,梁生才知道死亡的可怕,他恐惧畏缩。

    当你真正站在他面前,感受着他的临近,他的呼吸,他的压迫,你如虔诚的朝拜者般跪地,乞求那一丝生的希望。可你手里握着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你只需要轻轻转动,推开,前方或许是充满着力量的新世界,还有什么要犹豫的呢?舍不得那什么也没有的过去?你想着至高的世界什么都有,还有什么得不到的呢,金钱,权力,力量,唾手可得的,还有人人梦寐以求的,长生。

    所以还需要犹豫什么呢?梁生抬头,望着无垠的夜空,一阵无言。

    “舍不得?”莫老板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

    “舍不得,真的舍不得。”梁生叹道,“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不,是女人吧?”莫老板讪笑,“在你不知道是不是爱她时,就想着有一天你要离开她,你舍不舍得,如果做不了决定,那就离开她。”

    莫老板又珍重地说,“要离开,就再也不要回来。难道你要她陪你冒险?林诗文是个善良的女孩,不值得陪你出生入死,换而言之,多年后,待她两鬓斑白,你看着故人陆续凋零,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不,我不会让这发生。”梁生斩钉截铁地言道。

    莫老板又吐出一圈烟雾,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他笑梁生,又笑着自己,“这是命运,你要去接受它,总有一天,命运会降临在你的头上,那时,你没得选。”

    梁生把头别过去,星空还是无垠星空,只是多了一抹让人惆怅的滤镜。

    莫老板又递来一封轻薄的信封,这是一封绝密,来自前苏联克格勃的档案,一份尘封多年的秘密,记录着曾存于世的赫拉马拉,一座经济极其发达,坐拥万民的巨城。